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進了房間, 喬午随手鎖了門,其實這道門鎖非常老舊,幾乎破舊到“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境地,不過真正防賊靠得也不是鎖,而是隐藏在衆多小廣告裏的符紙們。

喬午把自己重重摔在沙發上,習慣性地摸煙,可身上那一包不知是不是與那些人扭打的時候, 掉在了哪裏,白斓趁機勸:“別抽了,抽煙對身體不好。”

喬午本來煙瘾也不大, 只是心裏不痛快的時候,一種發洩渠道罷了,聽白斓這麽說,居然從善如流地答應了。

白斓安安靜靜蹲在茶幾上, 與喬午大眼瞪小眼——如果是別人欺負了喬午,當場打回去, 也就出了氣,可偏偏是喬午的親生父親,白斓踟蹰着也不知道該怎麽勸。

可沒過五分鐘,喬午就自己冷靜下來, 甚至抽~出空撥打了妖妖靈,報了警,“有人鬥毆,對, 還涉嫌非法賭博。”

白斓眼見着這位有着陰陽眼、符箓造詣不淺的“喬大師”,條理清楚地做了一把大義滅親的“朝陽群衆”,仍舊有點反應不過來,擡起爪爪湊過去:“你其實還是擔心他對不對?不然為什麽舉報那夥人?”

喬午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中情緒,不承認也不否認,半晌才說:“我不擔心他,我和他沒關系。”

白斓很想伸出一只手,默默喬午的腦袋,他還從來沒見過喬午這樣脆弱的樣子,這個人雖然看起來四體不勤,又懶又貧,看着像是沒畢業的豆芽菜似的,可遇到危險時,是勇敢而強大的。

喬午終于展現出和外表貼近的脆弱時,白斓卻深深感到無能為力,連摸一把他的腦袋也不行,白斓心裏情緒起伏,最終只是拿毛茸茸的耳朵蹭了蹭喬午的下巴。

喬午倒是伸出手,在白斓腦袋上胡亂~揉了一把:“我沒事。”

事實證明,喬午不可能“沒事”。

喬午還真的聽了白斓的勸,沒再去找煙抽——他直接去開酒了。

喬午家裏的“藏酒”數量不多,勝在種類龐雜,有中秋時吃大閘蟹送的、沒開封的黃酒,有去便利店看着瓶子精巧買回來的白葡萄酒,有逛超市時順手拿的大瓶梅子酒,還有兩瓶高度“牛二”,以及冰箱裏凍着的冰啤酒。

喬午最開始只開了白葡萄酒,他也不吵也不鬧,甚至開着電視慢慢喝,可喝着喝着白斓就發現不對勁兒了,這人是存心要把自己灌醉!

喬午喝酒喝得奇快,沒過多久,桌子上就多了一溜兒空瓶子,白斓正想誇一句“酒量不錯”,就聽喬午毫無預兆地哭了起來。

這一哭,徹底把白斓哭傻了。

有的人喝高了就睡覺,有的人酒過三巡吹牛逼,有的人狂笑不止,有的人東倒西歪地鬧事,有的人嚎啕大哭。

可喬午并不屬于以上任何一種,他安安靜靜地喝,喝高了就“吧嗒吧嗒”默默流眼淚,算是很奇特的醉酒反應了,不吵不鬧的,看着“酒品”倒是很好。

喬午一邊流眼淚,一邊往嘴裏灌啤酒,白斓一爪子按住喬午的手:“你喝得太多了,混着喝更容易醉。”

喬午仍舊很聽話,連白斓整只貓跳上他的身體,都沒被抱怨一句“你多重自己心裏沒點數麽”,喬午居然就乖乖的、真的放下了杯子。

只是眼圈還是有些紅,嘴裏不知嘀嘀咕咕在說什麽,這人沾了酒一點預兆也沒有,平平靜靜地喝了半天,白斓還以為是喬午深藏不露,現在看來,酒量豈止是差,簡直差得令人發指,現在的喬午已經醉得說胡話了。

白斓把圓腦袋湊過去,想聽清喬午咕咕哝哝地在念叨什麽,湊到他嘴邊,才聽到喬午竟是在叫“媽媽”,白斓想到喬智勇來鬧的那一場,不由得又心疼起來。

喬午喝了酒,可嘴裏吐出的氣流非但不臭,還帶着點酥~酥~麻麻的癢意,吹得脖頸處的絨毛都跟着微微顫抖。

白斓只覺一陣熱流從小腹起,暖洋洋地湧遍全身,想到白天時,喬午這個手欠的,摸了自己那裏,以及姜依蔻喋喋不休的科普,又覺得身上的熱度太高,燥得他口幹舌燥。

身體裏好像有什麽要沖出來,這種感覺熟悉而陌生,白斓熱得不行,嘴上卻沒停,喃喃地勸喬午:“你別喝太多了。”

喬午臉頰紅紅的,因為酒氣上湧,連脖子也被熏得發紅,很熱似的用力一扯,衣領堪堪拉開一個扣子,露出半截微微泛紅的鎖骨,白斓更口幹舌燥了,他呆若木雞地盯着喬午看,忘了勸解。

白斓覺得自己可能真是被姜依蔻那女人說中了,莫不真的發~情了?怎麽身上這麽難受?

