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天終究是冷了下來。

青鸾呆呆的看着窗外在風中飄舞的落葉，嘆了一口氣。

她何償不是如同那片落葉般，不由自主又無能為力，只能随意霸道的寒風，柔弱且堅強的對抗。

但是可悲的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将被撕成碎片，埋在地中成為樹木萬千養料中的一部分。

秋霜挽起簾子，讓端着托盤的春風進來，笑吟吟道“小主，吃藥了。”

青鸾皺了皺眉，無言的轉身，接過秋霜遞過的藥碗。

碗裏黑乎乎的如同燒糊的紅糖水，裏面時刻散發的沖鼻的刺味讓青鸾痛苦的閉上眼。

“小主，禦醫改良了配方，而且特意加了甘草，應該沒有以前那麽苦了。”秋霜勸道“一仰頭就喝了吧。”

青鸾點頭，一口悶了進去。

口腔瞬間彌漫着鋪天蓋地的苦澀，好像每個味蕾都叫嚣着，痛苦的□□。

見青鸾表情不對，秋霜立刻當機立斷的往她嘴裏塞個蜜餞。

甜味稍稍回收了青鸾的理智，順了順胸口，青鸾難受的坐在榻上。

秋霜上前給她順着背。

青鸾咳嗽着，不知是嗆的還是難受，晶瑩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小主。”秋霜嘆了一口氣，安慰道“何必呢？”

何必如此，既然當初是自己做的選擇，現在心痛還有什麽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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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弓沒有回頭箭，這個道理，青鸾也懂。

“陛下，現在在徐昭儀宮裏吧？”無神的楞在原地，青鸾喃喃的問道。

自從麝香紅花之後南皇就把徐嬌娘納進了後宮，封為了昭儀。

“不是。”秋霜頓了頓，試探的說“皇上好像，去了皇後宮裏。”

“是嗎。”無意識的開口，青鸾呵呵的笑了，小手捂着臉，晶瑩的水從指尖滑落。

雖然實在計劃之內，雖然是她親手把他推向別的女人，雖然明知這是成功必須付出的代價，雖然知道這是為了以後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但心裏，還是難以抑制的心疼。

看着這樣的青鸾，秋霜不禁嘆了口氣，和春風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的選擇站在旁邊。

有時候，發洩出來，反而更好。

沒多久，青鸾擡臉，喃喃的說“我是不是錯了？”

秋霜春風默默的看着她，不置可否。

“是我錯了。”青鸾說着，眼神空洞且蒼白“故意縱容着秋月，等時機成熟才爆發出來，為的只是讓陛下狠心，不再顧及那邊的親情，選擇和我站在一起。”

“是我親自把陛下推到對面的。”

“是我在逼他，我逼的他呀……”青鸾控制不住的嘶吼，尖銳的仿佛要撕裂耳膜，纖細的肩膀顫抖着，如同秋風中的落葉。

秋霜春風對視一眼，忙一左一右的扶着青鸾。

“小主，不要這樣。”春風勸道，不忍心的說“陛下知道也會傷心的。”

青鸾把臉埋在春風的腰上，無聲的哽咽。

“好了”秋霜順着青鸾的背勸道“小主，一切只是時間的問題，你應該相信陛下，畢竟那些女人解決起來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們背後的外戚，爪目，都是需要一一砍掉的，陛下對小主的真心，天地可鑒呀！”

這句話勾起了青鸾的理智，她茫然的看着飄渺的窗外，許久才愣愣的道“今天天氣不錯。”

天氣不錯？

秋霜春風對視一眼，俱在對方眼裏看到了不可思議。

這寒風乍起，冰冷刺骨，萬木枯榮，雖然有些暖陽，但還是蕭瑟的天氣，怎麽可能不錯？

春風剛要開口，就被秋霜急急的打斷，這個機靈的丫鬟突然感覺讓青鸾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便笑着道“奴婢也感覺今天天氣不錯，想必禦花園的杜鵑花都開了吧”

春風奇怪的看了秋霜一眼，被她一瞪，随即反應過來勸道“是呀，要不然奴婢們扶着小主，到禦花園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吧，那裏的花，開的真的是好鮮豔的。”

入目些漂亮的東西，希望她家小主的心情也能變的美麗一些。

青鸾點頭，看着窗外的風景，如同沒有靈魂的破布娃娃。

這是半月來青鸾第一次出門，由秋霜春風扶着，腰身纖細的如同輕輕一折就會斷了般。

禦花園的杜鵑果然開的正豔，在蕭瑟的寒風中堅強的欣欣向榮。

青鸾重重的吐了口濁氣，心裏感覺頓時輕松了不少，一些猙獰的堵着心肺的東西，好像也消失不見了一樣。

看着這樣的小主，秋霜春風也不禁微笑了起來。

不記得已經有多久，她們已經沒有看到小主的笑容了，那樣的小主死氣沉沉的，她們看着也心疼。

“皇上，我看前面的花開的更好，我們去看看吧。”嬌俏的女聲如同銀鈴般的傳來，秋霜春風頓時臉色一變，小心翼翼的看向青鸾。

青鸾臉色未變，淡淡的看着聲源處。

秋霜心裏一慌，扶着青鸾道“小主，起風了，奴婢扶你回去吧？”

