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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于賀宇帆的這種糾結而言, 桓承之明顯就淡定多了。畢竟他走的是劍修的道路, 在蔔卦算命方面, 就算天賦全無也實屬正常。

事實也确實和想象中一樣, 不過是跟着其餘二人一同上去了四十級臺階, 桓承之便停了步子, 擺手問道:“我上不去了。這裏除了這個臺階之外, 就沒別的路能走了嗎?”

韓子川回頭看他一眼, 又将視線落在臺階右邊兒的積雪上看了看,他說:“你再往上走一節, 因為這東西是為了測極限, 所以等你到了極限, 新的道路自然會開出來的。”

桓承之不解,但也沒再多問。

擡腳向上一層的臺階踏去, 只一只腳落地,還不等他踩穩,原本壓在身上的那股讓他幾乎喘不過氣兒的靈壓便瞬間消散了幹淨。再條件反射向韓子川示意的那邊兒看過去,茫茫白雪之中, 果然憑空多出了一道向上的臺階。

桓承之看了看那道臺階, 又看了看腳下這道。

猶豫半晌,他正欲再順着腳下石階向上一級, 還未動作, 那種鋪天蓋地的靈壓便再次砸了過來,壓的他幾乎瞬間便沖去了旁邊兒新出現的臺階上面。

“到極限之後新路會出現,老路也不會再給你往上的機會了。”

韓子川掃了眼桓承之, 确定人沒問題了,才繼續給賀宇帆解釋道:“但是如果沒到極限的話,上山就只能選擇這一條路了。”

說着,他擡手伸向階梯兩側。不光是桓承之所在的那邊兒,就連空無一物的另一邊兒,也被一道無形的結界阻隔着。這麽拍打過去,還能聽着些“咚咚”的悶響。

賀宇帆學着韓子川的動作敲了敲兩側無形的牆壁,又低頭看了看腳下還剩一半的石階,最後扭頭朝韓子川問道:“韓兄,我一共走上去多少級,除了咱們三人之外,還會有別人知道嗎?”

“這得看你走了多少了。”韓子川笑道:“六十級以下的話,只有咱們三人知道,六十級以上到七十級為止,門派裏的長老們會感知到的。你要是能走到七十五級的話,包括現任掌門在內,所有人都會搶着收你為徒的。”

賀宇帆點了點頭:“那韓兄你當年走了多少?”

“七十八級。”韓子川笑道:“現任掌門走了七十九級。除我二人之外,其餘最高的,也不過是現在的問天峰長老落霞仙子,她走了七十五級。”

賀宇帆聽着,繼續若有所思的點頭算作應答。

韓子川略帶疑惑的看了看他,突然笑道:“賀兄你是擔心,自己剛來這兒就走太高不好嗎?”

賀宇帆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默認道:“韓兄你确實是在蔔算方面很在行啊。”

“這是自然。”韓子川笑道:“不過你大膽往上即可,你要有本事超過我,也不過是和掌門持平。但你要走到八十階,按照開派祖師的命令,整個天機門上下包括掌門在內,待你就必須向待祖師爺一般恭敬。”

“那我要是走完了呢?”

賀宇帆略帶尴尬的問道。

韓子川一愣,似乎是覺得他這想法有點兒不切實際,不過也只是頓了兩秒,便理解的笑道:“其實我當年走這臺階的時候也曾有過這種顧慮,那時候我師父跟我說在走不下去之前,一切都還有可能。所以今天我也不會否定你的想法,不過你要是真的走完了這臺階,你在天機門也找不到師父了。”

賀宇帆聞言,原本還緩緩向上的步子猛的一頓,語氣中也多了些驚慌道:“什麽意思?”

“開派祖師曾經有言,在修真界的第一次滅頂之災到來前,會出現一個輕松走完所有石階的人。那個人會帶領天機門渡過大劫。”

韓子川說:“雖然就現在來說,我也不知道修真界到底有什麽劫難,但開派祖師他老人家蔔卦從未錯過,所以一旦你能走完這個臺階,門派上下都會比供着祖師爺還供着你的。誰還敢去自稱是你師父啊。”

賀宇帆:“……”

突然覺得好像有點兒壓力了。

說話間,韓子川還在繼續向上走着。眼看着前方剩下的階梯越來越少,他又繼續道:“倒是還有一個,賀兄你聽說過我們天機門代代相傳的仙器嗎?”

