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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玉石當彈丸打,就算府上再富貴也沒有這麽揮霍的——可慶樂王府又和趙家不同。元徵擺明了就是個富貴王爺的前程,先皇賞賜的、連帶慶樂王早些年南征北戰擄掠來的龐大財産,可不盡着元徵一個人揮霍嗎?且除了揮霍似乎也無旁的用法了——他敢樂善好施下試試!只怕皇帝即刻就覺着他收買人心意圖不軌,開始鋒芒在背坐卧不安了。
所以說他鋪張浪費些,對大家的睡眠都有好處。
當然,拐帶着雁卿鋪張浪費,就很有些其心可誅了。
鵬哥兒與鶴哥兒對視一眼,顯然都不想雁卿跟着元徵混。還是鶴哥兒給雁卿算了一筆帳,“一顆雞子3文錢,一枚尋常的玉珠也要50文。你這一發彈丸可真夠貴的。”便輕輕拍了拍雁卿的肩膀,“好了,去玩吧。”
雁卿顯然不曾将鶴哥兒的話放在心上,回房後就将荷包裏的珠子都倒進小盒子裏。那盒子幾乎已讓珠子裝滿了。珠子有大有小,全都打磨得光滑圓潤。打眼望去只覺得五色斑斓,流光溢彩。
雁卿便信手扒拉着玩了一會兒。玉石相碰,清音悅耳。
其實說是玩彈弓,可收集了這麽多彈丸卻從來沒打過。并不是舍不得,而是因為想等元徵出孝後,大家一起玩——元徵挑剔的很,若不是這樣漂亮的彈丸他還不肯打呢。雁卿曉得收集不易,因此慢慢的存起來。
所以她并不是只存玉石珠子,她存的是漂亮的珠子。只不過玉石珠子漂亮的多些罷了,卵石的她也有啊。
她覺得鶴哥兒也挺傻的——花了這麽大的力氣存起來的東西,她當然不會打一次就丢掉!何況元徵這麽懶的人難得也有喜歡的運動,還和她一道存珠子,她當然要多多支持。縱然稍貴一些也沒什麽,大不了她在旁處省着就是。
重要的還是元徵喜歡。
雁卿阖上蓋子,翻出元徵的信開始看。
其實前幾天元徵就出孝除服了,眼瞧着就要回長安王府。給雁卿寫信,不過是打個招呼,順便聊聊這兩年在渭南都做了些什麽事罷了。當然他也做不了什麽事——主要是他體質太虛弱了,出門吹吹風,世子妃都要緊張很久。
但他性情敏感溫柔,春花夏蟲秋草冬雪,乃至雲起霞落,汛來水漲,都能令他安靜的觀賞感懷。這些事他都在信中娓娓的向雁卿一一道來。自然也少不了在結尾傲嬌的提一句,“昨日讀《詩》,及‘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一節,不覺心有戚戚。久不得音訊,卿安否?餘離京日久,不明人心所向。亦唯剖析本真,待卿識之而已。”
雁卿:……這是在委婉的指責她信寫得太少嗎?
雖然頂着“癡兒”的名號,但其實在燕國公府林夫人的地盤上,雁卿是個實實在在的“現充”——有理想,肯努力,父母疼愛,人緣也好,每天都過得很充實滿足。當然,被妹妹比下去時也難免傷神茫然一會兒,可她心态好,三觀正,也很快就調整過來了。
所以給元徵寫信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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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卿不解的琢磨着:難道一個月一封不夠嗎?
——她當然不會理解元徵這倒黴孩子空虛寂寞,翹首以盼的心情。
雁卿就提筆給元徵回信——她如今已能寫出可辨認的字了,只要寫大一些,就不會糊成一團。她覺着最近她身上最值得一提的大事就是能寫字,這種快樂當然要和元徵分享。
至于元徵看到這麽醜的字會不會痛苦到想自戳雙目,雁卿完全沒去想。他不喜歡看可以令旁人讀給他聽嘛!