青鸾巍然不動，給她們一個安撫的笑容。

無言的告訴她們，不用擔心。

她青鸾，不至于連這一點的承受能力都沒有。

她只是想見見他，而已……

沒一會，一對人影出現在她們面前。

男的高大，潇灑，玉樹臨風，長身如立的被精致的女人挽着，小鳥依人的女人咯咯的笑着，如同夏日裏開的最豔的花。

“皇上，您萬忙之中也抽出時間來陪臣妾散心，臣妾真的好開心呀。”徐嬌娘仰着小臉，大眼睛也濕漉漉的望着南皇，看着好不靈動。

“喜歡嗎？”南皇低沉的問道，嘴角勾着若有似無的笑容。

“當然。”徐嬌娘眨着如蝶般的睫毛，故作羞澀道“希望陛下能永遠這樣陪着臣妾。”

南皇看着她，勾着嘴角笑了，眼睛深處卻藏着不易發現的不耐。

這樣一個偉岸的那人，是屬于她的……

徐嬌娘被南皇的笑容迷的小鹿亂撞，嬌俏的剛想開口，眼的餘光卻掃到了蒼白的青鸾。

“青婕妤也在呀～”轉身，洋洋得意的開口，徐嬌娘嘲諷的說“青婕妤看着，好生不如意呀。”

現在的徐嬌娘已經不是徐貴嫔生辰宴的那個溫溫柔柔，讨好青鸾的徐嬌娘了，進宮，一躍成為昭儀，而且被皇上萬千寵愛，現在的徐嬌娘，無法無天，尖銳且鋒利。

“見過皇上，徐昭儀。”青鸾不為所動，彎身行禮道。

徐嬌娘肆無忌憚的俯視着青鸾，挑眉。

眼神不着痕跡貪婪的看着青鸾，南皇的指尖在微微發抖，半月不見，她的青鸾瘦了不少。

青鸾弓着腰，半晌沒動靜。

徐嬌娘沒說讓她起身，她不能起。

事實上徐嬌娘是故意沒動靜的，看着一向高高在上的青鸾給她低頭行禮，她的心裏歡呼雀躍的想要尖叫。

在姐姐生辰上第一次看到青鸾的時候，那時的徐嬌娘就在想象有一天她終會把這個人人羨慕的女人踩在腳底下，讓她低至塵埃。

沒想到吧，青鸾，你也有今天。

深吸一口氣，徐嬌娘笑的得意忘形。

青鸾的腿彎的顫抖，最終在将要支持不住時南皇開了口，他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說“朕看那邊的風景更好，愛妃陪朕看看去吧，不要讓一些污穢的東西髒了眼？”

污穢的東西？青鸾涼涼的笑了。

徐嬌娘異常開心，挽着南皇的胳膊故作不滿的道“皇上怎麽這樣讨厭，青婕妤哪裏是什麽污穢的東西呀？”

雖然是輕斥，但語言中的輕松卻表現出，現在的她是多麽的喜悅。

沒有什麽，能讓皇上讨厭青鸾更讓人雀躍了。

她徐嬌娘可是比那個青鸾好一萬倍的。

“皇上好壞，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了。”

“那你呢？算是新人還是舊人？”

“讨厭，不理你了。”

女人嬌俏和男人戲谑的調笑的聲音通過風傳入了青鸾的耳中，青鸾淡淡的聽着，起身，面色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

“小主～”秋霜春風看着青鸾緊張的說，生怕好不容易緩些情緒的青鸾再次變得崩潰。

給了她們一個安撫的笑容，青鸾嘆了一口氣道“我們回吧。”

這個禦花園，景色竟然如此灰暗。

秋霜春風立刻上前扶着青鸾，一左一右的陪着。

“小主放心，那些人蹦噠不了多久的。”眼睛緊張的看着腳下的石塊，春風安慰青鸾道。

“我沒事。”青鸾微笑的看着她們，平靜的說。

沒有看到那些狠毒的女人墜入地獄，沒有看到那些害她恨她的女人脫下光鮮的面具，沒有爬到最高點，站在國家最高峰，陪着最尊貴的男人笑看風起雲湧，她青鸾怎麽能有事。

她青鸾的男人為他們的未來在前面沖鋒陷陣，她青鸾會在後面看着，看着那些嚣張的女人變得扭曲醜陋，看着她們是怎樣的自相殘殺。

她青鸾，等着。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