“你說那個可以窺古今看未來的東西?”賀宇帆點頭道:“桓承之以前給我稍微講過兩句,但是也就是聽說了個大概,具體是怎麽樣就不知道了。”

“那是個鏡子,叫天鏡。”

韓子川說:“那東西傳說是上古時期仙界流傳下來的寶貝,作為凡人本來就不該擁有的。但是修真者就總覺得自己本來就是逆天而行,再窺下天機也不是問題,所以當初開派之始,這塊天鏡在門內一直是誰想用就能用的。”

賀宇帆問:“後來呢?”

“後來所有窺過天機的人都受到了懲罰,重者身死,輕者重傷。就連當年離飛升最近的掌門祖師,也在窺過一次天鏡之後瞎了一只眼睛。”

回憶着門內記錄的往事,韓子川眉頭不自覺的擰了起來,口中也忍不住長嘆了一聲道:“從那之後,掌門便意識到這仙物不是凡人可用的。所以在他飛升之前,把天鏡封印在了最後一級石階上。如果賀兄你能走完這石階,天鏡便會直接認你為主,供你所用了。”

話音落下,韓子川也停止了向前的步子。

他前方還剩下四級臺階,再往上一步,就到他所說的極限位置了。

回頭看了眼還立在一半專心思考的賀宇帆,韓子川笑道:“賀兄想這麽多也沒意義,你已經走過六十級了,再往上每上一層,靈壓便會成倍遞增一次,具體能走多少,還不如是走了再說吧。”

賀宇帆擰眉點頭。

韓子川見他繼續動起來了,便也自己向上跨了兩步,随後安心退去了一旁桓承之所站的階梯上。

賀宇帆停下的位置大概是六十三級左右,經過剛剛桓承之和韓子川的反應,他大概也明白那個靈壓加身會是多麽難熬的感覺。

但是明白歸明白,感受不到也确實是感受不到。

腳下這臺階在他看來完全就和普通的階梯沒有一點兒區別,除了節數挺多走的略累之外,還真是沒有別的任何感受了。

抱着這種心情,賀宇帆腳步輕快,幾息中便走到了七十五級。

桓承之早就料到是這結果,所以在看到時,倒也并沒有多大的反應。

然而一旁原本微笑等着的韓子川,卻在此時此刻,終于有些繃不住表情道:“賀兄,你走這臺階時,沒感受到靈壓嗎?”

賀宇帆嘴角一抽,腳步停下的同時,撓頭不解的看向了桓承之。

後者心領神會,立刻解釋:“就是覺得喘不過氣,五髒六腑被一股氣壓着難受。而且本能會覺得,再往前一步,你就會直接被那種無形的力量壓至粉碎。”

說完,他頓了頓,又用一種大家都懂的表情,淡定的問道:“我知道你感覺不到的,對吧?”

賀宇帆被他說的有點兒不好意思,略帶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道:“還剩六節,說不定我馬上就能感覺到了。”

桓承之聳肩不語。

然後在韓子川仿佛看到了上古巨神一般震驚的目光中,賀宇帆快速向上小跑幾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踏上了第八十一級臺階。

韓子川:“……”

說好的馬上就能感覺到靈壓呢?

不提這邊兒已經被超出理解範圍的發展搞得不知道該露出什麽表情,于是只剩下一臉呆愣的韓子川。

那邊兒和想象中一樣順利登頂的賀宇帆,則是左右看了看,最後略帶不解的看向桓承之求助道:“不是說走上來之後,還會……”

話沒說完,只聽“轟隆”一聲晴天霹靂,一道幾乎要刺瞎雙眼的閃電從空中猛然落下。

甚至沒給桓承之沖過去擋一下的機會,仿佛要焚盡一切的熱浪便随着閃電向周圍鋪散開來。

桓承之條件反射的閉眼一瞬,下一秒,卻不顧一切的向閃電中心,也就是賀宇帆所在的位置沖了過去。

只是他速度快,一旁韓子川的速度也絲毫不比他差。

還沒等他靠近閃電,衣服就被人從後一扯,接着幾個躍身便離開了原地。

桓承之那雙血紅的眼睛在此時更是紅到極致,甚至連轉身吼韓子川一句的空暇都沒有,在掙脫禁锢後,他立刻就又沖着賀宇帆的方向沖了過去。

“你能不能冷靜一下,他不會有事的!”