她和元徵在某種程度上同病相憐——都沒朋友,日子都過得寡淡。只不過元徵敏感,雁卿遲鈍。
雁卿便千篇一律的寫着,讀了些什麽書,有些什麽進步,覺得什麽東西很好吃,希望你也能吃到。和妹妹一起蹴秋千了,妹妹可愛又聰明。一起搬到老太太這裏住了。
在最後也沒忘了提——珠子已攢滿一盒,七哥你什麽時候回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玩吧。
元徵乳名阿七,雁卿素來都叫他七哥的。
寫完了信,便從椅子上跳下來。小靴子踩得噠噠的響着,跑去找林夫人幫忙送信。
林夫人和太夫人早商量完了人事,正在讨論怎麽過節呢。
民以食為天,一切節日都可以用食物來标志。提到中秋那必然就是月餅。雁卿過去,太夫人就随手掰了塊月餅塞到她口裏,問,“甜不甜?”雁卿自然軟糯糯的拖長了聲音,道,“甜~”
太夫人都甜到心坎兒上了,道,“今年的月餅确實格外好吃呢。”
雁卿便把元徵寫信給她的事和林夫人說了,又請林夫人幫忙送回信。
舉手之勞而已,林夫人便叫了個婆子來,問道,“慶樂王府的節禮送去了沒?”
婆子道:“昨日就送去了。”
林夫人就道:“那就去起幾壇今年新泡的桂花酒送去,說是我捎給世子妃品嘗的。”
自然就能順便将雁卿的信夾在帖子裏送去了。
太夫人不幹涉,然而也還是将雁卿抱在身旁,緩緩的問道,“信上都寫的什麽呀?”
雁卿便掰着手指頭一件件說過太夫人聽。月娘正靠着太夫人打盹兒呢,聽雁卿提起她,不覺驚訝。一時睡意都醒了——然而看太夫人和林夫人的臉色,卻仿佛并不将雁卿與外男通信,還提及家人的事放在心上。
月娘略有些不自在,可這裏并沒有她說話的餘地。便暗暗的記在心裏,打算兩人獨處時再悄悄的和雁卿提。
太夫人倒也注意到雁卿提起月娘了——卻也沒說什麽。
雁卿說完了,便拉着月娘出去玩。
此刻林夫人才将手上的信展開來,細細的讀了一遍。邊讀邊笑,就随手遞給太夫人,道,“您瞧瞧您這傻孫女兒寫的……”
太夫人先替雁卿說了句話,“她是年紀小,握筆不穩——這字的構架卻是不俗的。”待讀了兩句,便也笑起來——傻丫頭寫出來的信自然透着滿滿的傻氣,卻也不乏童真趣味。信上确實也提到月娘了,用大白話寫作“與妹妹蹴秋千,妹妹聰慧可愛,是我家的”,也并無什麽不妥。便原樣将信折起來封裝。
才又道,“元徵也十一了,怎麽還跟雁丫頭個小孩子玩耍?”
林夫人便道,“我也想不透,不過這兩個孩子自小就投緣,禁着他們來往反而沒意思。”
太夫人記起往事,也不由點頭。只是元徵“天煞孤星”的名號在外,出生前父親去世且不論,出生後統共就去了外祖家兩回,外祖父母便先後去世。照顧他的奶媽、丫鬟這十年裏也死傷了三五個了。太夫人縱然不信命,也得疑心慶樂王府有暗鬼——讓鵬哥兒、鶴哥兒留神照應元徵,便是這麽個意思。
雁卿又與她的哥哥們不同。兩家家世相當,孩子年歲也相仿,縱然他們沒別樣心思,也難保大人不生出什麽想法來。知恩圖報是另一碼事——太夫人可不想要個藥罐子孫女婿。
就道:“元徵這孩子可憐見的。一年十二個月,倒有八九個月在養病……也難怪王府裏有那麽多人不安分。真難為世子妃了。”
林夫人道,“她确實不容易,然而我瞧着她還算是個有主意的——聽說元徵在渭南守孝這兩年,體質強健了不少。”
太夫人就道:“天生的病秧子,再強健也有限。他又不能總住在王府外頭。”
林夫人聽出太夫人的意思,一時也失笑——雁卿才八歲呢,上頭兩個哥哥一個堂姊都還沒信兒,哪裏就輪得到她了?太夫人還真是關心則亂。便笑道,“阿娘說的是。”
