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雁卿素日裏被林夫人保護得太好,所見過對她最壞的人也不過是柳姨娘。可縱然是柳姨娘那麽不喜歡她的,也不曾蠻橫不講理的威脅她。

她是有些倔脾氣的,因不曾經歷過,便只憑本性來處置。偏偏不肯對元徹讓步。

元徹亮了手上的咬痕,雁卿見不過紅了一圈,更覺得他不可理喻——月娘都讓他打出血了,月娘還沒說要讓他死幾回呢!何況月娘素來都是溫柔忍讓的性子,若不是元徹欺人太甚,她也不會還手自衛。

反正他也不講道理,雁卿就道,“不跟你說話了!”

便只硬扶住月娘要走。

元徹何嘗被人這麽無視過?

一面喝道,“我讓你站住!”一面就又要動手去推雁卿。

手腕卻被人握住了。

元徵終于追了上來。他心裏萬般不願意太子和雁卿碰上,可他們還是碰上了。這是他的劫數,躲是多不過了,也只能正面應對。

他曉得這位太子的品性,你越擰着他他便越要打壓你,你越喜歡的他便越要和你搶——若再是你極珍惜的,他搶到手後還要當着你的面打碎了。元徵記得白上人說過一句話,“從旁人的痛苦裏取樂”,用來形容這位太子真是再貼切不過。

這怪癖也并不是獨獨針對元徵,只不過落到元徵身上,他會做得尤其殘酷和徹底——他早早的便将元徵當作他的假想敵了。

元徵攔下了太子,便道,“她是燕國公、太子太傅趙大人的女兒。”

換一個人來勸,或是提旁的公侯都還罷了。偏偏是元徵拿着趙世番的名兒來壓他,太子豈會認賬?

且他先前去尋月娘的晦氣,還不就是因為她是趙世番的女兒?此刻自然性子越發左起來,非要變本加厲不可了。

就道,“這就有趣了,竟是太子太傅讓她來打我的不成?”

這自帶神邏輯,連來救太子的那個不識字的太監都聽不明白了。卻也不能就這麽僵着,那太監便悄悄的來規勸元徵,“太子殿下願意這麽了結,豈不最好?就讓女公子跪下來認個錯吧,不冤。”就拿眼神指了指翠竹。

Advertisement

元徵看了一眼雁卿,見雁卿倔強的護着月娘頂在太子跟前,分明就是認死理的。他從未想過竟是自己先讓雁卿去做她不喜歡的事,他想要事事縱容着雁卿,可終究還是不能。

便到雁卿跟前去。

雁卿目光便望過來,她看元徵時倔強裏便帶了些委屈。她是覺着七哥能替她裁斷的。

可元徵輕聲道,“跪下吧。”

雁卿就有些愣住了。片刻後她又覺出月娘在輕輕拉她,扭頭去看時,就見月娘也是哀求規勸的模樣,“阿姊,是我連累了阿姊……我們認個錯吧。”

偏偏這兩個人都是雁卿拒絕不了的。她有些護短,脾氣發不到這兩個人身上,變更惱怒的去瞪太子。

那目光落日般灼熱又明亮,元徹看到了胸口便跳得激烈。一時就有些癡迷的想:這眼睛真是漂亮,真想給她剜出來舔一口,不知是不是滾燙的。便更強硬道,“你今日不跪,便別想走。”

元徵見雁卿又要反彈,便低聲道,“他是太子,縱然是你父親見了他也要跪的。”

雁卿聽他這麽說,才垂了眼睛——她對元徵信而不疑。既然連她阿爹都要跪拜,那她硬梗着不肯跪反而冒犯她阿爹了。

心裏依舊不情願,可還是硬着腰杆跪了下來。

月娘也忙跟着跪下。

元徵才松了口氣,便去看太子——太子扳回一局,已得意洋洋的踱到雁卿跟前,俯下身細細的打量着她,扭着頭追看她的目光,道,“你現在怎麽不瞪我了?”

他折磨人都講究循序漸進,逼雁卿跪下不過是第一步罷了。此刻一面看着雁卿的目光,一面就擡起腳,對着月娘的心窩狠踹下去——月娘咬他那一口,他可還沒忘呢。先收拾了月娘,也好讓雁卿曉得什麽叫害怕。

雁卿可不懂這麽多手段。她嘴上有多遲鈍,身上反應就有多敏銳。見他要去踹月娘,一個撲身就抱住了他踢起來的腿,将他撞出去。

踢人時原本就重心不穩,雁卿這一抱一撞就将他扽倒在地。倒沒摔疼旁的地方,就是屁股結結實實的砸在地上了——也幸好慶樂王府與旁處不同,一向不用石板鋪路,只拿青苔烘幹了鋪在地上,既防雜草亂生,青苔得水萌發後還更油綠亮眼。便沒摔壞了。

——身上不疼,心裏可被挫得不輕。

太子簡直氣急敗壞,還沒從地上爬起來,便指着雁卿道,“打她!”

四下裏人都跪着呢,且這是慶樂王府而不是東宮,誰敢打雁卿?衆人只越發垂下頭去裝沒聽見。太子爬起來便自己要去揍雁卿,卻不留神撞在元徵胳膊上。

他惱火,元徵比他還惱火——令雁卿當他的面給旁人跪下認錯,他已十分難堪。怎麽可能容忍雁卿當着他的面挨打?

