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大白。”喬午有心罵一句‘你多重心裏沒點b數麽’, 可出口卻是沒掩飾住‘沒事就好’的欣慰,“跟着我,別亂跑。”

也不知白斓聽懂沒有,倒是穩穩蹲在喬午肩膀上,暫時沒有動彈,安黛以‘棄相鏡’指某一處,這一次喬午看得清清楚楚, 那竟是一具中年人的屍體。

不知他生前遭遇了什麽,整個人骨瘦如柴的,卻長了個不成比例的将軍肚, 衣襟早已被扯開,依稀能看到肚子上的刀口。

可‘棄相鏡’裏的畫面卻與事實頗有出入,那大腹便便的人在鏡中成像的可是只“大山羊”,這“山羊”卻是個畸形的, 它四爪着地,一張似人非人的大臉, 面露兇光,頭頂長着兩只山羊角。

‘棄相鏡’也只是驚鴻一瞥,那大腹便便的中年病人行屍,似乎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身形一閃,很快消失在黑暗裏,喬午低聲道:“追。”

太平間裏亂作一團,這些屍體根本不懼怕物理傷害, 即使遭受重擊,也不影響他們的行動力。

他們并不像畏懼黑驢蹄子和黑狗血的僵屍,驅邪的法器對他們收效甚微,這些行屍走肉見人就咬,咬一口也許還會附贈一塊腐爛的皮肉,或半個掉落的嘴唇,不僅危險而且惡心。

偏偏它們都是醫院裏病人的屍體,“特殊部門”打着“國安部”的旗號,警車開道,謝絕媒體進入,大張旗鼓地進了住院部,又由護士帶領,浩浩蕩蕩地闖了太平間——在人口密集的地方辦案就是這一點不好——這些遵紀守法的公職人員心裏都清楚,真把屍體們變成屍塊,就等着交辭職報告吧。

一時間,屍體們神擋殺神,公職人員們投鼠忌器,不公平的對抗,必定導致不公平的結果,等衆人意識到即使丢了工作,也要保命的時候,卻悲哀地發現,這些屍體非但和國産僵屍特性不同,也不像電影裏的喪屍,有爆頭的弱點。

一人在被危機生命的緊要關頭,情急之下一劍刺入了屍體的脖頸,那是一把桃木劍,砍屍體的時候,堪稱削鐵如泥,那具屍身的腦袋被砍掉一大半,卻沒有倒下,居然就着頭顱掉落的姿勢仍舊歪歪斜斜地向前進。

被一點皮肉連着的腦袋倒挂在身體上,腐臭的血液順着腔子湧~出流了屍體一身,與活人噴血的激烈場面不同,黏黏糊糊的黑血很快就凝固了。

砍屍體的是個年輕小夥子,看歲數可能和喬午差不多,他雖然會些驅邪之術,可顯然不是個老練行家,見過的市面還是太少,發現拿出看家本領後,屍體還是邁着魔鬼的步伐,在太平間光滑的地板上摩擦摩擦,便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嗷唠”一嗓子尖叫出聲,而後連滾帶爬地退到角落,更引起了躲在那裏的藍曼蔓的尖叫,尖叫像是多米諾骨牌,連綿不絕此起彼伏,很快響徹溫度本就夠低的太平間,叫得人更加脊背發涼。

‘戰場’亂作一團,‘活人隊’漸漸落了下風,不知是“隊員”們受了傷還是有人丢了性命,手機的光亮驟減,現在留下的照明“手電筒”數量只有一開始的一半,再次定位那四不像的“大山羊”的工作難度增加不少。

大約是恐懼的情會傳染,連安黛也沒了一開始的輕松,一路跟着喬午,話都變少了,只僵硬地舉着“棄相鏡”,喬午都能感覺到她的緊繃。

“我師父跟我說過,這些髒東西,如果真能傷人,就不會故弄玄虛地吓唬人。越是吓人的,反而越好對付,只要你自己別着了道、亂了陣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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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午盡量放松口氣,安慰一旁的安黛,甚至騰出手來摸了一把肩膀上的大貓,白斓一直乖乖蹲坐在喬午肩頭,喬午的肩膀都要被這超重的大貓壓麻了。

