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前世
貞吉不大愛笑,平日裏淨是收斂着的端正模樣,剛剛那一霎那平添了好些心思,想到了敏雯曾說她笑起來好看,教她應該多笑笑才是。因為開心,便笑得自然不造作,謝蘊也忍不住一愣,為那份入目的靈氣觸動。
頓了頓調轉了目光說道:“還未出嫁,別笑的這麽不加遮掩。”
他手裏提着茶壺,顯然是懶得使喚人,就自己下來添水,貞吉把書捧在懷裏跟上,在身後問他:“敏雯說我笑出來好看,難道她诓我的?”
謝蘊有些不想回答,她那樣子豈止是好看,任個男人看了也要覺得心動。眼看着貞吉跟在他身後都上了樓梯,敏雯還在沙發坐着,仔細繡她那張帕子。
“是诓你的。”他這麽回答。
貞吉那張臉又收了回去,靜靜地跟着他,直到書房門口,他今日穿了件長衫,樣子很是素淨儒雅,“你跟着我作甚?”
她微微仰頭看他,“皖南的戰事停了。”
“我自然知道。”就是他調的軍令。
“哥哥問我何時回南京,你想我回去嗎?”
謝蘊避而不答,只說:“不定随時又要打,你再等等,我同叔父兄弟們還得再議。”
他剛習慣了家裏多出來這麽一個人,雖惹他氣過,總體還算得上安生。再者謝蘊說的也并非假話,軍中的事情并非他一人獨大,早些年謝家搞軍閣,決策上他難免會被些老頑固掣肘,他們如今主戰,不戰不休,謝蘊主和。
當晚趙巧容醉酒,倒回來有些早。謝蘊那會子靠在椅子上小憩,有些沉便沒聽到趙巧容上樓,讓她帶着難聞嘔人的酒氣進了兩人的卧房。
至此沉了一天的臉色愈發黑了幾分,平日裏趙巧容喝了酒他都是遣她到客房去睡,今日卻被她鑽了空子。遂讓王媽把書房的卧床整理一番,打算将就睡在那。
一通聲響驚擾了玩香的貞吉,她前幾日翻書看到了蘇東坡記的方子,随手調了個“二蘇舊局”,聞聲便出去看。不碰煙酒的人對這些味道一向敏感,臭得貞吉直皺眉。
回到桌子前正要裝調好的香,靈機一動想到了個找謝蘊的絕佳由頭,又去櫃子裏拿了之前給他熏香用的金猊,裝好後提着去敲書房的門。
謝蘊應答,“進來。”
看着她拿的東西,桌案前的人面色沒多大變化,他這書房裏眼下可是半點熏香的味道都沒有了。
因那之前冷臉的小丫頭從此沒給他熏過安神香。
“你又來做什麽?”他故作嚴肅。
“新制的香,給你熏一下。”
“安神的?”
“尋常的。”
“那我不用,姑娘家的東西。”
“明日補給你安神香,今天這個是散味的。”
謝蘊便沒再說話,手裏不知拿着本什麽書,翻看得仔細。
貞吉俨然成了他謝蘊的侍香童子,夜深露重的初秋,她認真的把他書房裏熏了個遍,謝蘊逐漸覺得再聞不到趙巧容帶回來的酒味。
後來熏的直覺得自己滿腦子都是那合香味,又冷了臉催她回去歇息。她杵在桌對面,憋了半天才問出口:“今日怎的大清早就不快?我聽到你聲音了。”
她是真的關心他,謝蘊明知,卻還是圍牆高築,“軍中的事情,你不要打聽。”
“那你現在可好些了?”
“都夜裏了,哪來那麽大的氣。”
最後她執着金猊出門,紅木門将将合上,謝蘊早移開了目光,她又探出個頭,神叨叨地小聲說。
“我明日來給你熏安神香。”
他眼睛專注在書上,微不可見地“嗯”了聲。
貞吉又說:“後日也來,你別鎖門。”
明知他不會鎖門還要提,謝蘊沒來得及再敷衍着嗯一句,她倒是徹底沒影了。
留了一室的香,渲染着又是沉檀二者味道更濃,眼前的書停留在空頁,久久未翻。
第二日謝蘊起早,他被那股香浸得睡不安生,眼下倒不是去軍營,前些日子來北平的族叔現下要啓程回東北,他理應送送。
趙巧容自知昨晚上喝蒙了酒,忌憚謝蘊,特地跟着下人一起進了書房,幫他穿衣系扣。
卻不想聞到了他床笫間好大的香氣,柔生生的沉香尚且萦繞,一看就不是男人熏的。她跋扈慣了,婚後雖然夫妻之間不大親昵,謝蘊到底也還算縱容。
這下子借着丫頭婆子們都在,愈發人來瘋,叫嚷着他定是有了女人,被謝蘊沉默着推搡到一邊自顧鬧去。
大清早就成了一個黑臉一個哭臉的局面,樓上廊子裏都聽得清,貞吉問了敏雯知曉個大概,心頭有羞恥、有竊喜、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避了下樓用早飯,悄悄回到自己的卧房。
「與寒生真正相互交心,是那年北平的秋日初雨。
我一直以為,凡萬事萬物都随着紅塵翻湧千篇一律地重複着,唯有同“初”字有關,在不論前途為何的日子裏都會寂然生輝,是苦澀長河中的一抹赤金殘陽,其中承載着的記憶時時提醒着我:你應當為了這些好好活着。
那時皖南已經又開始打仗了,安生不過半月,北平的街上也時時戒嚴。寒生忙了起來,他大抵同軍閣的那些族叔兄弟們意見不同,每每回來大多寒着個臉。
北平降下秋雨,冷得不同于南京,亦早于南京。
七點鐘,我被窗外哭嚎的風驚醒,看着司機在打掃車子,趕忙梳洗下樓,還是沒趕上跟他說句話,車子開過水門汀,他出去了。
留下沙發上搭着的一抹藍,幽幽冷清的靛藍,是他防雨的軍裝大衣,忘在了家裏。外面的天陰沉沉的,顯然是要下雨,我沒時間細想,恰好趙巧容尚在安睡,便拿上大衣坐另一輛汽車跟着去了軍營。
寒生去了九嶺鎮那處駐紮點,謝宅的車牌暢通無阻地開了進去,當時已經落了雨點,越下越大。他聽人報過信,謝欽撐着傘,周圍皆是軍裝士兵,迎了出來。
我冒着雨下車,抱着他的大衣跑了過去。
寒生臉色很冷,質問我:“你來這裏做什麽?”