想到這一茬,太夫人又不能不提,“說起來鵬哥兒也十五了——你可有替他琢磨哪家的姑娘合适?這事該放在心上了。”
林夫人笑道,“正要和您說這件事呢。”
雁卿拉着月娘出去,姊妹兩個就在屋檐下頭玩雙陸。
慈壽堂是燕國公建了給慈母療養之處,自然比旁處更講究舒服惬意。房屋規制也與旁處不同,上了臺階便有紅木鋪就的地板,建做游廊的寬度,卻沒有柱子、石欄遮蔽視線。木板常年擦洗得油亮,就在那游廊上席地而坐,底下四季都有香草芳花盛開。又剖竹為管引了泉水過來,便如在山谷隐居般幽靜怡人。
兩人便将雙陸盤擺在檐下,取了軟軟的唐草墊子為坐具。
打雙陸也是一種博弈。擲骰子擲出好的點數固然重要,可該走哪顆棋子卻需要動腦子。這是文人雅士的休閑,又比圍棋更簡單有趣些,在閨閣少女間也相當有人氣。月娘雖才學會不久,可她善于運籌,已打得很不錯了。
便沒将勝負放在心上。随手投出骰子,挪子,便問雁卿,“适才聽阿姊說‘七哥’——我知道大哥哥、二哥哥,怎麽忽然就排到七哥哥了。”
雁卿專注在雙陸盤上,便随口告訴她,“是元家的七哥,慶樂王世孫。”
“慶樂王”三個字就足夠鎮住月娘大半的不滿了——那可是個王爺啊。月娘反倒驚訝,雁卿怎麽就能不當回事的随口道來。
一時都沒心思和雁卿玩耍了,心不在焉的擲了幾回骰子,才忍不住又問,“他們家和我們有親戚?”
雁卿才停下來仔細想了想,道,“應該是沒有的。”
“那阿姊怎麽叫他七哥?”
這個問題把雁卿難住了——從記事起她就一直管元徵叫七哥,還真沒想過是為什麽。就說,“……一直是這麽叫的啊。”
月娘便默不作聲了。
彼此以兄妹相稱,又能時常通信,自然是雙方父母都認可的交情。同樣是燕國公府上的女兒,她卻連元徵其名都不曾聽過,其人都不曾見過。已可以想象到差距了。
倒也不是嫉妒雁卿,她就是感到目标迢遠——世孫也就是未來的王爺,若雁卿是能和王府世孫平等論交的身份,自己究竟要做到哪一步才算是“出息”,才能在林夫人跟前說的上話?
總不至于要給皇帝當妃子吧。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想到正事,“阿姊日後和世孫通信,就不要提到我了。”
雁卿略有些不解的擡頭,“不妥嗎?”
月娘垂下頭去不看她,語氣卻是果斷的,“很不妥。”說出口才覺得太強硬了,便耐心的給雁卿解釋,“若自不相幹的男人口裏說出女孩兒閨房裏的事,旁人會怎麽想?”
雁卿還真沒想到這些。她覺得月娘說的很有道理,可又似乎有哪裏不對——她又沒做很丢人的事,沒說不能說的話,為什麽要在意旁人怎麽想?何況元徵也不會讓旁人嘲笑她啊!
然而月娘說的又确實很有道理……
雁卿稍稍有些郁悶。仔細看了月娘一會兒,見妹妹一副義正詞嚴的模樣,便覺得自己不該用無理強迫有理。
就說,“嗯,我以後再也不提你了。”
雁卿還真怕月娘繼續義正詞嚴的教導她“也不能說你自己的事”,否則難道她要告訴月娘“我不在乎旁人怎麽想”——這麽說好像有些不要臉啊。忙轉移她的注意力,指了指盤面,道,“我快要贏了……”
月娘一看,果然。她原本就沒打算贏雁卿——但主動輸和被動輸不是一回事。忙就集中到盤面上,在心裏運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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