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日升月落,晝夜輪替。
當佛光自金頂灑下,照亮無量佛寺山前迎客臺時,兩宗之人便次序入場靜坐,代表着禪辯馬上開始。
無數在佛寺前等了一天一夜的信徒一掃之前困倦,前排坐下的人挺直腰背,後排站立的人踮起腳尖,全都精神抖擻,雙目炯炯,注視無量佛國與密宗的高僧。
原音流與言枕詞作為劍宮高輩分的來客,被安排在非常靠前的位置,朝對面一看,正對着密宗奇裝異服的四部部首;往旁邊伸手,不多不少能夠到佛國方丈;再向後一倒,連天生佛子無欲小和尚都能靠上。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抵就是看得見佛國普通弟子滿臉戰意地盯着密宗的人看個不停,卻聽不見他們彼此間的小聲說話。
兩方入座,上澄和尚在一衆高僧護持之下,手持佛國聖物雪海佛心走向場中。
這乃是今晨密宗之人額外提出的要求:雪海佛心既為禪辯勝者之物,便當在最初就放在兩方人都看得見的地方。
一顆足有雙拳合并那樣大小的光明之物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之中。
傳言中,雪海佛心生自菩提龍樹。菩提龍樹一千年開花,只開一朵花;一千年結果,只結一顆果。因其所開之花潔白無瑕,所結之果宛如人心,故名“雪海佛心”。
眼看着雪海佛心由近及遠,言枕詞低聲說:“位置真好。”
原音流:“正可看戲。”
言枕詞:“戲剛開場。”
原音流微笑:“我看未必。”
言枕詞默默等了等,也沒等到對方“未必”之後的話。他瞟了原音流一眼,果然看見對方面露狡黠之色,一副“我什麽都知道,我就不告訴你”的狐貍樣。
言枕詞:“好徒兒啊。”
原音流:“師父請說。”
言枕詞:“事情憋在肚子了難道不會憋壞?不如說出來,大家都開心。”
原音流:“不,看見你們不開心,我就開心了。”
言枕詞:“???”
言枕詞不禁道:“你這還算是一個身正言直的正道中人會說的話嗎?”
原音流用扇遮嘴,打個哈欠:“我雖身在劍宮,可沒說自己就是個正道啊……”他忽然轉頭,對身後的無欲小和尚含笑道,“小師傅。”
無欲小和尚有些意外,合十一禮:“原西樓有何吩咐?”
原音流慢搖折扇:“我有幾問,但求一答。”
無欲道:“西樓請說。”
原音流:“雲何得端正?雲何得無怨?所言人信受?淨除于法障?永離諸魔業?”
坐中都是高僧,雖面上不動,內裏不免會心一笑。此幾問出自《妙慧童女經》,稍嫌偏門,但此時此地,用此诘問密宗之人卻恰如其分:
怎樣才能得到端正的相貌?怎樣才能杜絕各種冤家對頭?怎樣才能使言語受人相信?怎樣才能在佛法修行之中免除各種障礙?怎樣才能降服各種煩惱魔業?
想必千裏迢迢來到佛國為取雪海佛心的密宗之人,正有此幾問苦惱。同時間,他們也注意着無欲的回答,想知道這被佛國寄予厚望的孩子的應變能力。
無欲微微一笑,垂下眼眸,不以佛經中的回答一一作答,只截取其中遠離諸障礙的半偈與降服煩惱的半偈,身外與身內相合,正可将一切都答:“敬初發心如佛想,慈心普洽障消除。回向一切諸善根,衆魔不能得其便。”
高僧們這回繃不住了,一同面露微笑。
原音流同樣以扇敲手,贊道:“善。”
場上交談之間,上澄和尚已将雪海佛心放到廣場高臺之上,環視左右道:“此乃佛國至寶雪海佛心。今日密宗大師來我無量佛國,與我佛國禪辯,禪辯三題兩勝,一人先出一題,最後一題雙方商議而出。三題之後,真覺者方可擁菩薩寶物。”
繼而,上澄和尚向密宗衆人道:“密宗尊者可有疑問?”
