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熬過冬天去,皇帝的病終于痊愈,自然就有精力開始管教太子。
東宮僚屬要問罪貶谪,伺候太子的下人更是悉數打罰換去,連教 太子讀書的師父、太子的乳母都一并被逐。太子自幼由這些人伴着長大,又被他們奉承伺候得順心如意,心裏多少是有些感情的。便到皇帝跟前去求情,皇帝只說, “這些人旁的罪倒略可饒恕,只教唆儲君為惡一條罪該萬死。你要替他們求情,莫非是要承認自己為惡不是他們教唆的?”
太子身上打痕退了,疼卻還記得。聽皇帝要問罪,便吓得要退縮。可到底還是多說了一句,“讓這些人伺候兒臣的是父親,要罰他們的也是父親。兒子算什麽,不過是自幼跟他們長在一起,心中不忍罷了。”
他這是在變着法兒指責皇帝不管他,任由旁人把他帶壞了,皇帝又不高興。說打說罰也不顧慮他這苦主的心情。
皇帝臉色便一沉,道,“他們不過是伺候你長大,你就心中不忍。朕是你的君父,也不見你來體察!”又道,“罷了,‘子不教,父之過’,從今以後朕要好好管教管教你!”
回頭皇帝就向白上人和趙世番苦情抱怨,“他心裏那些伺候他的下人倒比朕更親近了”
趙世番就寬慰道,“一條狗養久了,父母要逐走它時,子女還要不舍求情呢。何況是人?陛下多慮了。”
反倒是白上人說了句梗人的話,“生兒子受苦的是女人,養兒子操勞的也是女人,父親不過是個出精、銀的罷了。不叫妻兒餓着就是功勞。此外還有什麽?究竟哪裏可親近了。”
皇帝倒是聽出他話中深意了——你都沒管教過太子,還想比那些日日服侍太子的更讓太子親近?然而心裏還是不服氣,便道,“照你這麽說,天下有功業的男人倒都不能叫兒子親近了。”
白上人就道,“正是。越有功業的男人反而越不着家,子女如何親近他?只不過将他當作了榜樣。心有憧憬便生出親近之意,因這憧憬,父親略加疼愛便比得上母親朝夕相處——可孩子最初憧憬什麽樣的人物,還不是看母親怎樣教誨引導的?所以先有賢妻,而後才出孝子。”
皇帝想起年幼時的經歷,竟不得不承認白上人說得還是有兩分道理的。
……只是他已無賢妻了。
皇帝功業心重,年輕時在女色上便不上心。待覺出對皇後情根深種時,皇後已去世了。自然就更無心擡舉什麽嫔妃。這七八年間,後宮承寵的嫔妃倒有一些。可連她們什麽性情模樣他都不怎麽上心,怎麽可能看重到能将兒子托付?
卻沒想過沒有母親教養,才是太子學壞的根由——可不就是如此?太子宮中自然多保父、保姆,可也都不過是奴婢罷了。順承侍奉主子便是他們的天職,難道還指望身處下賤之人反過來疼愛、教導主子嗎?
皇帝此刻才覺出,這也是他的一樁錯處。
然而南園遺愛,他又到這個年歲了,自然無心續弦。便問白上人,“那你看朕該怎麽做?”
