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不要看
興許是嚴勝跑去懇求了他的父親, 抑或是他們的母親看到兩兄弟相處融洽的模樣去懇求了他的丈夫,總之繼國家主後來還是默認了二人的來往。
不過他對緣一的态度依舊冷淡,即便在宅子裏看見了自己的這個小兒子, 他也只當沒看見。
緣一對此沒有任何感覺, 不過嚴勝倒是覺得不受父親待見的緣一很可憐, 于是便加倍對他好起來。
在時雨看來, 嚴勝對緣一的好,與其說是哥哥對弟弟的疼愛, 倒不如說是來自上位者的憐憫。
在嚴勝心裏,不會說話, 性子孤僻,不受父親待見,只能被困在那一方小小的院子裏的緣一無疑是個可憐的弱者, 他在看向緣一時, 那雙與緣一如出一轍的清澈眼眸中, 更多的是發自內心的憐憫。
時雨只能感慨這個時代小孩子的早熟, 五六歲就懂得了這麽複雜的情感。
但是有一次, 嚴勝帶緣一去他平時訓練的道場時, 從未接受過任何訓練的緣一, 卻輕松擊敗了道場的指導先生,并且緣一頭一回對除了時雨之外的人開口說了話。
“我長大後也想成為像兄長大人那樣的武士。”
那個時候,嚴勝望向緣一的眼神中, 除了憐憫, 還多了些更為複雜的情緒。
他沒有将這件事情告訴緣一, 一來他與緣一其實還并不能正常的進行交流,二來緣一自己看得比他這個旁觀者還要通透,不可能沒有注意到自家兄長在望向自己時,眼底的那些複雜,只是比起這點無關緊要的小事,他更看重與兄長一起玩耍的時間。
三來這只不過是一場夢,即便夢境的內容再真實,這也不過是時雨的一場夢,不管是緣一,還是嚴勝,甚至是那個令人讨厭的繼國家主,他們都不過是夢裏的人物。
但這真的只是夢麽
“時雨大人,抱歉,我們沒有查到繼國緣一這個人。”
“那繼國一族呢?”
“倒是找出不少姓繼國的人家,但是沒有您說的武士家族啊。”
“好吧,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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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的人離開之後,時雨跳上了屋頂,放空大腦雙目無神的望着頭頂藍得有些過分的萬裏晴空。
原來真的只是夢
耀哉的身體變得愈發的虛弱,時雨一趟一趟的往外跑,但是沒有找到鬼舞辻無慘的半點蹤跡,找到的只有一些連血鬼術都不會的下級鬼,那些上級鬼,還有十二鬼月好像都跟鬼舞辻無慘一樣躲起來了。
鬼殺隊度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時雨也在夢中見證着緣一的成長。
時雨這次選擇将自己徹底作為一個局外人,一個旁觀者,不再與他夢境中的緣一有所交流。
緣一對他來說只是一個夢中人,但是他對于緣一而言,又何嘗不是一個不速之客。
他們倆原本就不該有所交集。
漸漸地,時雨發現自己無法再碰觸院子裏的那些紫藤花,也不能拿起緣一的毛筆在紙張上寫字。
他看着他送給緣一的那個紫藤花冠一天天的枯萎發幹,看着緣一不厭其煩地在白紙上一遍遍地寫下“縁壱”和“藤”。
“你為什麽不理我了?”
男孩一動不動的望着時雨所在的方向,那雙清澈的眼底夾雜着一絲不知所措和一絲茫然。
時雨靜靜地注視着他。
他沒辦法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男孩的這個問題。
他看着男孩眼底的亮光一點點熄滅,時雨有些難過,但是他很清楚,身為旁觀者的自己做不了緣一的光,能夠照亮緣一眼底黑暗的只有同在時雨夢境中的其他人。
在一個春和景明的日子,緣一的母親過世了,他的母親從很早之前身體就撐不住了,一直以來都是勉強靠着藥湯續命。
陪伴自己多年的母親離世了,緣一看上去卻并沒有過多的悲傷,母親離世的當晚,他就離開了繼國家,帶着嚴勝送給他的笛子,以及院子裏的一串紫藤花。
時雨靜靜地跟在他的身後,看着他不知疲倦的奔跑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傍晚,他才在一處稻田邊停下腳步。
在那裏,他遇見了一個小女孩。
有着一雙如同黑曜石般清澈眸子的小女孩。
時雨看到那個叫做“歌”的女孩子的一瞬間,就明白了,她就是那個照亮緣一眼底黑暗的光。
緣一與歌在一起生活了,兩個孤單的人走到一起組成了一個小家,歌是個十分活潑開朗的女孩子,緣一一天的大部分時間都用在發呆上了,但是歌從不責怪緣一的寡言少語,經常會對緣一說許多許多話,似乎連同緣一的那份都一起說出來了。
歌教會了緣一很多東西,緣一很聰明,不管什麽東西,基本都是一學就會。兩人的日子雖然過得清貧了些,卻十分充足,在和歌相處的日子裏,緣一的眼底逐漸有了高光。
或許是夢裏的緣一終于找到了他的光,後來,時雨漸漸的不再做夢,緣一這個名字從他的夢境還有腦海中慢慢淡去了。
時雨将工作的重心重新放回了尋找鬼舞辻無慘的下落上,轉眼間的工夫,兩年過去了。
兩年間發生了很多事,實彌當上了風柱,小芭內當上了蛇柱,而杏壽郎也在昨天繼承了他父親的衣缽,坐上了炎柱的位置。
為了慶祝杏壽郎踹掉他那個酒鬼老爹成功上位,時雨興致勃勃的表示要給杏壽郎辦一個慶功宴,并且還十分誠懇的邀請槙壽郎也來參加這場慶功宴。
雖然槙壽郎被時雨氣得恨不得拔出日輪刀砍他,但是慶功宴當天他還是過來了。
一同前來的還有其他幾位柱,以及他們各自的家屬。
匡近感慨了一句身邊的好朋友好兄弟全都當上了柱,只留下他一個人還是個普通的乙級劍士。
時雨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不要太難過,凡事有哥罩着你。
“那時雨哥你什麽時候給我介紹一個對象啊,我今年都十七了,可以成家了。”
此話一出,立馬引起了一旁某位黃發少年的共鳴,“附議!我今年十二了!也可以結婚了!”