韓子川不耐煩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桓承之理都不理他,只加快了腳下的速度,卻在下一秒,狠狠撞上了一道透明的結界。

心中壓抑的怒火在瞬間爆炸,桓承之扭頭向身後看去,眸中寫滿了一種好像随時要毀天滅地的殺意。

然而站在他身後的那群不知何時出現的白衣人中,一個修為明顯很高的老者卻向前一步,無視了他的表情,輕撫長髯道:“我師弟說的沒錯,道友切莫心急。這只是天鏡重歸凡塵的過程罷了,那位是絕對不會有事的。”

說完,他将視線重新放回了遠方還未停止的閃電上。桓承之皺眉,努力說服自己冷靜一秒後,也跟他一同看了過去。

就像是為了給老者一個面子,不過幾息的功夫,那來勢兇猛的閃電就收了氣焰。而等那飛揚的積雪随着光線一同消失時,桓承之便看見了站在原地毫發無損,表情卻越發呆愣的賀宇帆。

面前阻擋的結界适時消失。

白影閃過,沒給賀宇帆反應一下的機會,等回神兒的時候,他便發現自己已經被人擁進了懷裏。

桓承之抱的很用力。

用力到讓賀宇帆甚至不可抑制的覺得,如果再這麽下去,自己的肋骨一定會被勒斷的。

所以他艱難的擡手拍了拍桓承之的胳膊。

後者身子一僵,似乎也意識到了不妥。但摟着人的手臂并未松開,只放緩了些力度,才長籲一口氣道:“剛剛我還以為你要渡雷劫了。”

“巧了我也是這麽以為的。”賀宇帆咧嘴笑道:“但是我後來發現,好像這道雷只是來給我送個東西而已。”

桓承之皺眉:“天鏡?”

“沒錯。”

賀宇帆點頭笑道。然後又擡手再次拍了拍那條執着纏在他身上的手臂,他說:“你松開點,我給你看鏡子啊。”

桓承之裝沒聽見,就是不動。

賀宇帆在心底嘆了口氣,又回抱了人一下,一邊用安慰小孩子的語氣道:“好了,我真沒事兒的,你總不能一輩子就這麽抱着我不撒手了吧?”

桓承之垂眸,用虔誠又認真的語氣道:“我倒真想如此的……”

這話出口,僵了身子的人便換成了賀宇帆。

好在桓承之也總歸沒讓尴尬持續太久,只再次加大了一瞬力度,便快速收回手臂,結束了這個持續太久的擁抱。

為了避免再讓人回想到剛剛的場面,賀宇帆在他收手的瞬間,就立刻擡起了自己的手,獻寶似得托出掌心那塊巴掌大的扁圓翡翠道:“你看,就是這個東西。”

桓承之低頭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又盯着那塊連個花紋都沒有,更別說能映出東西的翡翠看了半天,才搖頭不解道:“他們開山祖師不會是給錯東西了吧?”

賀宇帆嘴角一抽。

而一旁終于覺得等到時機,打算上前認識一下“救派恩人”的天機門衆人,則在聽到這話的同時,全部不約而同的頓了下步子。

不過作為一個在修真界四大門派中保持首位幾千年的門派,天機門衆人就心理素質而言,還算是比較說得過去的。

因此這種停頓也沒持續太久,只一秒的功夫,為首的老者便快行幾步,走到兩人身前,沖賀宇帆深深鞠了一躬。

賀宇帆一愣,在将人扶起的時候,才終于發現周圍原來已經多了幾百號人了。

而且那些人看他的表情,除了正常該有的震驚之外,又多了一種迷之崇拜和敬仰。

賀宇帆:“……”

他好像不記得他做出過什麽驚天動地的壯舉吧?

沒給他想清楚的機會,那老者在鞠躬後,便開口自我介紹道:“這位道友你好,我是天機門的現任掌門,道號明虛。”

“道長好。”賀宇帆趕忙點頭,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桓承之,一并介紹道:“我叫賀宇帆,這是我道友桓承之。我們……”

“賀道友可莫要說出拜師之事。”

還不等賀宇帆順口說出來意,明虛就像之前韓子川說的那樣,慌忙擺手道:“我派祖師爺有令,您從今日起,在我派便相當于祖師爺在世。您若有事,只要說一聲,我天機門上下定然萬死不辭。您若有何不解,天機門藏書閣随時為您打開,不論是我還是幾大長老,包括我那個懶散的師弟,只要您問,我們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明虛這番話說的無比誠懇,賀宇帆聽的卻有些哭笑不得。

就這麽略顯尴尬的對視了許久,他才錯了視線,轉而看向一旁韓子川,不答反問道:“你真的是末虛啊?”