那肩膀對于白斓來說,明顯不算寬厚,大貓顯然也盾得不舒服,可一人一貓都默契地保持了這種體~位,而喬午竟還有種自家大貓似乎比自己還要關心眼前“棄相鏡”的錯覺。

安黛借着手機的光亮,見到喬午的側臉輪廓柔和,雖然面相太嫩,像是個沒畢業的學生,可聽着他溫柔的聲音在這行屍遍地的太平間響起,居然莫名有種安心感覺。

安黛就這麽看着喬午俊秀的側臉,居然沒由來地臉上一熱,輕聲道:“謝謝你,小喬。”喬午回了她一個紳士的微笑。

四周不知何時漸漸安靜下來,好像除了行屍們在“光滑的地板上摩擦”的聲音,就只剩下他們兩人一貓,安黛在黑暗中又畫蛇添足地補了一句:“有你在,我不會怕的。”

安黛感到脊背一涼,下意識就要舉起“棄相鏡”去照,眼睛卻先一步看到了那冷飕飕的緣由——原來是一雙燈泡似的大眼睛。

“是貓啊。”安黛喃喃地安慰自己,卻有種那貓的眼神異常鋒利冰冷的錯覺,安黛搖搖頭,覺得自己是草木皆兵了,為了防止自己繼續胡思亂想,幹脆閉了嘴,安心為喬午照明。

不知在這黑暗的太平間裏又走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幾小時,單調的黑暗和單調的安靜,使得時間流速變得捉摸不透。

人的意志也跟着飛速消磨,就在安黛感到精疲力盡,幾乎放棄的時候,忽見“棄相鏡”裏重新映出了清晰的影子,安黛激動地輕呼一聲。

喬午動作也足夠快,将剛剛省下的符紙,統統祭出,卻隐而不發,手腕上的“七星縛鬼繩”,也曲曲折折地爬上了喬午在黑暗裏一點燈光下,尤顯白~皙的手腕。

白斓的動作卻更快一步,他“嗷嗚”一聲,惡虎撲食一般,速度快得只能看得清一道白色的閃電,白斓像是潛伏已久,鋒利的爪子深深陷入肉裏,比那“削鐵如泥”的桃木劍還要厲害幾分,整只貓煞氣騰騰,哪裏還有一點平日裏的毛團模樣?

與此同時,另外一具行屍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直直撲向喬午和安黛兩人,那行屍張開溢滿屍臭的大嘴,露出猩紅的口腔,與青白的面皮相得益彰,吓得安黛尖叫聲幾乎要刺破天花板。

喬午一把推開安黛,七星縛鬼繩纏繞上那行屍的脖子,繩子漸漸鎖緊,卻沒有要勒斷那臭氣熏天腦袋的預兆,反而法寶竟是有斷裂的趨勢!

這具行屍和之前遇到的那些并不相同!

喬午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很想把之前那一番安慰安黛的“越是吓人,反而越好對付”的理論重新吞回肚子裏。

果然東西可以亂吃,flag不能亂立,這具行屍不僅面目可憎,臭氣熏天,集惡心與驚悚于一體,而且實力強勁,根本不怕喬午的“法寶”們。

喬午早已做好了這東西恐怕與一般的“髒東西”有所不同的準備,卻沒想到實力居然強勁到這種地步,喬午的脖子被那行屍死死掐住,眼前一花,就見眼前對自己施暴的行屍,面部特征在慢慢改變。

血肉模糊的臉漸漸清晰,變回了一位中年男子的模樣,他面無表情,面部肌肉保持了一個死人該有的僵硬,四肢幹瘦,大腹便便,而後再次變化,臉部輪廓擴大,成了張張牙舞爪的兇惡模樣。

一開始喬午還以為自己是大腦缺氧,以至于出現了幻覺,直到眼前的張牙舞爪的醜臉上,長出了兩只長長的犄角。

“大……”

“大山羊”三個字喬午終究沒有說出口,喬午被那東西捏得青筋暴起,幾欲窒息,根本發不出另外兩個音節。

喬午從來沒設想過,死亡是什麽感覺,現在卻早早感受了一把,原來死亡會拉長時間、加重感官、甚至出現幻覺。

不然眼前那一只吊睛白額猛虎,是怎麽回事?這裏怎麽會有老虎?