白斓想伸出舌頭舔舔鼻子,卻發現夠不着。

白斓正疑惑,擡起爪子,再一看,哪裏是爪子,分明是一雙大手!白斓心裏閃出一個念頭,莫非是……變成了人?

這個念頭已經非常奇怪,可更奇怪的是,白斓并不覺得自己的念頭奇怪,仿佛能變成~人是理所當然的,似乎從前在兩種形态中轉換就是家常便飯了,可記憶像被齊根斬斷,少了重要的一截兒,他死活想不起來。

白斓看了看自己的手,目光又滑到粗~壯有力的胳膊上,繼而想到什麽似的,低頭一看,媽的,果然沒穿衣服。

現在燕市正是最冷的時候——氣溫驟降,卻還沒供暖。

可白斓并不覺得冷,反而感到身上暖烘烘的正好,白斓打算起身找個鏡子看看自己的臉是什麽模樣,卻忽然感到身下一緊。

喬午抱睡眠公仔似的,緊緊箍~住了白斓,也不知他是怎麽練的,居然八爪魚似的整個人貼了上來,長長的睫毛翕動之間,掃到白斓精壯赤~裸的肌肉上,白斓感覺自己的體溫更熱了,幾乎能立即噴出火來。

喬午環着白斓的脖子,抽抽噎噎地說了一句:“媽媽。”

“……”白斓覺得體溫得到了有效的下降。

白斓打算先把喬午撕下來——他自己光溜溜的,現在被喬午死死抱住,熱氣噴了一頭一臉,越看越覺得這人乖乖的模樣有點可愛,簡直要把持不住,如果真做了什麽,等這家夥酒醒了,非給自己貼一身詛咒符不可。

這還是輕的,沒準直接一張“赦罪天尊符”,送他往生極樂了。

白斓打了個寒戰,默念了幾遍自己不能做“乘人之危”的流氓,才勉強算做好了心裏建設,動手去“撕”人。

可惜白斓越撕,喬午越是抓得緊,死活不肯松手,很快又帶了哭腔:“媽,你別走,你帶我一起吧。”白斓撕喬午的動作驟然停住,心裏又是一陣酸溜溜的疼,心一橫,幹脆一手摟着喬午的背,一手拖着屁~股,把人抱了起來。

真軟啊。白斓只得出這麽一個感想,可手也不敢妄動,只是渾身僵硬地拖着喬午,忍不住出聲安慰:“你放心,我不走。”

聲音出來,把白斓自己也吓了一跳,他的聲音和做貓時候的清亮少年嗓音不同,是富有磁性的成熟男聲,喬午也終于注意到了“陌生人”。

喬午緩緩睜大眼睛,那雙明亮清澈的杏眼,又圓又大,只是沒有往常靈動,花了幾分鐘才終于對準了焦距。

喬午帶着鼻音問:“你是誰?”

白斓慌了:“我、我叫……”他下意識就想報出自己的名字,可還沒說完,喬午就疑惑地歪了歪頭:“咱們在哪兒?是PEX嗎?”

“PEX?”白斓覺得這名字耳熟,随即想起來,PEX不就是他們相遇時候的那家夜店嗎?

此時白斓還保持着抱着喬午的姿勢,他已經挪到了卧室,本來打算把喬午放下,可沒想到八爪魚似的纏住自己的人忽然一個使力,就把他一起掀翻在床~上,倒成了喬午壓着白斓的姿勢。

喬午一改剛剛的委屈無助,頗為疑惑地晃晃腦袋:“我、我從來不喝醉的。”喬午腦子迷迷糊糊的,好像前一刻還在家裏,怎麽就跑到夜店來了?是眼前這個人把自己灌醉的嗎?

喬午仔細端詳着這個“陌生人”:濃眉大眼,五官端正,肌肉漂亮緊實,寬肩長~腿,滿分十分,喬午能給這人打十二分。

喬午記不起來自己是什麽時候在哪兒喝了這麽多酒,甚至太恍惚,以至于有些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就這麽四目相對許久,足夠白斓清晰看到喬午只解了一個紐扣的上衣裏,露出的雪白的脖頸和微微發紅的鎖骨,以及那張似因疑惑而稍稍張開淡色的薄唇,更別提那雙因為剛剛哭過,而水汪汪的眼睛。

白斓的喉結狠狠滾動一下,卻沒敢動。

喬午頭疼欲裂,喃喃道:“管他是不是夢,難道我要做一輩子和尚嗎!”不知這句話觸到他哪根神經,喬午居然眼圈一紅,像是委屈極了,唬得白斓更不敢動彈,再溫和的人,受到刺激之後,也沒準性情大變,何況喬午還喝了這麽多酒,白斓很怕喬午留下什麽後遺症,于是決定一切順着他,等這人撒完了酒瘋,再哄他睡覺。

哪知喬午變臉比翻書還快,眼圈還紅着呢,突然服下~身在白斓耳朵邊上問:“小哥哥你是當兵的嗎?身材真好!”

白斓差點把鼻血噴出去,心裏瘋狂念叨:“小喬你是奧斯卡影帝嗎!怎麽情緒轉換一點預兆也沒有!”

還沒吐槽完,就感到嘴唇被什麽東西狠狠一撞,那是喬午腦袋的重量,是個青澀至極、卻把白斓五髒六腑“哄”的一聲燃起來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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