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活着實在太憋屈

甄妃以庶女之身在性情多變的隆昌帝身邊育下一雙兒女，怎會是個沒有手段的，不過半日的功夫就将宮中多嘴的宮女送去慎刑司，又讓人傳出新的留言，洪氏女并非三公主虐打，而是因為太過傲氣不懂事得罪了身邊的教養姑姑所以被教訓了……甄妃将當時伺候洪家女的一個姑姑兩個宮女都威脅的封了口送到禦前，又将寶慶公主身邊的姑姑宮女處置了大半，還讓寶慶公主親筆謝了佛經放置佛堂為洪氏女祈福，祈求她早登極樂。

一時之間三公主率直心善，又被六皇子在宮外傳了出去。

死了女兒，洪尚書心中怎能不怨，可偏偏是公主所為，他能做什麽？難道還能為了一個女兒拼了全族人的性命不要？只能暗自吃下這個虧，而且經此一事，也清楚自己以後的聖心定然有損，便愈發低調起來，洪夫人忍着悲痛對外宣稱女兒因急症而去，三公主為人素來寬厚，女兒之死跟三公主無關。

隆昌帝看面上過的去了，也就放下這件事了，洪尚書并非他的心腹，事已至此，洪尚書也是個聰明人，隆昌帝并不覺得他有膽子敢怨恨。下令關了寶慶公主半年禁閉之後，就把此事揭了過去。

因為寶慶公主突生‘重病’，伴讀的事情只能暫且擱下，不管是賈代善還是賈史氏心裏都忍不住松了口氣，賈家跟甄家是老親，現在的甄家老太太還是賈史氏的表姑，從前在閨閣中的時候，賈史氏對甄妃并不怎麽看得起，甄妃本是庶出，出嫁前并不顯眼，她上面還有一個嫡姐，當初為了還是皇子的隆昌帝擋了刀，所以早早去了。也因此如此，賈史氏即便有甄家保證寶慶公主不會亂來，也不願意女兒去甄妃女兒跟前做伴讀。

“姑姑，小表妹長得可真好，模樣俊的簡直跟天仙一樣。”因為甄妃是庶出，被還是皇子的隆昌帝納進府裏之前，并不得重視，賈史氏很明白這是因為當初甄家表姑給隆昌帝當乳母的時候，甄家老太爺沒有告知表姑的原因，依照表姑這樣的人品，怎麽會去支持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庶女？所以在看到甄家這個小姑娘的時候，很是了然。

甄老太太也笑着誇了誇賈敏，看着女兒的目光格外的和藹，這些年，因為甄妃，她在府裏沒少被那個賤人擠兌，自己的女兒拼死得的利，卻被那個小畜生得了，在當今繼位前，她還不怎麽在意，但是現在……看着自己從小嬌養的小閨女，甄老太太轉了轉手裏的佛珠，并不多言。心裏盤算着八個月後選秀的事情。

“榮國公據說有一庶女，性情溫順，你看呢？”半年後，三公主還要繼續去讀書，別的公主身邊都有四個伴讀，寶慶若是少了，定然不好看，甄妃看隆昌帝的火氣下去了，對着寶慶也有了笑臉，便小心翼翼的說起在尋一個伴讀的事情。隆昌帝沉思了片刻，便提了一個人選。

甄妃一頓，心想一個庶女怎麽能做自己寶貝女兒的伴讀，便面上有些不甘……

“寶慶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庶女，本身謹小慎微慣了，就是被得罪，想來問題也不大，你們甄家跟賈家又親。若是嫡女，再鬧出一次洪家女的事情，你以為朕還能保住她？不用再給她找理由，朕親自結果了她。”隆昌帝以前是疼愛自己這個女兒的，但是就因為人家洪尚書的女兒長得比她好，刺繡比她好，竟做出了如此下作的事情。真以為這是宮裏的奴才，随她打殺啊？事後甄妃還給對方安了個驕縱的名聲，洪家以後也不能用了。上次張翰林家的女兒腿斷還能勉強說是意外，這次……就算再喜歡這個女兒，隆昌帝也不能違心說她性子好了。現在看來還是皇後會教養孩子，甄妃到底是庶出，太過小家子氣。便是容貌跟婉容有三分像，也不過是個殼子而已。

甄妃聞言便知皇帝不高興了，于是忙換上乖巧的表情，然後輕聲撒嬌道：“臣妾都聽您的，以後會好好約束寶慶的，原想着姑娘家以後到底要嫁人，所以才想她開開心心的……您別生氣，以後臣妾定會好好管管的。”

“嗯！”隆昌帝輕應了一聲，随即道：“你看着辦，以後絕不能鬧出這樣的醜聞了。省的以後都覺得我們皇家的公主全部是不講理的。”寶慶出生的日子跟先帝早夭的長公主一個時間，因為她自己在父皇最後的時間裏的了另眼相看，比起其他的女兒，她又很會讨喜，所以她出生後自己就一直寵愛有加，但是一連出了三件這樣欺負臣女的事情，還鬧出了人命，他心裏多少也有些不高興。

甄妃可不覺得自己的閨女不講理，更不覺得一個庶女能夠配上自家女兒，但是卻什麽都沒有說，柔順的靠在皇帝懷裏。能夠借着嫡姐的名頭，以庶女之身，在隆昌帝做太子的時候就被她一眼看中并寵愛多年，更是生下了一子一女，甄妃依靠的從來就不是家世，而是自己的謹小慎微以及這麽多年對隆昌帝的了解。