龍部部首道:“并無。”
上澄和尚:“尊者先請。”
龍部部首的目光自佛寺之外的百姓一路看到眼前方丈,又與左右部首相互交換眼神。當自彼此眼中看見相同的意思之後,龍部部首微微一笑,于膝上結蓮花指的左手如輪一動,似蓮花徐徐綻,正是先前約定的動手信號:“我之疑問,盡在此法中。”
說罷,只見以緊那羅部首為首,緊那羅一部僧人齊齊合十誦《阿識妙法多難經》,聲如風,聲如雷,聲響佛國。
上澄和尚剛一細聽,就覺不對,這非辯法,這乃真法!
只見山道之上,原本翹首以盼的百姓在初初聽聞誦經之聲時,便接二連三倒在地上,未出一聲已昏迷不醒。緊接着,廣場之上的佛國僧人也受到波及,個個頭暈眼花,還沒堅持幾個呼吸,紛紛步了百姓後塵,同樣倒在地上。
變生肘腋,佛國高僧即驚且怒,幾位高僧一聲怒喝,同樣口誦佛言,與緊那羅部對抗!
音潮如浪,洶洶對峙,沖撞之間,将千丈之上的雲朵一同沖開。
緊那羅部先動,夜叉部後動。
身形高大,擅使兵刃的夜叉部手持樸刀禪杖,一同前沖,目标明确,正是守護在雪海佛心周圍的佛國僧衆!
他們快,迦樓羅部更快,迦樓羅部于八部衆中為大鵬金翅鳥一脈,或瘦高或矮小,身形極快,恰是夜叉部剛攔住雪海佛心周圍的佛國僧衆,他們已來到雪海佛心之前,一雙雙手全向雪海佛心探去!
“阿——彌——陀——佛——”上澄和尚手持禪杖,面現怒容,一字佛音,一重金身,四字佛號後,八丈高的金身出現在密宗部衆之前,攔在雪海佛心與密宗之人中間,宛若佛陀降世,一杖橫掃,便揮開一片人群!
場中局勢可謂瞬息萬變,言枕詞反應也快,在最初之時就看向原音流,正看見原音流優哉游哉看着戲,一點沒有要暈倒樣子。
言枕詞狐疑道:“你不覺得頭暈?”
原音流用尾指将懸于腰側的玉佩勾起,在言枕詞面前晃上一晃,慢悠悠說:“清心、凝神、佩。”說完反問,“我看師父功參造化,就連——”
他左右一望,剛好看見方才幻化出八丈金身的上澄和尚也面露暈眩之态,身軀随之一晃。
“就連佛國方丈都不能完全抵抗這《阿識經》,師父你倒是一點被影響的樣子都不見。”
言枕詞淡然回答:“方丈與人動手,雖氣血振蕩,破綻也多,不像我抱樸守靜,身念圓融……而且徒兒你的清心凝神佩效果頗好,為師也很詫異自己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話到此時,他忽然一擡手,将挂在原音流尾指上晃來晃去的清心凝神佩拿到手中,再細看原音流。
只見坐在他身後的人臉上雖還保持微笑,但之前靈動的眼珠子卻不動了,再過一會,“咕咚”一聲向前倒去,不偏不倚正倒在言枕詞身上。
言枕詞擡手把人接住,略帶詫異地看了眼手中玉佩,小聲自語:“這東西還真好用?”
考慮到混戰之中,保護一個物品比保護一個活人容易多了,尤其這個活人姓原名音流……言枕詞先不将清心凝神佩還給原音流,只讓對方小睡片刻,自去看場中局勢。
但見《阿識經》下,密宗突發襲擊,佛國倉促應對,雖身後就是佛國大本營,但場中諸人多昏昏欲睡,佛寺之內,鎮守的高僧也未能立時出現,而上澄和尚已被密宗三部圍攻,剩下龍部一部,雖暫時按兵不動,但此時的不動、卻比動更能帶給人壓力!
身處佛國之中,上澄和尚不懼外敵,卻憂心密宗目标雪海佛心有損,更憂心場中昏迷的佛國僧人與普通百姓受到傷害。
該是出佛心,破邪法之際了!
短短時間裏,他已做出權衡。
只見上澄和尚禪杖一點地面,八丈高的金身将身一化,變成丈八高的十六羅漢,各具形貌,各掣兵器,環于上澄和尚與雪海佛心四周,護衛佛心,迎擊外敵!