大老虎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就死死咬住了那幹瘦的男人,一定是幻覺,那長着犄角的幹瘦“男人”并不是活人,喬午早已領教過了,更何況連自己的“七星縛鬼繩”也拿他沒有辦法,必定厲害的邪物,怎麽會被一只普通的老虎輕松咬斷了脖子?

喬午的意識漸漸模糊,陷入黑暗的前一刻,只看到一塊剔透的白色晶石,被抛至半空,而後一只白色毛球一躍而起,将自己抻得老長,伸出了帶着粉色肉墊的爪爪去夠。

大白?

……太亂了,這夢境太亂了。喬午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喬午終于重新睜開眼睛時,入目就是雪白的天花板,屋子裏彌漫着一股濃濃的消毒水味,喬午頭痛欲裂,胃裏空空如也,最強烈的是感覺便是,這一覺睡得腰酸腿疼,很想伸個長長的懶腰。

可惜剛擡起手,就被一聲嚴厲的暴喝止住了。“別動!你還輸着液呢!小心滾針!”喬午也覺得手背上涼絲絲的有點疼,護士不知何時已經來到病床邊,把他的亂動的手臂按了回去,喬午還沒來得及說句話,白衣天使一轉身就消失不見了。

“二十三號床醒了!”喬午聽到護士小姐的大嗓門在走廊裏回蕩,愈發覺得頭痛欲裂,忍不住小心地擡起另外一只沒輸液的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明明記得自己剛剛是在太平間裏,大戰“羊角行屍”,也不知是什麽時候暈過去的,竟然夢到了一只吊睛白額的大白老虎,怎麽現在就躺到了病房裏?

“小喬!你醒了?”

喬午看清來人,下意識就要掙紮起身:“師兄!”

溫鵬一把按住他:“別亂動。”

喬午:“我怎麽在這兒,其他人呢?”

“都回來了,放心吧,先別動。”喬午聞言松口氣,又乖乖躺了回去。

溫鵬是帶着醫生一起來的,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确定自家師弟的确脫離了危險,并且也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症之後,才長出一口氣:“沒事就好,這一次太危險了。”

“我睡了多久了?”

溫鵬道:“整整三天。”

喬午心道:難怪胃裏也空落落的。

喬午仍舊覺得有些頭疼,還是不大确定哪些是夢、哪些是真實,越是努力回憶,越覺記憶荒誕不可信,反而腦袋更疼,喬午幹脆閉上眼睛,試圖讓大腦放空,想些輕松事情。

溫鵬見自家師弟一臉痛苦的模樣,只當他身體還沒恢複過來,關切道:“哪裏難受,我給你叫護士?”

卻見喬午忽然睜眼,像突然想到什麽令人興奮的事情:“那現在是不是可以請個真的請假條了?”

“……”,溫鵬,“應該可以。”

喬午得知又可以繼續心安理得的翹班,果然就舒服了不少,又問起溫鵬‘太平間’裏的具體情況,溫鵬把事情經過一一告知,原來待喬午等人跟随護士下了樓之後,他便迅速做了安排。

剛安撫了林茜媛的“家屬們”,又聽說藍曼蔓忽然不見了,便也感到不對勁兒,于是立即聯系了随時待命的兩位“大師”,直奔太平間而去。

可惜進了太平間,卻發現裏面居然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甚至連原本停留在那裏的病人屍體也不翼而飛。

他們很快判斷出那應該是個迷魂陣,可惜合兩位大師之力也沒破除陣法,煎熬許久,溫鵬簡直有了請雲游在外的師父打個飛的回來的沖動,就在他們一籌莫展的時候,陣法卻忽然不攻自破。