“不然還能騙你不成?”韓子川笑的有些無奈。只是下一秒,卻猛的反應過來了似得,快速搖頭擺手道:“你別找我,我可不敢收你為徒。天機門藏書閣裏有整個修真界最廣最全的功法,你還是自己随便挑着看,不懂就問吧。”

賀宇帆扯了扯嘴角。

他都有點兒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被供着,還是被集體嫌棄了。

好在掌門明虛反應夠快,在察言觀色間也看出了賀宇帆的尴尬和拘束。但本着千年難遇的救派恩人終于出現,絕對不能輕易放手的選擇,明虛只大手一揮,便用賀宇帆不忍拒絕的盛情,強行拉人進入了前方不遠處的天機門內。

一炷香後,以掌門之令逼退了所有來看熱鬧的弟子長老,明虛和韓子川二人,才終于重新在天機門最大的客房中,再次見到了已經放好行李正在喝茶的賀宇帆。

這次人少,賀宇帆也已經從之前的震愣中回過神兒了。于是只互相點頭一遍,他便從桌上拿起了那塊名為“天鏡”的翡翠,直言道:“明虛道長,我有點兒不太明白,韓兄與我說過,這仙器名為天鏡,可若是‘鏡’的話,它總該示出些東西才對吧?”

“确是如此。”明虛點頭道:“但您若想使它示物,首先得确定您想看的是什麽,其次需要推衍天機的實力,不然就算看到了,也不一定能看着真的。至于最重要的一點,這仙器不是凡人可以發動的,還望道友三思而後行。”

賀宇帆聞言點頭,又看了看翡翠,猶豫片刻,還是将它重新放回了桌上。

明虛見狀明顯松了口氣。

之後他又和賀宇帆說了說韓子川已經解釋過一遍的那個“開派預言”,并且再度表達了一次天機門的誠意,順便給了張派內地圖,便識相的主動告辭離開了房間。

韓子川倒是沒跟着離開,等明虛出了門,才看着賀宇帆,用和往常沒兩樣的目光将人重新打量一番道:“賀兄你是不是覺得特別不可思議?”

“有點兒吧。”賀宇帆苦笑點頭,忍不住問道:“你們就沒想過,說不定是開派祖師算錯了,其實根本不會出現什麽修真界大劫的情況嗎?”

“得了吧。”

韓子川搖頭道:“這裏所有人都是算卦的,也都是信卦的。開派祖師用一只眼睛為代價換來的天機,你覺得有誰敢說不信?”

賀宇帆嘴角一抽。

好像還确實是這個道理。

兩人對視一眼,他深吸一口氣,又換了個話題道:“那作為救派人,我需要做些什麽?”

“你先好好修煉再說吧。”韓子川笑了起來:“你別說,就你現在這個修為,我都忍不住要懷疑開派祖師是不是算錯人了。”

賀宇帆撇嘴。

韓子川眼底笑意更濃,口中繼續道:“今天你尚且休息休息,下午我帶你去藏書閣看看。就算咱們不以師徒相稱,作為友人,帶你入門也是我份內之事。”

賀宇帆聞言眉開眼笑:“那就先謝過韓兄了。”

韓子川點頭嗯了一聲,然後視線一錯,又看向桌上的翡翠道:“師兄說的不錯,饒是你再有天賦,這東西也不是凡人該碰的。別的我不多說,總之,還是小心為上。”

賀宇帆繼續點頭。

之後韓子川又交代了兩句,見賀宇帆都應了,便也離開了房間。

直至屋裏只剩賀桓二人,桓承之才拿起桌上的翡翠,用牟定的語氣問道:“你打算怎麽嘗試?”

“你別這麽直白的說出來嘛。”賀宇帆笑眯眯的接過翡翠,一邊道:“你就不怕我也把眼睛給試瞎了?”

桓承之嘁了一聲不做應答。

天知道就他那個寫什麽什麽成真,沒成真的部分還敢一口氣全說出來的樣子,要瞎早瞎了好嗎?

賀宇帆對他這種态度也不生氣,只托起鏡子左右看了看:“我覺得它有點兒小。”

桓承之開玩笑道:“那你讓它變大啊。”

賀宇帆點頭,用手指敲了敲鏡子。

下一秒,鏡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他掌心增大了起來。直到賀宇帆再次敲了鏡面,才停止了增大的趨勢。

再看桓承之,臉上除了震驚之外,已經找不到任何其他的表情了。

“你別這麽驚訝行嗎?”賀宇帆見多不怪道:“我現在已經看出來了,我覺得能成的套路就絕對能成。”

他說着指了指已經擴大到半身的翡翠:“就比如這個,韓子川說它認主了,我就在想我說不定能控制它。現在看來,天道好像還挺向着我的。”

這豈止是向着你,簡直是慣着你了行嗎……

桓承之在心裏應着,口中卻強作鎮定再度問道:“所以你打算看什麽?”

賀宇帆搖頭:“沒想好,不過倒是有想嘗試的問題。”

然後也不等桓承之再次發問,他便半舉起了鏡子,用神神叨叨又浮誇至極的語調,拖長了音道:“天鏡啊天鏡,誰是修真界最帥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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