“母妃還是好好教教妹妹吧，兒子……”六皇子對自家妹子素來沒什麽耐性，不過因為她得寵所以才疼了幾分，現在妹妹的行為形象到自己，若是長此以往，朝臣定是全被得罪了，自己還有什麽臉面去争那個位子。

甄妃疼女兒，但是遠不如兒子，也明白兒子的意思，心中決定以後定要好好約束她，再不能出這種事情了。可即便如此她還是不想有個庶女做女兒的伴讀，只想找個辦法辭了此事。

聽說賈敏有可能被選進宮中做伴讀，賈瀾沒什麽感覺，紅樓中薛家女不就是為了公主郡主入學陪侍，充作‘才人、贊善之職’。她跟賈敏就算在一起學習，但是基本上并沒有相處說話的機會，賈敏總是被一群丫鬟婆子圍着，她們之間的每一句話，都會被報幕神傳到嫡出嫡母耳中，她知道嫡母的不喜，所以寧願低調，也不遠湊上去跟一個孩子拉關系。倒是賈敏對她态度雖沒有之前熱絡，額外給她補課的事情已經沒有了，但還算還不錯，看她老曠課，還勸着自己就算不喜也該好好學着，賈瀾心知賈敏的單純，自是不好找死的告訴她，是賈史氏不願意自己學。

因為賈史氏的關系，賈瀾從不覺得她跟賈敏能做好姐妹，況且什麽都不做都被防備虐待，若是萬一不小心碰到擠兌到賈敏，那自己估計真真的怎麽死都不知道。所以賈敏找她說話的時候，臉上總是帶着親近和藹的微笑，但是卻絕不主動靠前。所幸賈敏本來閑餘的時間就不多，又見跟姐姐實在說不到一起，時間一長，也就淡了。自己每天也挺忙，不遠不近的處着，賈瀾覺得還行。

“瀾丫頭？”當旨意再次傳來的時候，賈代善有些吃驚，他想不通，這甄妃怎麽就瞅準自家了，賈瀾不過一個庶女，進宮做伴讀？公主伴讀若非才華出衆，就是身份不一般，不管哪個賈瀾都不是啊？

賈史氏心裏也覺得很是意外，再說她也不願意賈瀾出頭，甄妃就是庶出，賈瀾越過敏兒做了伴讀，以後自己還能捏的住麽？說實話她并不願意賈瀾脫離自己的掌控，但是一想到三公主的性情，心裏多少有些幸災樂禍。若是能跟洪家女一樣死了，也是極好的。就是死不了跟從前的林家女一樣短腿斷手也是不錯的。

到底是皇命，賈敏還可以借病推脫，賈瀾近年來圓潤健康的樣子卻根本推脫不了，賈史氏也沒打算為她多費心，不過讓教養姑姑給賈瀾普及了宮規以及宮中忌諱之後，有暗自警告敲打一番，就帶了賈瀾進宮。

如果賈敏是精致型，賈瀾就是可愛型，微微圓潤的臉蛋，加上刻意修剪掩飾自己面容的齊劉海，大大的眼睛，還有在賈史氏面前素來木讷的樣子，一看就是個乖孩子。

三公主聽說自己的新伴讀極有可能會是個庶女，自覺丢人，覺得一定會被兩個皇姐嘲笑。鬧了兩天也不見母妃松口，又被皇兄教訓了一頓，心裏就對賈瀾充滿了深深的惡意，所以賈瀾一進來就惡狠狠的瞪着他。

甄妃一開始并不搭理賈瀾，只是跟賈史氏拉起家常，賈瀾跪在地上低着頭看着倒是頗為老師乖巧，不過因為公主的怒視。宮裏孩子大都早熟，三公主在一邊語氣很不好的問賈瀾都學了什麽，聽說賈瀾才學了千字文，還背的坑坑巴巴的，整個心情就更不好了。

“你擅長什麽？”甄妃有些沒聲好氣的問，女兒問話的時候她也聽見了，多年身處高位的她人生自是有一股子貴氣，賈史氏也看出了她不高興，心知自己這個庶女是真真的拿不出手，心裏頗有些幸災樂禍。

整個宮殿之中，公主怒視，甄妃不喜，嫡母沉默，賈瀾一個人跪在殿中央，良久，雙腿都麻木了，可是卻依舊跪在這裏，突然心生屈辱，重生八年，她自覺自己已經足夠隐忍，處處小心，她自認為自己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可是進入甄妃的昭陽宮之後，她就一直沒有被叫起，就這麽被晾在大殿之中，先是看着三公主對賈妃各種撒嬌，然後是賈妃跟賈史氏各種寒暄，最後才是漫不經心的問自己的話，伴讀這種事情，怎麽看怎麽不美好。

“我……臣女擅長……擅長……幫太太抄佛經……給妹妹收集露珠……還有……撿佛豆……吃飯……”在甄妃一聲聲質問中，跪的時間越久，她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知道光是點心就上了幾輪，但卻都沒自己的份，一直這麽跪着，饒是身體很健康，也實在守不住了。看着甄妃的輕蔑，賈史氏的忽視，賈瀾心中頓時難受的不行，身體也難以繼續支撐下去，兩條腿跟不是自己的一樣，只覺得活着太憋屈了。心中的火氣越來越大，既然隐忍已經不能讓她過得好，幹脆就破罐子破摔吧！

打壓庶女是大部分嫡母都會做的事情，可是誰也不願說出來，賈瀾不過八歲，孩子單純的眼神仿佛這是很平常的事情，沒有怨恨，甄妃先是似笑非笑的看了賈史氏一眼，然後心中一喜，終于找出了一個理由，皇帝總不至于讓一個總是滿口佛經的女孩做女兒的伴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