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Chapter 25

被心理醫生用那種不依不饒的眼神盯着，他感到相當不安。

盧克扭了一下身子，馬上又後悔起自己的動作了。昨晚那番性事的感覺還殘留在他的身上。

“你為什麽而來，盧克？”米蘭達終于開口道。“你來找我，想要解決什麽問題呢？”

“我……”他舔舔嘴唇。“我已經跟你說過了。我希望你幫助我治好——治好我的斯德哥爾摩綜合症。我想把那個人從腦子裏甩出去。”

她腦袋一揚，視線越過眼鏡框邊緣看他。“你又跟那個男人發生起性關系了。”

盧克咬住他的手指關節，不去看對方的眼睛。“反正你只要治好我就行了，所以發沒發生又有什麽區別？”

“盧克，”米蘭達平和地說道，但語氣中隐隐透着責備。“我不是魔法師。如果你自己不努力的話，我也無能為力。你這個态度跟那些因為自己可以吃緊急避孕藥就進行無保護性愛的女人無異。事實上，你比她們還糟糕，因為你這種情況是無藥可吃的。”

盧克雙手捂着臉，垂下頭，肩膀也耷拉了下去。

“我知道，”他說。“但是就是……好難。”他嘆了口氣，擡頭一臉悲催地看着心理醫生。“跟他在一起感覺真是太好了。太太太好了。”

米蘭達露出并不覺得驚訝的表情。“你所謂的‘好’該怎麽理解？你能說明一下嗎？”

盧克回想起今天早上，他從羅曼懷裏醒來時的感受。

“很激動，”他說。“很安全，”話音變小了，他感覺自己挺不正常的——羅曼可說是最不應該讓他感覺到安全的人了。“我需要幫助，”他的語氣中不知怎麽變得迫切起來。

“不管什麽樣的BDSM關系，都需要你對伴侶的高度信任，”米蘭達說。“信任自己的安全狀态，信任對方對你的照顧，信任對方對你的心情的正确讀解并給予你所需要的東西。這能在兩個人之間建立起一種超越性愛的深層次聯系。”

“但我們不是——我們并不總是……做那種事，”盧克感覺臉頰火辣辣的。“我甚至一點都不喜歡疼痛。我不喜歡鞭子還有那一類的東西。我只是喜歡被……”話音漸漸變弱，他不确定該怎麽說下去，因為腦子裏冒出的第一串字眼兒就是“被他擁有”。

“被照顧被疼愛？”米蘭達示意道。“就好像你是某人的所有物一樣？”

盧克猶豫地點了一下頭。她沒說錯，可他并不真想談起這個。說實話吧，只有當對象是羅曼時，他才會覺得說這種事——做這種事——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BDSM關系并不一定要包含捆綁或者虐戀元素，”她說，然而好像是感覺出他對這一話題的不适，于是換個一下。“現在你自由了，你會說自己對他的依賴感減輕了嗎？”

盧克想起今天早晨——想起他因為要起床而不得不離開羅曼那寬闊舒适的胸膛時，心裏有多不情願；想起在給兩人做早餐時，自己是如何見縫插針地索要親吻；想起在地下停車場，兩人就要分頭去開各自的車子時，自己如何任由羅曼在他的脖子上吻出一個瘀痕；想起他一整天裏像中了毒似地不停查看手機，幾乎沒法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盧克清了清嗓子，說：“并沒有。”

在他離開心理醫生的辦公室時，內心的問題反而比得到的答案更多了。

回公寓的半路上，他的注意力被別的東西所吸引，終于不再執着于腦內那些問題以及衣袋裏沒有反應的手機了。

一輛黑色的面包車在尾随他的車。之前離開米蘭達辦公室時，他很确定有看到這輛車停在那樓下。

他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盧克又掃了一眼後視鏡，然後掏出手機，拇指在羅曼的號碼上方晃着。這個號碼是他今天早上存進去的。

“以備緊急情況，”羅曼是這樣跟他說的，那表情讓人琢磨不透。他的表現讓盧克沒理由相信昨晚的事情不是一次性的。盧克想問羅曼今晚還會不會來，但又不想表現得粘人。他不想變成粘人的人。被迫主動開口向羅曼求助已經夠糟糕的了；昨晚上因為太饑渴，像個第一次被雞巴插的高中生一樣秒射已經夠糟糕了。

但這次這個肯定可以算成是“緊急情況”，對吧？如果是有一輛可疑的車子尾随他回家，他完全有理由給羅曼打電話，對吧？特別是鑒于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

“傑米多夫，”羅曼接下電話說。

“有人在跟蹤我的車，”盧克開門見山說了，努力不去理會在聽到羅曼聲音的一瞬間，自己心口那小鹿亂撞一樣的傻感覺。他對你可是一點好處都沒有啊，他告誡自己。錯錯錯，他可不是什麽白馬王子，非要安個頭銜的話，他就是童話裏的大反派啊。

電話那頭靜了一會兒。

然後，羅曼說：“跟平常一樣開回家，我來照料這件事。”