便伸手強硬的攔住太子。那太監也在一旁連勸帶哄。

太子闖不過去,但他此刻仇恨在雁卿身上,反而沒心思理會元徵。便隔着元徵對雁卿伸拳踢腿。

雁卿哪裏是由着人打的性子?她敏捷,太子踢她她就拍他的腿,太子打她她就拍他的手,連格擋帶閃避,太子竟一下都打不實她。片刻之後緩過來,雁卿就拉着月娘躲到後頭去了。太子夠不着她,越發火冒三丈。

偏雁卿見他被元徵拉住了,又開始無視他——其實也不是無視,此刻雁卿終于弄明白了,太子就是個武瘋子!不講道理亂欺負人的,且必然是盯上了月娘。便推着月娘道,“你趕緊去找阿娘。”

月娘哪裏肯自己走?拖着雁卿便跑,“阿姊一起逃。”

雁卿才不逃——她若逃了,那個瘋子豈不要将氣全發洩到元徵身上?雁卿算看出來了,元徵對太子絕對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任由欺負的。她得留下轉移瘋太子的仇恨目标。

便說,“你不快走我就生氣了!”

她生氣?太子都快氣死了!

他素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何嘗被人這樣違抗過?便對那太監道,“去傳侍衛,給我拿住她!”

他逞兇不止,元徵終于也耐心告罄,一把将他推回去,怒道,“适可而止!”

他素來性情溫和,因君臣之分,對太子一貫容讓再容讓。衆人竟都不曾見過他金剛怒目的模樣。此刻他發了脾氣,所有人竟都靜下來了。

一時只聽風過竹林,蕭蕭肅肅。

片刻後太子道,“你們好大的膽子。明知本王的身份,竟也敢拳腳相加。以為本王微服出行就奈何不了你們了嗎?”

最怕的便是這熊孩子搬出皇權來壓人,偏偏雁卿癡性,并不懂皇權是什麽——若先曉得她會不期然與太子遇上了,林夫人必然會教她,此刻卻是來不及的。

先前的違抗尚可說是“不知者不罪”,此刻太子點明了,雁卿再不遵從,便少不了藐視之罪。

可縱然雁卿再跪下請罪,太子便能放過她嗎?怕只會如對草芥、魚肉般趁勢碾碎、宰割了她。

雁卿不懂,元徵便只能攬下來護着她。也不去請罪求情了,就道,“臣不敢,也絕無此意!今日之事,臣不敢自辯,唯有請聖上裁決。”

太子聽他搬出皇帝來,先還正中下懷——連太子都敢打,這不是造反是什麽?

片刻後設想該怎麽告狀時卻忽然猶豫了——雁卿之癡能傳到他耳中,可見是有名的。一個幼女、一個癡兒,他竟與她們厮打起來,皇帝真能向着他?

他兩股又隐隐發疼起來,想到皇帝上回打他板子,越發覺得自己今日做得不聰明。

……他其實也不是那麽蠢,只是碰上雁卿這個癡兒,被惹惱了一時失去理智而已。又是微服出行,身旁沒帶什麽侍衛卻要耀武揚威,豈不是就讓一個癡兒制住了?

意識到自己此刻竟是處處被動,立時便清醒過來。

含怒道,“不用找阿爹裁決了,本王不同女人一般見識!”然而看到雁卿好整以暇的站在那裏便不甘心,就又道,“你再跪下給本王道個歉,本王今日就不和你計較了。”

先前也是說跪,結果他回頭就打人,雁卿哪裏還敢再信他?

可看到元徵,想到他對太子的退讓,想到他令她跪下。遲疑了片刻,還是抿了唇跪下來。

她跪過父母、祖母、外祖父。可每回跪他們都是歡歡喜喜的——因給長輩磕頭往往都是在喜慶熱鬧的節日裏,或是合家歡聚、久別重逢時。她便從未将屈膝同屈辱聯系在一處。可今日連着兩次跪下,都妥協得極委屈。她心裏是不願意的。

她跪下了,太子便覺得腦海中有什麽東西再流竄,令人渾身酥麻、蠢蠢欲動。他就又去看雁卿的眼睛,那眼睛真是漂亮,如水般純粹又幹淨。若染上屈辱的顏色,大約就更美妙了。

他上前時,元徵又警戒起來。太子倒還會拿捏分寸,在元徵忍無可忍前停了腳步,就這麽蹲下來托着臉頰跟雁卿平實着。他便如一只梵貓,炸起時兇狠愚蠢,一旦懶散平靜了,便又美貌惑人。他甚至還笑着,道,“我叫阿雝,你叫什麽?”

雁卿跪着呢,只別開頭去不理他。

他就道,“你不說?”待又要兇狠起來,可想到今日處境還是壓抑住了。便轉身去笑眯眯的問月娘,“她叫什麽?”

月娘抿緊了嘴唇,雙手微微的發抖——不同于雁卿,她曉得權力的不可反抗。林夫人統共有多大的權力?對柳姨娘便能打殺、買賣随心所欲。何況太子分明連元徵、趙世番都能壓制住了。

她咬緊了牙,不肯出賣雁卿。可她太害怕了,她頭一回被人打得知道疼,又差點被太子一腳踹死。此刻對上太子那雙金褐色的眼眸,越發覺得他如一只磨牙吮血的野獸。

她潛意識裏竟覺得自己必定會怕的将雁卿出賣了。只覺得又恐懼,又不甘,又自厭。

就将指甲掐進手心裏,顫聲道,“不知道……”

可耳中聽到的卻是“雁卿”,她以為是自己說出來的,忙用力的捂住嘴。

卻又聽到,“雁卿,我叫趙雁卿!”

雁卿真恨不得咬太子一口——欺軟怕硬的,他就非逮着月娘去嗎?月娘才六歲!她阿姊還在這裏呢就敢欺負她。

不想太子卻彎了眼睛笑道,“哦,你叫雁卿——”就緩緩念道,“‘雝雝鳴雁,旭日始旦。士如歸妻,迨冰未泮’,我們兩個的名字竟是一對兒的。”他目光就一深,眸中兇狠終還是流露出來,“有你落到我手裏的一天。”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