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絕域孤島(20)
白面具上殘留的血提醒着紀楚戎片刻前這個人看似沒來由的癫狂。
“果然還是瞞不過你。”
“如果你真的想瞞住我, 最好的辦法是不再與我産生糾葛。”稍一回想,他休養好眼傷後,複出的第一個任務就與白迪有關。再加上白迪高調的行事作風, 即使他沒有接下緝拿怪盜的任務, 也會有一雙無形的手将這道身影推送到他面前。
白迪肩膀輕輕抖動了下, 似乎在笑, 他擡起胳膊去攬紀楚戎的肩膀,即使被紀楚戎閃開也不介意, 追上幾步耳語道:“那對我來說太難了。”
紀楚戎一時口快,道:“哪個太難了?”
瞞住我?還是不再與我産生糾葛?
脫口而出,後知後覺似乎有些咄咄逼人了,于是他又閉上嘴,思索着怎麽換個話題。
“都難。”白迪聲音淡了幾分, 向來勝券在握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竟有點兒手足無措之下憤憤而生的委屈:“只要和你搭上邊兒, 對我來說都是難題。”
“……所以,我們以前有過淵源?”警覺話題扯遠了,紀楚戎拉住缰繩,又将問題兜回原點。
“唉。”白迪不願多談, 快走幾步拉開距離, 道:“我說了你也不會信的。”
眼看白迪快要追上大部隊了,紀楚戎難得心急一回,下意識拽住白迪胳膊,将他拉回自己身邊。
這次不把話說清楚, 下次還不知道要耽擱到什麽時候。
“你既然答應不騙我, 我自然會信你。”紀楚戎道。
他能感覺到面具後僅剩的那只眼睛正定定地看着自己,沉默在他們之間走過好幾個來回, 白迪輕笑道:“這可是你說的呦。”
“其實……”語調裏慣常的怪腔和調笑全都消失了,這大概是紀楚戎迄今為止聽過他最正經的腔調。白迪握住紀楚戎的肩膀,正色道:“其實,我是你同甘共苦的糟糠妻。”
紀楚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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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一點也沒察覺到微妙的氣氛變化,白迪自顧自地陷入回憶中:“我們倆兒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相互扶持走過艱難歲月,直到你失去記憶,将我們的感情忘得一幹二淨。但是你放心,我苦守寒窯數年,一直為你守身如玉,盼你……嗯!?喂,你去哪!?”
撥開白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紀楚戎面無表情地追上大部隊,一點也不想管身後咋咋呼呼的某人。
“親愛的!你說了你會信的!唉……男人果然都是大騙子。”
“我信你的前提是你沒有騙我。”
“我沒有騙你!”
“我怎麽可能有個男妻子!?”從第一句話開始明顯就不對了啊。
追上來的怪盜抓住紀楚戎一只手,将那只手摁在自己胸口,笑眯眯道:“你不喜歡男的,我也可以幻化成女人呀,只要你想,只要我願意,這都不是問題。你是直的彎的都無所謂,反正我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性取向我随你,我還可以給你生……”
紀楚戎突然一掌按在白迪的面具上,迫使那張不知什麽材質的面具緊緊壓住白迪的嘴巴。
“停下!有什麽東西在靠近。”紀楚戎側耳傾聽,那是一種重物拖動的聲音,伴随女性‘嘶哈——嘶哈——’的怪異喘息。外面仍是黑夜,濃重的黑遮蔽掉異物的氣息,連系統也無法分辨出那爬行之物的形貌。
近了,越來越近。
那東西毫不猶豫,直奔他們而來。
“躲起來。”
等其他人也明顯聽到這可怕聲音時,紀楚戎已然感受到森冷的寒意蜿蜒爬上脊背。充盈着惡腐氣味的地下室陷入死一般的無聲,面對這未知的可怖之物,所有人都不敢輕易洩露出一絲一毫的人氣兒。
無聲的黑暗中,響起女人古怪而充斥惡意的笑。
‘咔噠’
刻意放大感知力,紀楚戎首當其沖被那笑聲中血淋淋的惡意澆了個透心涼。然而,他的耳朵同時聽到了夾雜在笑聲中,那一絲絲輕微的,不易察覺的雜音。
“不好,它要關門!”