據安黛等人的口述,屍變之後行屍們幾乎沒有弱點,他們卻不敢下死手毀了屍體,,衆人被困在太平間裏,逃也逃不掉,簡直就是被關門打狗,成了甕中的鼈,行屍見人就咬,後來奮起反抗也無濟于事,小命分分鐘不保。

更可怕的是其中一只極其厲害的行屍,咬傷了不少人,不過在緊要關頭,被喬午收服,而後電力恢複,大門洞~開,救援隊到,可喬午也昏迷不醒。

喬午聽得一頭霧水,“是我救了大家?我明明打不過,差一點被那東西掐死啊。”

溫鵬摸了摸喬午的額頭:“不是你是誰,是不是有點發燒?等會兒我叫護士再給你量一遍體溫,好好養着吧。”他眼中充滿了憐愛和內疚,“辛苦你了,小喬,總是讓你執行這麽危險的任務,都是師兄沒用。”

“……真的不是我。”喬午眉頭緊蹙,雖然事情已經解決完畢,這一次風~波是由于兩個養小鬼的人互相不順眼鬥法惹出來的,可仍舊有沒解開的謎題,那“大山羊”是什麽東西?他到底是怎麽被制服的?那頭白~虎幻覺還是現實?

喬午越想越頭疼,腦細胞實在不夠用,幹脆轉而問:“其他人都怎麽樣了?那些屍體呢,家屬沒來鬧吧?對了,我的貓呢?”

也不知他昏迷期間,有沒有人幫他喂貓,那家夥飯量那麽大,沒人一日四五餐地喂,說不定已經餓壞了。

溫鵬一一答道:“算幸運了,沒有人犧牲,但很多人感染了屍毒,也有人受了外傷,一部分在醫院躺着,一部分移到專門的地方修養。”

所謂專門修養的地方,喬午大概知道是哪裏,中了屍毒的人,西醫是解決不了的,而“特殊部門”是一個體系,可不止每□□九晚五去國安部上班打卡的幾個人。

“那些屍體的确破得有些難看,而且其中的魂魄都不見了。”溫鵬很頭疼似的,說起這個就一臉苦相,“大師們正在布陣招魂,不過已經殘破的屍體就只能靠遺容師來修補,能補就成什麽樣,就補成什麽樣吧。

對外的說法是太平間的主備用電源出現故障,致使恒溫冷凍失效,屍體可能有輕度腐爛風險,已經和醫院談好了補償方方案,家屬現在情緒還算穩定,”他捏了捏眉心,“好在這筆經費報銷批準了。”

這才是關鍵,喬午心道,等見到缺胳膊少腿的屍體,他們的情緒可能就沒那麽穩定了。

不過這些不是他能處理的事情,喬午道:“那我的貓呢?有人喂嗎?”

溫鵬臉色有些不自然,喬午心中一沉,猜道:“跑了?”

溫鵬沒說話,喬午提高了嗓門,豁然道:“跑就跑了吧。”他挪了挪屁~股,微微調整了姿勢,眼神輕飄飄的,“跟着我也沒什麽好事。”

養了那麽久,說跑了就跑了,一點反應也沒有是騙人的,就算是普通人,這麽粘人的大貓忽然就跑了,心裏也必定不是滋味,何況喬午。

喬午直勾勾地盯着輸液管,仿佛能從那一滴一滴機械往下掉的藥裏,看出花兒來,語氣卻保持着略帶機械的輕快,“師兄你不知道,那傻貓,稀裏糊塗跟我一起陷進了陣法,差點沒命,跑了也好,跑了也好,一直跟着我,早晚被我克死。”

溫鵬更有些不忍心說出實話,可又不能真瞞着喬午,只能盡量語調平淡地說:“大白也昏迷不醒,它沒有被染上屍氣,換了兩家寵物醫院,醫生都說沒有致命的外傷,內髒也沒受損,可各項生命指标都很低,可能……醫生讓咱們做好準備。”

見到喬午倏然擡起的眼睛,溫鵬更覺得心疼,喬午從小到大除了老爺子和自己這位年長十幾歲的師兄之外,再沒什麽親近的玩伴,寵物也是養什麽什麽死,後來也幹脆不養了,從童年時起,他便一直以來都是寂寞的。