Advertisement
白上人還是那句話,“沒賢妻那就再娶一個,一個兒子不成那就再生一個。”
皇帝:……廢話!他可不正是無心再娶,無力再生了麽。
這不過是一段尋常的閑扯,本沒什麽可說的。糟就糟在話傳了出去。
白上人天性口無遮攔,寧找死不憋死。結果就是讓趙世番受了遷怒。
太 子身邊勢力大洗牌,有人得意自然就有人失意。那些被逐走的人哪個不是在宮中經營日久?都是有耳目勢力,或是有人罩着。都記恨着趙世番這種漁翁得利的。經他 們一加工渲染,話傳到了太子耳中,就成了趙世番借着白上人的口對皇帝進饞——說太子身旁養的都是走狗,太子将走狗置于君父之上,是大逆不道。該廢掉太子另 立他人。
所謂他人也不是旁人,白上人可不正是慶樂王府出來的?趙世番也和慶樂王親近着。
太子正滿腹怨言,不敢怨恨皇帝,自然就全怨恨到趙世番和慶樂王身上去了。
如今太子身邊都是皇帝新換上來的人,三天兩日就去皇帝身邊禀報太子的起居言行。簡直就像是盯在犯人身上的眼睛。太子這個身份、年紀,自然最忌諱被人監視。新舊一對比,越發的喜舊厭新。
他挨了打,倒是學會了隐忍和掩藏。曉得皇帝派趙世番來教導他,必然是将趙世番當心腹忠臣。因此心裏雖恨着趙世番,卻也沒對他怎麽樣。頂多在背後偷偷的罵他一句“趙狗”。
便如皇帝所願,老老實實的跟着趙世番讀書學道理。
趙世番原本覺得太子本性難除,是不容易教化的。誰知他很有改過自新的模樣。驚喜之餘,自然越發盡心竭力的教誨。
太子原本就聰慧,一旦端正了态度,終于日漸一日的溫良謙遜起來。
皇帝也常忙裏偷閑,不時令太子陪他吃個飯,親自過問他的課業起居。見他答對有度,不但學問大有長進,為人處事也開始有模有樣了,心裏老懷寬慰。
雁卿正當無憂無慮的時候,太子什麽的遠在天邊,壓根就不是她考慮的事情。
如今她和月娘一道養在太夫人的身旁。太夫人雖也十分關心她們的課業,卻和林夫人、柳姨娘不同,不會對她們施加什麽壓力。與她們聊起來功課來,也多是聊天時說到這裏了,順意為之。
太 夫人博聞強識,引經據典都是信手拈來。她想要有學問時,說出來的話真是華章絢爛。想要講故事時,講出來的故事也是光怪陸離。兩個丫頭都愛和她聊天——若她 們阿娘飯後對她們說,“來,咱們聊聊天”,她們定然全副武裝的準備應對考校,可一樣的話太夫人說出來,她們便立刻湊上去各自找地方坐着捧着臉,目光晶亮的 望着太夫人。
有時太夫人引一句詩或是說一個故事,兩個丫頭十分喜歡時便會求太夫人再說一遍,她們好記下來。太夫人就随口說出這些都是從那本書裏引出來的,令明菊去将書找來,借給她們讀。
就這樣,兩個人讀書的興致比先前更高了一倍。
雁卿是真的喜歡讀書,覺得那些東西有趣極了。月娘是喜歡太夫人,覺得像太夫人一樣的女人太有魅力了。歸根結底都是要讀書。
得說這件事上月娘比雁卿有眼光——書容易得,太夫人這樣真正的貴女卻是難尋。
太 夫人的父親衛國公是一代名流,年輕時姿容冠絕、傾倒長安;她的母親是前朝公主,聰慧靈秀,高貴雍容。太夫人自幼耳濡目染,那份精致貴氣是浸在骨子裏的。雖 因丈夫早逝,獨自一人帶着三個兒子,難免要在俗世裏掙紮一番。可如今兒子已能獨當一面,兒媳婦兒也扭轉心意。她沒了心事,過往那些閑逸的情致漸漸就又回 來。
養兩個丫頭自然是從容有餘。
這小半年裏,太夫人也看出來兩個丫頭的情致了——譬如她說話時,雁卿更在意的是故事,月娘更在意的卻是修飾故事的詩詞。雁卿內心朗闊又專一,不在意細則與俗務。月娘卻看重自我修養,時時勤拂拭。這兩個丫頭的性情是不一樣的。
中秋夜裏她們各自言志,說的還真都是實話。
太夫人也略有些惋惜——貴重的嫡女偏偏心思單純,生母被逐的庶女卻又聰慧上進。一個怕被外人給錯待了,另一個又怕她自苦難解。都不是叫人省心的。
然而兩個丫頭到底都在她的羽翼下呢——都說女大十八變,誰知道往後她們能有什麽樣的機緣呢。
便也不多糾結。
秋冬時因皇帝病着,又大刀闊斧的整治了東宮,長安城裏風聲略有些緊張。不止男人們飲酒作樂的場合少了,連貴婦人間打着賞花觀雪旗號的應酬往來也稀罕起來。一整個冬天太夫人和林夫人都沒怎麽出門,只定時上山燒燒香罷了。
待漸漸春暖,冰消雪融之餘,皇帝大安局面也穩定,長安人心便也跟着松懈下來。
二月中,林夫人就收到了世子妃的帖子,請她去吃酒看花。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