11 複仇女神11

“他想要一個像我母親那樣的女兒。”

殷寒看着送父親就醫的車遠去,對着宿之靈輕聲說道:“一個溫柔、順從、為了丈夫的想法甘願付出生命的女人,他想要這樣的妻子,也想要這樣的女兒。”

“可我不是。我偏偏不是。他對我好失望,失望到想要殺了我。”

殷寒說着,看向宿之靈,問道:“你呢,你又是為什麽,家裏人不想要你?”

宿之靈說:“他們想要一個完整的孩子吧。可惜偏偏不是。”

殷寒說:“是啊,偏偏不是。”

送走了殷寒的父親,林太太這才有空閑來應對這兩個孩子,她一把揪起殷寒的領子,殷寒正要掙紮,但是顯然她的手法很娴熟,早就習慣了對待這樣難搞的孩子,沒兩下就讓殷寒動彈不得,把她丢進了關明薇薇的房間裏去。

她扔完殷寒,就轉頭看向宿之靈。

宿之靈沒讓她動手,自己扶着輪椅進去了。一進門,她就聞到一陣刺鼻的味道,而明薇薇正抱着頭蹲在角落裏哭,褲子濕了一大塊。

他們把她關在這間屋子裏整整一天了。

宿之靈想要扶着輪椅過去看她,她去捂住頭,哽咽着說道:“別看我,我好髒……”

宿之靈安慰她道:“薇薇,沒事的……”

明薇薇滿臉淚水,大喊一句:“你別過來!”

站在門口的林太太上下打量明薇薇一眼,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污跡上,嘲諷地嗤笑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咚。

門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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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裏一絲光也沒有。

三個孩子擠在黑漆漆的屋子裏面,門縫裏透出一絲光來,在地上仿佛一條白色的蛇,惡毒地監視着她們。

明薇薇抱着膝蓋坐在地上,肩膀一抖一抖地哭:“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宿之靈拍拍她的頭,揉着她柔軟的頭發,輕聲說道:“我不會不要你的。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會在你身邊,你知道嗎?”

宿之靈艱難地從輪椅上一點點挪了下來,在明薇薇身邊坐下,輕輕安撫着正在發抖的她,柔聲說道:“我的薇薇呀,是全世界最可愛的女孩子,她一點也不髒的。”

明薇薇小聲問:“真的嗎?”

宿之靈說:“真的呀。”

明薇薇把頭埋得更低:“你不會看不起我嗎?”

宿之靈輕輕拍着她的背,柔聲說道:“不會的,我向你保證,好不好?”

明薇薇點點頭,把頭埋在宿之靈頸窩裏,小狗一樣地嗅着她的氣息,在她脖子上乖巧地蹭蹭,終于不再鬧了。

殷寒坐在一邊,抱着膝蓋,眼睛直直地看着某一處。

她的眼睛暗淡無神,仿佛全然不是剛才那個瘋狂的女孩,現在只是一個受了刺激、受到傷害的小動物,茫然無助地坐着,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她的短裙全部被校長拿走,她現在身上穿着工人的褲子,滿是泥污,且尺碼很大,褲腿一直拖到地上。

殷寒自言自語道:“我以前也是正常的,你知道嗎?我以前也是正常的。我很聽話,也很善良,我看到別人痛苦,就總想去幫他們。”

她失落地看着自己的手,那手心裏滿是鮮血:“可是從什麽時候,我變成這幅樣子了?”

宿之靈想要安慰她,卻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只伸出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也把她摟在懷裏,輕聲道:“謝謝你想救我。”

殷寒冷冰冰瞥了她一眼,說道:“屁,才不是要救你,我只是和他談條件而已,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看着她嘴硬,宿之靈覺得還挺好玩的,問道:“真的嗎?沒有任何關系?”

殷寒躲開她的目光,沒好氣的辯解道:“我以為如果我讓你出去,他就會心軟了,和你沒有關系,你知道嗎?我才不在乎你呢,你死了都和我沒關系。”

她說着,心虛地看了宿之靈一眼:“但是你最好不要死,明白了嗎?你、你要是死了我害怕。”

宿之靈笑了。

說到底,還是關心她。

殷寒自怨自艾道:“都是我害了你們。我要是那時候在小鎮上聽你的話,向別人求救,就不會落到這地步了。”

她發了一會兒呆,忽然對宿之靈說道:“你說的對,我們只有彼此了,我們絕對不能坐以待斃。”

宿之靈說道:“我們還要讓那群混蛋付出代價。”

殷寒咬牙道:“對,讓那群混蛋付出代價。”

宿之靈把明薇薇抱到懷裏,輕聲說道:“我會永遠保護你的,我保證。”

以明薇薇的智力,她根本不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宿之靈抱着她,她覺得很溫暖,就把頭倚在她懷裏,小聲說道:“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是不是?”

宿之靈點頭:“對,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宿之靈看着緊鎖的門,說道:“事情可能沒那麽簡單,我們的時間不多了,經過了這件事,他們也一定會加快速度的。”

宿之靈說道:“如果僅僅是要我們死,那再簡單不過了,在食物裏下毒,我們很快就死了。明顯這不是他們的計劃,他們要做得不露痕跡,而且确切保密,一點都不傳出去。”

殷寒皺眉:“所以?”