所謂的“天煞孤星”命格,是阻止喬午和人深交的神兵利器,也是他慢慢習慣了把自己裹緊的罪魁禍首。

喬午只是怔愣了一會兒,仰起臉時,居然還沖着溫鵬扯了扯嘴角,露出個安撫的笑容:“師兄,能把獸醫的聯系方式給我嗎?”喬午記下一串電話號碼,乖巧地往病床裏縮了縮,被角直拉到下巴,臉上看不出一點過于激動的神色,“我累了,睡一會兒。”

越是這樣,溫鵬反而越心疼,想要勸幾句,卻見喬午已經閉上了眼睛,終究無聲地嘆口氣,走到病房門口時,拜托護士多照應些,才離開。

可護士哪裏看得住喬午?

溫鵬處理完手裏的公務,打算晚上給重新成了孤家寡人的小師弟送飯,順便慰問因公受傷的下屬們,誰知推開了病房門,就見“喬午”蒙頭睡得正香。

溫鵬叫了幾聲,被子裏的“喬午”老僧入定般巋然不動,溫鵬心生疑窦,掀開被子一看,果然空空如也,哪裏是喬午,分明是四五個枕頭團成的人形。

溫鵬罵了一句“小兔崽子”,也沒責怪護士,稍一思索,直接了當先給獸醫打了電話,喬午果然在,溫鵬思忖片刻,終究沒追過去,而是把保溫盒放在喬午的床頭上。

芭比堂寵物醫院離喬午所住的燕市醫科大學第三醫院不算遠,地鐵一站地,打車起步價,無論選擇什麽交通方式,十分鐘也到了。

喬午還穿着病號服,踩着帶着醫院統一logo的拖鞋,胡亂套了件外套,芭比堂寵物醫院,作為私營醫院,前臺比第三醫院的導診臺護士熱情了一萬七千多倍,将微笑服務貫徹到底,還化了淡妝,看着賞心悅目。

可惜喬午沒心情和小護士調笑,直接問:“我的貓怎麽樣了?”

喬午報了寵物的名字,護士臉上的表情便從熱情轉為了同情:“可能不太好,我帶您去找郭醫生吧,他是大白的主治醫師。”

喬午剛一離開,前臺的小護士們便竊竊私語起來,“好帥啊!”“真有愛心,自己還生病呢,就跑過來看貓。”“那貓也奇怪了,身上一點傷也沒有,就是不醒。”“可惜了,我真不忍心看他傷心的樣子。”“是啊好可憐。”

喬午跟着上了樓,樓梯是明亮的橘黃色,牆面上畫着可愛的卡通小貓小狗圖片,與喬午此刻的心情背道而馳,明亮得有些刺眼。

郭醫生聽到“大白”的名字,也露出一臉的愛莫能助,用“看一眼少一眼”的遺憾表情說:“走吧,帶你去看看它。”他看了看喬午外套裏露出來的病號服,更覺得這主人挺慘的,“聽你哥說,你自己還住院呢。”

喬午沉默地跟着獸醫,不由自主地升起訣別的傷感來,這感覺熟悉又陌生,上一次目送和他親近的人離開,已經是十幾年前,送走爺爺的時候。

雖說貓和人不能相提并論,他也不再是那個只會哭鼻子的小男孩,可心裏的悲傷還是真真切切,比悲傷更多的,是內疚。

一開始就不應該養他的,明知自己連盆兒花兒都養不活,為什麽這麽自私?喬午知道“大白賴着不想走”只是借口,人鐵了心想扔了一只貓,怎麽會扔不掉,歸根結底,還是自己太寂寞了。

寵物醫院有個專門的“病房”,兩排寬敞結實的籠子分列兩邊,中間留了個方便主人或醫生護士行走的過道。

兩排籠子裏除了自家大白之外,還只有一只油光水滑的黑貓。郭醫生道:“你看看他吧,我在外邊等你。”

“告別”的潛臺詞再明顯不過,門被貼心地關上,喬午看着自家大貓軟趴趴地躺在籠子裏,脖子上還套着燈罩似的伊麗莎白圈,這東西據說是為了避免生了病的貓貓狗狗舔~到傷口,可看着大白的樣子,哪裏還有力氣去~舔毛?