速度瞬間強化,兩三個呼吸間紀楚戎已經沖到地門後,與此同時,在如此近的距離下,系統終于窺見了那東西的面貌。
那是早已失去面貌的死物,頭顱看起來像是女性,臉部卻被砸得一團亂,感染的傷口和未清理的腐肉模糊掉本來的五官,就像是一塊被耕爛的田地。然而,這腐爛可怖的面容上,卻鑲嵌着一雙美麗的藍色眼睛,如同屍山血海間一泓倒映着幽幽月光的水。
惡臭撲面而來,紀楚戎強化過的五感遭受劇烈沖擊,即使看不見那東西,光是味道已足夠讓紀楚戎泛起難以抑制的惡心感。
但此刻他只能全力沖向那惡臭之源。
可擊穿合金板的拳頭落在閉合的地門上,竟未能撼動薄薄的地門分毫。
惡臭遠去了,看來是有把握他們打不開這扇門。
‘宿主,我掃描過了,這扇門的組成物質沒有異常,就是普通的鐵木門。’
紀楚戎又試了各種方法,頭頂上的門仍是紋絲不動。
“看來那個女仆是故意引我們到地下室。”紀楚戎皺起眉頭,懊惱自己的冒失。
“不呦。”白迪第二個趕過來,他不去看那扇詭異的門,第一件事是牽起紀楚戎的右手湊近眼前打量,啧嘴道:“你看看,你看看,都破皮了,也太不小心了。”
“白迪,你知道些什麽?”沒去注意白迪的小動作,紀楚戎凝神思索間忽感右手手背被什麽溫軟的東西舔過,先是潮濕的溫熱,在接觸到空氣後,溫熱迅速冷卻成濕涼。和之前的惡臭一樣,這一感覺同樣被放大了百十倍,紀楚戎猝不及防地戰栗了一瞬。
“你!”他反應過來這是種什麽感覺,下意識強力地抽回右手。右手背被門蹭破皮的地方,血跡和髒污被清理幹淨,只留下一點還未完全蒸發的濕意。
握在掌心的手被主人抽離,白迪僅剩下的那只白眼睛浮現委屈。此時,卻聽紀楚戎微帶氣惱道:“這門上的髒東西能沾嘴嗎?!快呸出來!”
白迪楞了一下,眼中委屈轉換成無聲的笑意。嫩紅舌尖表面霧化,重新凝回實态後,舌尖只剩下來自于紀楚戎手背傷口處的血,那髒血中的污染物被黑霧淨化幹淨,血液色澤純粹迷人。白迪悄咪咪将那點血咽回肚裏,滿足地眯起眼睛,又乖乖照着紀楚戎說的,“呸!”“呸!”了兩聲。
在紀楚戎看來,這樣根本沒什麽作用,也就是心裏安慰罷了。他嘆了口氣,道:“要是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說出來。”至少現在兩人是合作關系,紀楚戎不希望最得力的隊友出什麽纰漏。
“嗯~嗯!”
……怎麽突然又裝起小孩子語氣了,紀楚戎好笑地想到。本來緊張地情況這麽一打岔,那股緊張感頓時消退不少。他轉回正題,道:“你剛才的意思,不認為女仆是故意引我們過來?”
白迪沒立刻開口,他等其他人終于氣喘籲籲跑上來,才道:“我剛才看到了門外那東西的長相,它姑且算個女性,有一雙藍眼睛。”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意味深長道:“這棟別墅裏,有藍色眼睛的可不多呢。”
“……小、小姐?”聞秋聲嗫喏着開口,她垂下眼眸,說出壓在自己心中的困惑:“其實,之前攻擊我們的那具巨型骷髅,它的聲音也和小姐一樣。”
“唔,可是門外那東西顯然不是巨型骷髅呀。”白迪食指輕扣面具下颌,忽然興高采烈道:“你們說,小姐會不會是這裏所有鬼怪的本體呀!”
寒意穿刺過所有人的脊背,夏晴顫聲道:“什……什麽意思?她不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嗎!?”
白迪道:“你想呀,這裏所有鬼怪都與小姐有着密不可分的聯系。換句話說,小姐是類似源頭一般的存在。”
在巨型骷髅出現之前,別墅裏的鬼怪有明顯的的陣營之分,女仆與凱恩家的人隐隐勢不兩立,而小姐則處于對立雙方的中央。但是,先入為主的思想總會隐藏其他的可能性。就像他們一直主觀認為小姐是善良守序的一方,後續判斷不免都以次為前提。
如果,這裏的鬼怪根本沒有陣營之分,所有怪物都是小姐的意念所化,象征夫家的鬼魂,象征自己的骷髅,還有那個埋屍荒野的菜農小夥,甚至海域裏的諸多海怪。
按照這種思路,有一個存在便徹底凸顯出來。
紀楚戎道:“如果這荒誕的一切,所有的鬼怪都是小姐的意念。那麽,為什麽女仆仍是人類呢?或者說,為什麽女仆白天黑夜都毫無變化,仍保有人類的形态。”
上面的門暫時打不開,下面的深淵深不見底。白迪指了指漆黑深處,笑道:“如果我說,想搞清楚這個只能走到底,你們相信嗎?”
夏晴遲疑道:“我們憑什麽相信你。”
“我看到了。”白迪轉過臉,他的面具不知何時拿了下來,蒼白的面容,半邊臉滿是幹涸的血跡,血的源頭,是一只空洞洞的眼窩。他笑道:“憑我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鹹魚嘗試翻身,前幾天略修了一下第一個世界的漏洞……_(:з」∠)_
今天起隔日更,失眠的夜晚不再摸手機改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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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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