上澄和尚趁此機會,拿起雪海佛心,目光穿過重重人群,尋找徒弟:“無欲!”
言枕詞的目光随之而動。
獨立于戰團之外,他很快發現,密宗針對雪海佛心的攻勢雖然激烈,但始終保留着一份力量,似在圖謀更多東西。至于無量佛國一方,上澄和尚護衛雪海佛心,其餘高僧則護持無欲。
但這些高僧同樣不能免于《阿識經》的影響,往日十成的功力,此時最多發揮五成。倒是他們身後的無欲有些不同。
言枕詞認真看了兩眼,發現無欲雖然外表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但眼睛張合之間,頗有神光,不像是受到太大影響的樣子,大抵是無垢之心的妙用,但不知其為何要掩飾這一點。
正當上澄和尚之聲響起時候,被僧人保護的無欲突然眼睛一閉,向下倒去,似支撐到了最後,終于支撐不住。
上澄和尚拿着雪海佛心的手當即一頓,言枕詞卻沒有停頓。
他一擡手,将手中的清心凝神佩以點梅法擲出,準确擲在人體的痛穴之上,嘴裏還高聲道:“這是清心凝神佩,可抵抗《阿識經》的侵擾!”
玉佩擊在身體上,劇痛降臨,倒下的無欲完全不受控制自地上彈起睜眼,一下就與前方的師父對上視線。
上澄和尚再無猶豫,護身十六羅漢同一時間大放光明,肩并肩,足頂足,以身軀作為盾甲,揮舞手中兵器,将密宗部衆抗拒于三步之外,為雪海佛心開出一條安全之路!
光明之果掠過半空,直直飛向無欲所在方向!
端坐于地的密宗四大部首一同起身,眼放精光,先看雪海佛心,再看雪海佛心指向之所,只覺心中大石轟然落地,腦海中來來回回只有一句:
終于來了!天書所言果然是真!
搶雪海佛心,現轉世聖子!
終于來了!
上澄和尚以十六羅漢為雪海佛心開出一條通往無垢之心的安全道路,雪海佛心落在無欲手中。上澄和尚、佛國高僧,所有知道無垢之心可開啓雪海佛心之人都等着無欲開啓雪海佛心!
光明之果落在無欲手中。
光明照亮無欲的臉。
潔白的光,蒼白的臉。
它靜悠悠躺在無欲手中,無有光明大綻,無有邪祟驅散,與在尋常人手中一般無二。
無聲驚雷于上澄和尚和衆高僧心中轟然炸響,電光石火之間,他們竟然升起了一個再荒謬不過的念頭:莫非出現在他們眼前的并非無欲,而是無智?
但他們旋即又想:可若是那憊懶狡猾、只有小機巧的無智,之前怎能和原西樓對談無礙?何況此事涉及密宗,非同尋常,無欲沉穩持重,怎肯答應和無智互換?若這并非無智,而是無欲……
那為什麽雪海佛心,沒有反應?
這一沖擊來得太過迅速與意外,讓上澄和尚于倉促間錯失了時機,眼睜睜看着密宗四部衆中龍部部首突然調轉槍頭,帶着剩餘之人同時發難,一舉沖開無欲的保護圈,将人與雪海佛心一同抓住,而後竟不等其餘三部,迅速向下突圍,眨眼間就沖出佛寺關隘,消失遠方!
“方丈!”還清醒的高僧雖身虛力弱,亦奮力拖住餘下三部,同時一聲大喝,“雪海佛心乃我佛國至寶,密宗邪僧都帶着雪海佛心走了,方丈您還等什麽——”
上澄和尚不在等待,他只是于剛才那一瞬間明白了一件事,一件過去他從未曾思量過的事情。
言枕詞同樣發現了一件事。
他本以為無欲與密宗有所茍且,故而在方才表現暧昧。
現在他發現自己想錯了。
無欲并未與密宗有所茍且。
他只是,并非能夠開啓雪海佛心的無垢之心——
一聲佛音突然自無量佛寺中響起。
佛門大開,佛國弟子齊出,層層包圍滞留于佛寺的密宗諸人。
一場突如其來的戰鬥,滿地昏睡之人,滿地血腥屍體,終于落下帷幕。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