“去去去,善逸你跟着瞎湊合什麽!”
匡近立馬把人拽到了角落裏,好好進行了一番教育。
“對象的事情先不急,等哥回了老家一定給你們介紹。”
時雨一邊迅速往嘴裏塞着食物,一邊口齒不清的承諾道。
“好嘞!哥!有你這番話我總算是放心了!”
匡近開心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到旁邊的小芭內時,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對了,哥,你不用給小芭內介紹對象了。”
“為什麽?”
時雨勉強抽空從面前的那堆食物山裏分出一點注意力放在兩人身上。
“因為這小子已經有意中人了!”
匡近故作神秘的說道,但是他的聲音卻完全沒有壓低,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到了他的這句話。
時雨的眼中立馬閃起了八卦的光芒,他迅速扔掉手中的雞骨頭,跑到兩人身邊,“真的嗎?是誰?哥哥我怎麽不知道這件事?!”
小芭內一臉淡定的将爆料的匡近敲暈,面對時雨八卦而又期待的眼神,他也只是冷冷的留下一句,“無可奉告。”
不管時雨怎麽死纏爛打撒嬌撒癡,小芭內就是閉口不言,時雨沒辦法,只能化八卦為食欲,重新禍害起了桌子上的那堆食物。
槙壽郎拿着一杯酒搖搖晃晃的走到了時雨身邊,時雨以為這位大叔是來跟他發牢騷的,都準備開溜走人了,不過還沒等他起身,槙壽郎突然開口問了一句,“我聽‘隐’的人說,兩年前你好像打聽過‘繼國緣一’這個人?”
時隔兩年再聽到這個名字,時雨整個人都愣了一下,他看着旁邊醉醺醺的槙壽郎,“大叔你知道繼國緣一?”
“嗯?知道啊,只要是煉獄家的繼承人就沒有不知道這個名字的。”
槙壽郎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緩緩出聲道。
“繼國緣一,日之呼吸的創始人,也是千年來鬼殺隊最強的劍士。”
“啪嗒”一聲,時雨手中的雞腿突然掉落在地。
緣一他就是日之呼吸的創始人?
當晚,時雨久違的再一次做了那個夢。
夢裏的緣一和歌已經結婚成為了夫妻,歌懷孕了,快到了臨盆之際,緣一原本準備下山去找産婆,卻在半山腰遇到了一位想要去戰場找兒子的老人家,緣一只能先背着這位老人家去找他的兒子,但是等他将老人家送到兒子身邊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一輪鮮紅的血月懸挂在漆黑的夜空中,時雨突然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悸,他想起了四年前的那個夜晚。時雨死命地催促緣一趕緊回家,不要去找産婆一定要快點趕回家,但是這一次緣一卻好像無法再像以前那樣感知到他的存在了,無論時雨怎麽呼喊他,他都聽不見,也看不見。
不過緣一最後還是沒有去找産婆,他直接回了家,準備第二天再去找,時雨寸步不離的跟在他的身後。
耳邊傳來呼嘯的風聲,還有草叢中不知名的清脆蟲鳴,在一片寂靜的夜色中,時雨聞到了空氣中漂浮着的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不要看!”
“不要看!”
“不要看!”
時雨近乎嘶吼着在緣一耳邊喊出了這句話。
可是緣一依舊看見了,一片狼藉的房間,倒在血泊裏的妻子和尚未出世的孩子
“不要看!”
時雨上前抱住緣一的身體,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不要看,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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