平日裏恨不得上房揭瓦的壯貓,現在可憐兮兮地成了一團了無生氣的毛團,毛絨玩具似的軟趴趴平鋪在籠子裏,喬午的心就一抽一抽地疼。

喬午打開籠子門,摸了摸白斓的皮毛,大貓根本沒有反應,若不是胸口的白毛弱弱起伏,喬午幾乎以為他已經咽了氣。

喬午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大白抱了出來,不得不說,寵物醫院的籠子實在寬敞,像自家大白的塊頭,居然還能富裕出不少空間,抱出來也不會碰到金屬質地的籠子門。

把大白抱在懷裏,喬午一屁~股坐在“病房”中間為主人準備的椅子上,只覺壓在大~腿上的大貓似乎輕了不少,恐怕這幾天也是水米未進。

大約是“病房”裏終于來了個人,那只大黑貓興奮得上蹿下跳,在“休息室”和“貓砂盆”兩個連通的籠子裏來回折騰,又是“喵喵”叫喚,又是翻過肚皮,更試圖把腦袋往籠子外邊伸,“太寂寞了想求摸~摸”的想法昭然若揭。

喬午看着這樣活潑的大黑貓,又看看懷裏軟趴趴的大白,心裏愈發不是滋味,喃喃道:“大白,別睡了好不好?”

白斓當然沒有回應,喬午從頭到腳撸了一把毛,“你看看那只大黑貓多熱情,再看看你,供你吃供你喝,你也不肯讓我好好摸一摸。”

喬午嘟嘟喃喃地碎碎念抱怨許久,忽然禁了聲,他沉默半場,慢慢摟緊了白斓:“大白,你別死好不好?”聲音帶着哽咽的壓抑,剛一出口,就碎了一地。

是我害死了你,喬午自責地想。

“你再打我一爪子好不好?”索性房間裏也沒有人,喬午便任由自己的情感宣洩~出來,握着白斓爪爪的手,也失了力道。

“啪。”

喬午:“……!”

喬午如願以償得挨了一爪子之後,有些愣愣的,可片刻之後,臉上變輕就化作了狂喜。

“你醒了?”喬午小心翼翼,生怕這是大貓的回光返照,白斓不複剛剛打人的英姿,虛弱地“喵”了一聲:餓。

喬午:“好的!這就給你叫醫生!”

白斓:“……”

負責喬午愛寵的郭大夫,表示自己行醫多年,閱貓治狗無數,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怪事,前一刻病恹恹一跤踏入棺材板的大貓,見到主任之後,立即無藥而愈。

幾乎要把這歸結為主人的愛的郭大夫,在即将張口的時候卡了殼兒——大貓忽然當着他和喬午的面,咳出了一塊指甲蓋大小的乳白色晶石。

這晶石雖然不透明,卻玲珑剔透,邊角對稱,像是什麽價值不菲的玉石,可現下最引人注目的不是“玉石”的質地和價值,而是它的大小和形狀——卡死一只貓還是輕松的。

沒等喬午開口,郭大夫就大呼冤枉:“明明已經做過b超了,片子您現在就可以看,從食道到腹腔,幹幹淨淨,真的沒發現異物!”

郭大夫自己說完,臉色忽地一變:“不會是進了醫院之後吞下的吧?”這話說得又輕又含糊,郭大夫還是自覺失言,心虛地偷瞄喬午臉色。

然而喬午看着那晶石陷入了沉思,根本沒有聽到,更何況剛剛醒過來的大貓,就顯出了驚人的恢複力,伸出一只爪爪拼命去夠那晶石,嘴裏還發出不滿的“呼呼”聲。

臨走時,郭大夫聲稱自己沒出什麽力,堅持退了一部分費用,喬午不明白這位大夫這麽為什麽如此執着,被硬塞了錢倒有些不好意思,覺得這間寵物店,果然貴有貴的道理,沒治好還給返錢,公道。

喬午抱着貓在路邊打車,手裏捏着晶石,腦子裏都是那只吊睛白額大老虎撲向“大山羊”的場景,如果這枚晶石是存在的,那大老虎呢?