宿之靈說道:“所以我們不會一起死,他們一定會分開我們,讓我們一個一個死去,而且最關鍵的是如果發生火災,事情就會鬧大,這件事會上報,鎮子裏也會有人來救火,他們不會一把火把我們燒死。”

宿之靈着急地想着:“所以一定是不同地點,不同時間,我們有八個人,他們絕對不會一年內處理完,要讓人信服,而且動靜小,所以我們之中有人會患上疾病,會食物中毒,另一些可能會在夏天去湖裏游泳的時候失足溺死,甚至是破傷風沒有被發現及時,不管如何,我們都會因為小事情死去,而屍體都會被送往家裏安葬。”

所有孩子一時間沉默下去。

殷寒又說:“這對夫妻絕對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他們技巧娴熟,非常聰明,且不會留下一點痕跡,我們想要找證據估計也找不到。”

宿之靈轉頭,分別看向身邊的兩個人,堅定了語氣:“我們現在只有兩個選擇。”

殷寒堅定地說:“對,要麽他們先動手,要麽我們先動手。”

宿之靈搖着手,陷入深思:“但是我們要搞清楚一件事:南懷璧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

三個人被關了整整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他們照舊被送去上課,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似的。

到了第三天,宿之靈發現學校多了一個人。

一個穿着破舊的大罩布衫子的老人,看起來很老,整個人佝偻着腰,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爛爛,仿佛很久沒洗過了似的。他每次出現的時候,都帶着一堆清洗用具,有時候拎着掃帚,有時候拿着拖把。

他行動緩慢,滿臉皺紋和老年斑,腦袋上頭發已經掉得差不多了,只有幾根淩亂的毛搭在頭上。

宿之靈有一次和他對視,發現他兩只眼睛裏只有一只是完好的,另一只帶着混沌的白,十分駭人。

宿之靈跟在他後面慢悠悠地走,老人口袋裏調出一個小本子來,宿之靈彎下腰,撿了起來。

皮子包裹的本子,裏面寫的什麽也看不清,字體早已模糊。

宿之靈扶着輪椅,在他身後喊了一聲:“大叔!”

其實不應該喊大叔,喊大爺都可以了。

然而,前面拎着拖布身形佝偻的老人并沒有任何反應,仿佛聽不到似的。

宿之靈趕快一點追上去,把手裏的本子帶給他說道:“你東西掉了。”

老人擡頭陰森森看了宿之靈一眼,滿是褶皺、近乎幹枯的臉上忽然擠出詭異的笑容來,對她短暫的笑了一下,一把奪過了她手裏的本子,轉身走了。

宿之靈覺得莫名其妙。

這個老人明明是做清潔的,身上卻帶着一種可怕的臭味,仿佛是什麽壞掉了的味道,熏得宿之靈幾乎睜不開眼睛。

當天下午,那個智力有殘障的男生好像受了什麽傷,滿手都是血。

林太太看見了,沒有送他去見南懷璧,反倒是去走廊裏把這個老頭叫了過來,讓他把男生帶走了。

晚上的時候山上來了一輛車,把人帶走了。

從此,宿之靈和殷寒就再也沒見到過他。

不僅是這個智力有殘障的男生不見了,那個拿着掃帚的獨眼老人也不見了,接下來的兩周他都沒有來做衛生,接替他的是一個鎮子上的年輕人,給學校擦玻璃的時候還會和殷寒她們幾個女生開開玩笑。

晚上十一點以後,宿之靈正要睡覺,頭頂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她就知道殷寒醒了。

沒多久,殷寒從樓上跑下來,在宿之靈門上一陣敲。

宿之靈給自己裝上假肢,經過這一段時間的訓練,她已經能熟練地用假肢行走了。

她拄着拐杖,給殷寒開了門。

殷寒一進門就把她的門反鎖起來,壓低了聲音說道:“那個老頭不是鎮子上的人。”

宿之靈還很困,揉了揉眼睛問道:“什麽意思?”

殷寒說道:“今天那個鎮上的小哥,他和我說了,他們公司負責學校的清潔做了半年多了,每個月來三次,一個月四周,他們其中有一周不來,七個月了,非常準時。”

宿之靈說:“你的意思是……”

明知道屋子裏沒人,殷寒還是四顧了一圈,壓低聲音說道:“那個老頭不是搞清潔的,他肯定是儈子手,學校每個月處理一個學生,這樣不會有人發現異樣。我問那個小哥鎮上有沒有一個智力殘障的男孩送去醫院,他說沒有,鎮子就那麽點大,如果有的話他們會知道的。傻子就這麽走了,徹底消失了。”

殷寒着急地咬着嘴唇:“每個月一次,這個月已經過了兩周了,再下周就指不定輪到誰了。”

宿之靈說:“我覺得是你。”

殷寒吓了一跳:“為什麽是我?”

宿之靈抓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地說道:“因為一旦你不見了,我和明薇薇一個殘廢,一個傻子,我們只能坐以待斃。他們清楚這一點,他們非常清楚這一點。”

“我們絕對不能坐以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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