他挂斷電話了。

盧克把憋着一直沒出的氣呼了出去，一股暖意自胸中騰起，最後落到心窩裏。“別蠢了，盧克，”他自言自語道。他說的“我來照料這件事”，這跟“我會照料你”又不是一回事。每當需要的時候，羅曼人都在那裏，而盧克每次都會産生出這種酸爽窩心的感覺，這種反應真是太傻了。這不代表什麽好嗎。對于羅曼·傑米多夫這樣的男人來說，這根本不代表什麽。

更不要說，盧克根本就不應該去期待這會代表什麽——不應該對羅曼這樣的人産生那種期待。

“真蠢，”他嘀咕着，迫使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後視鏡裏那輛面包車上。把事情跟羅曼彙報後，他竟完完全全地平靜了下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對這樣的反應感到驚詫。他可不想整天眼巴巴指望着羅曼從天而降化險為夷。他可不是什麽落難少女，羅曼更不是騎着白馬來拯救他的王子。也許他應該雇幾個保镖，至少這段時間先應付過去。也許吧。

面包車一路跟随他到了家。

盧克把車停在地下停車場後，不知該如何是好。他沒看到羅曼的人影兒。那輛面包車也停下來了。整個停車場靜得讓人毛骨悚然。

盧克吞了吞口水，從車裏出來直奔電梯而去。他的腳步聲在燈光昏暗的停車場內回響着。

這兒怎麽一個人都沒有？那個住在十樓、八卦得不行的貝爾太太跑哪兒去了？這會兒盧克可是一點不介意跟她拉幾句家常。

在他身後傳來好幾對腳步聲。

盧克加快腳步，一股油然而生的失望感壓在心頭，越來越沉重。真傻。他真是傻到家了才會信任羅曼。

“敢叫的話，你就死定了，”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同時還有一把槍頂在盧克的背後。

盧克沒有叫。他全無反抗，任由那些人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推進面包車裏——反抗又能怎樣？毫無意義。他被人狠狠往裏一搡，打了個趔趄，差點臉朝下摔倒，要不是有一雙手把他扶住的話。一雙觸感很熟悉的手。

盧克目瞪口呆地看着羅曼，困惑和憤怒在心裏此起彼伏打着架。“搞什麽鬼？”

面包車的門關上了，半明半暗的車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羅曼松開他的胳膊，往後坐回座位上，用一副明顯不滿的表情審視他。“這個問題我原封不動地還給你。這是我手下的人第二次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你給綁了，你這個不長心的小傻瓜。你的保镖呢？”

盧克一屁股坐上對面的座位，胳膊交叉在胸口。“我沒有保镖。另外，如果你能別叫我傻瓜，跟我好好解釋一下你為什麽綁架我——第二次——的話，我會表示感謝的。”

“這是一次測試，你沒通過。”羅曼下巴上一塊肌肉抽動起來。“我看過你給我的文件了。你知道那幫人裏有幾個角色有多危險嗎？”

壓在心頭的失望感一下子釋然，蕩然無存了。盧克單手捂嘴，不讓對方看出他在笑。“你在擔心我。”

羅曼的藍眼睛炯炯有神。他拉上盧克的胳膊，把他一把拽向自己并捏住他的喉嚨。“你到底知不知道‘危險’這個詞的意思，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要是落入那幫人的手裏，你會覺得生不如死。”

盧克伸出舌頭潤了潤嘴唇。“但是我有注意到面包車，不是嗎？而且我還給你打電話了。”

羅曼抿緊了嘴唇。

“你很清楚我說的是事實，”盧克正對上他的眼睛說。“如果這些人不是你的手下，你就真的會來救我的。”

如果非要形容他此刻的表情的話，羅曼看上去甚至更加生氣了。“別用那種表情看我，”他磨着牙道，臉上的表情不知怎麽做到了既顯得火大又不失饑渴。

“什麽表情？”

“好像我是什麽大英雄似的，”羅曼咬牙切齒地說着，然後突然将舌頭伸進盧克的喉嚨裏。

盧克開心地嘆息一聲，腦子停止了思考。

幾分鐘後，等到羅曼把他放開，他恢複思考能力後，盧克發現自己蜷在這個比自己年長的男人的大腿上，手探進羅曼的襯衣底下，嘴唇被徹底吻了一通，都腫了。他沖着羅曼微笑，盡管羅曼一副愁眉苦臉的表情，盧克卻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好的。

“我會給你安排幾個保镖，你去哪兒都要帶着他們，”羅曼一邊說，一邊雙手摟在盧克的腰上，用拇指在他的肚子上揉着，引得盧克渾身起了一串舒服的雞皮疙瘩。“這只是暫時的，”羅曼說。“在我料理完惠特福德留下的爛攤子之前先這樣。”

那然後呢？盧克差點問出口，然後狠狠罵了自己。他當然知道接下來會怎樣：羅曼會走呀。

盧克垂下視線，點了點頭。

“好吧，如果就是這樣的話……”他說着，任由自己的手游弋向下，撫上羅曼肌肉發達的溫暖胸膛。他一邊隔着垂下的睫毛看羅曼，一邊舔了舔嘴唇。“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上樓？”

羅曼繃緊了下巴瞪着他。那副表情看上去好像很火大，盧克都在想他準會說“不”的。

他想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