喬午揉了一把白斓的腦袋,自言自語似的問:“你到底是什麽?”

白斓大約是聽進去了喬午在寵物醫院裏的控訴,非但沒有躲避他的撫摸,反而乖巧地答應了一聲,軟軟的異常親昵,好像在回答喬午的問題。

喬午抱着貓,鬼鬼祟祟回了住院部,剛關上單人病房的門,打算偷偷和自己“走私”進來的大貓一起分享溫鵬的愛心保溫盒,門就被敲響了。

正是藍曼蔓。

而她身後還跟着只幾乎要和空氣融為一體的透明小鬼——小寶的魂體愈發不穩定了。

“喬大師,您終于醒了,真是太好了。”

喬午這才想起來,他昏睡了三天,那麽小寶的時限也快到了。他的“定魂符”也只能支撐到今晚子時。

見喬午仍穿着病號服,藍曼蔓表情頓了頓,可還是說出了請求:“喬大師,請你救救小寶!我現在已經快~感覺不到他了,求求你。”

說着,藍曼蔓漂亮的眼睛裏就迅速溢滿了淚水,看起來楚楚可憐,“喬大師,我知道您現在也受了傷,非常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麻煩你,可是我不相信別人,而且小寶,他撐不過今晚了。”

喬午看了天色,又拿出手機看了具體時間,“現在已經過了超度他的最佳時辰。”

藍曼蔓緊張道:“不行了嗎?”

喬午知道那種怪異的感覺來自哪裏了,他看向藍曼蔓,道:“不是不行,還記得我之前要過你和小寶的生辰八字嗎?在最合适的時間裏,送走小寶,才能最大限度保留活人的氣運。”

他頓了頓,“養小鬼本來就是逆天的邪術,總有一天會付出代價,而送走小鬼,折損的就是你的氣運,甚至壽數,你要想清楚。”

藍曼蔓篤定道:“我願意。”

如果說在太平間裏,藍曼蔓急切地求自己為小寶超度,生怕她自己反悔似的,算是藍曼蔓的良心發現,那麽她現在的态度就太詭異了。

三天不見,就成了愛子心切的好媽媽,這轉變也太大了吧?

喬午沒從藍曼蔓的表情語氣裏看出什麽破綻,于是道:“那麽,價錢就按從前說好的。”

藍曼蔓沒想到喬午這麽痛快就答應了,喜出望外,“那是自然!”

青玄救苦超度科儀所需的東西雖然繁雜,卻都不難買到,藍曼蔓和喬午一樣,都是孤家寡人,在第三醫院住了這麽久的醫院,也只有助理陪同。

不過助理的好處就是專業,不到一個小時時間,喬午需要的糯米、香爐、燭臺、花觚、白色瓷碗等物,便已經準備齊全。

助理在外把門,喬午便在單人間病房設好了簡單的香案,他點燃三炷香,手中掐訣,步罡踏鬥,口中念念有詞。

不知過了多久,小寶淺淡至極的靈體,慢慢鍍上了一層金邊,藍曼蔓自從上一次在太平間裏見到“鬼命垂危”的小寶之後,便再也沒見過他,此時再見,就是徹底陰陽相隔,再不相見。

喬午稍稍站定,對藍曼蔓道:“你可以跟他告別。”

小寶恢複了白白胖胖的健康模樣,陰森鬼氣絲毫沒有殘餘,就是鍍了金邊的魂魄更淺更淡。

他清清楚楚地叫了一聲“媽媽”,藍曼蔓的眼淚倏然湧~出,哽咽半晌,才說出一句:“媽媽對不起你”,就聽隔壁傳來女人尖利的嚎叫。

作者有話要說: 入v啦~~為了感謝寶寶們支持正版,本章挨個發紅包,紅包不大一點心意,明天截止,鞠躬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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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