謝欽使眼色給手下,很快我頭頂不再落雨了,雖然已經濕得徹底。
“你忘記帶這個,我瞧着定要下雨,給你送來。”
那瞬間他看我的神色複雜,湊近了幾步,臉繃得很緊。直到無聲接過了大衣,天上降下脆生的雷,我只穿了件單層的襟子,再加一件開衫,忍不住瑟縮了下。
他沉沉開口:“為什麽要來?為什麽……”
我知道,前一句是問我,後一句問他自己。
——貞吉書于民國五年九月二十」
那天的後來,她在謝蘊單獨的洗漱間沖了個澡,而初秋剛至的時節,他生了個爐子,親手給她烘幹一身的濕衣。
姑娘家的淺色衣料,柔軟芳香着被他抓在手裏。貞吉洗完了,裹着他的大衣坐在旁邊等,一言不發。
謝蘊怔怔出神,想到從未有人對他這麽挂心。算起來與他最親近的是謝欽,卻因為都是男人,也沒有這麽細致。而趙巧容只顧自己享樂,當然他也不會關注趙巧容如何,兩人冷淡着相敬如賓。
貞吉不同,她總是關注他是否皺了眉,語氣是否不悅,軍務是否順利。他最近睡不好,她便給他熏安神香;他嗓子啞了,她便深夜給他炖雪梨;王媽說他忙起來忘記吃飯,她便給他做點心放在書房……
剛剛亂着頭發滿身濕漉着送來大衣,他不可否認心窩子也跟着軟上一軟。
喚回神智的是裙子上的系帶被燒着的糊味,謝蘊趕緊抓了起來,直接用手拈滅,倒也不怕燙。他坐在矮凳上,要轉過去擡頭看她,貞吉自己整理整理了頭發,正靜靜地盯着他,還是那副淡漠的樣子,雙眸卻潛藏着殷切的情意。
“冷不冷?”謝蘊關切道,實際上他的語氣也很冷。
貞吉沒做聲,他接着說:“冷就坐過來烤火。”
看他從後面又扯了個矮凳放在自己旁邊,貞吉起身湊過去,她穿謝蘊的大衣拖地,擔心弄髒便伸手提着。
“髒就髒罷,坐下。”
“嗯。”
衣服烘幹得很慢,他的大衣很厚,不多會貞吉雙頰就變得紅撲撲的。屋子裏挂着個比謝宅那個小上許多的西洋鐘,鐘擺響了八下,外面風雨交加,天色昏暗,這才是上午八點。
她今日破天荒的沉默,謝蘊又問一次:“為什麽要來?”
她低聲回答:“沒想那麽多,親自送來總是放心。”
裙子被他随手搭在腿上,謝蘊伸手拂她溫熱的臉,把一縷碎發掖到耳後,碰到貞吉的那一刻看她睫毛抖動得很快,垂眸避開他視線。
他緊緊盯着她,手按在後頸,兩人湊得更近,貞吉總覺得自己在出汗,一定是火爐太燙,剛剛的澡也白洗。
謝蘊說:“你在害我,知道嗎?”
貞吉雙手絞在一起,盡量讓自己急促的呼吸保持平穩,“知道。”
她不是不經世事的閨閣少女,她反而比同齡人都懂得多,可她情難自禁,無法抗拒他自然的吸引。
“你怕不怕?”
“不怕。”
下一刻,他帶近貞吉的頭,逐漸靠近她淡色的唇,離得越近越感受到她的緊張瑟瑟,覆上的前一秒,謝蘊說最後一句話,言語間好像唇瓣都在輕點她的。
他說:“不是親過了,怎麽還緊張?”
她立刻擡眸望他,四目相對,俱是冷靜之中暗湧着情愫,他們是這麽的像。
謝蘊率先閉眼,含住了那唇瓣,貞吉跟着阖上,由他主導着交融,又被他的舌探入城池,掠奪心意。
回想那個真正的吻,她是疼的,下面狠狠揪着自己的手指,頸後亦被攥得牢靠——他怕她逃。
謝欽有緊急軍務,敲了兩下門後就自顧推開,正好撞破了火爐前的纏綿一幕,貞吉扭頭避開,謝蘊鎮定自若,主動起身到了門口和謝欽說話。
三兩句後謝欽就颔首出去了,貞吉轉身想換衣服,謝蘊便看到她脖頸後淺淺的指印。
後來,她被他摟在懷裏,爐子的火熄滅了,男人一遍一遍地舔舐親吻那塊泛紅的肌膚,貞吉顫抖頻生,煎熬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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