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金主寶貝不撒嬌

“哥, 咱們的瓜皮已經見到了咱們的夢中人2.0版了嗎?”

【見到了見到了,你的瓜皮現在很震驚,但是因為當事人太入戲, 撞得太狠不曾醒來, 也沒有辦法進行什麽動作。】

“哦, 那就是還來不及有什麽動作了。瓜皮他現在在哪裏?”

“在書房。”

“好的嘞, 咱們去會會他。”

桑意換了身衣服, 渾身上下打點整齊, 容光煥發地奔了出去。謝緣原先沒有明說, 但意思的确是禁止他出門,原來的幾個侍衛見到他推門出來,擋着他問了聲:“您去哪裏?”

桑意有些拘謹地道:“房裏太悶了,我想在園子裏走走,可以嗎?”

他這幾天來非常安分,整個人也是清冷持重、溫馴乖和的模樣,很難叫人不動恻隐之心。院門口也有守衛, 高牆寬闊, 桑意看着也是絲毫不會武的樣子,這些侍衛也就放了他走。

下樓前,眉眼淡漠的年輕人忽而側過頭, 往外聽了聽。寂靜的後園山水間只問得風吹樹葉的簌簌聲響, 他卻像是聽到了人聲似的, 開口問了一句:“客房那邊有很多人嗎?府裏是不是來客了?”

守衛心道奇怪, 像是隔了十萬八千裏, 最細致的微毫之動都能被眼前人聽到的模樣;但他還是如實回答了:“先生,老爺今兒在街上救了一個被馬車撞過去的人,放在客房裏修養醫治呢,具體的咱們也不知道,只能去問問今兒個跟着爺的那些人。”

桑意點了點頭,平淡地應了聲好,而後下樓了。他走後,上面的幾個人悄聲議論道:“你們說他是不是咱們以後的二當家了?”

一個資歷老些的人道:“誰說不是呢,你們是沒從江陵跟過來,五年前他就是咱們的二當家了,爺可喜歡得緊。”

午間清淨,正是昏昏欲睡的好時間,太陽把樹葉曬得蔫吧,照得人發絲灼燙。桑意在園裏繞了幾圈,按照系統定位提示找到了書房所在的地方,敲門後見到無人應答,就推門走了進去。只是他沒想到,第一步剛剛踏出的時候,他便被一個藏在門後的人低笑着抱了個滿懷。

“怎麽過來了?”謝緣将手插進他發間,像給貓捋毛一般慢慢地摸下去,又溫暖又柔順的手感。桑意措手不及,擡起眼看他,眼中閃過三分訝異,七分帶着不好意思的嗔怒,仿佛是在責怪身邊人不打招呼就把自己吓住了一樣。

謝緣攬着他往窗邊走,拉他一并坐下,眼裏還帶着幾分笑意:“不是故意要吓你,我聽人說你出門了,琢磨着約莫是來找我的,所以就等在門後。你剛剛走過窗下時我就看見了,等了半天才見你上來,還以為你不願來我這裏看一看。”

桑意默然。謝緣望着他笑,又推過來一個硯臺:“幫我磨墨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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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邊堆積的事情多,謝月辭世,大事小事紛擾不斷,比年關還要忙亂,雖然人是笑着的,但是眉眼也不免露出一些疲态。桑意不吭聲,被他拉着靠在他身邊,伸手慢慢給他磨墨,磨完後又沏了茶,給謝緣端過去。

謝緣喝了一半,茶見了底,又撺掇他去給自己添,看着桑意立在桌邊娴熟地倒茶,忽而道:“你以後也這樣好不好?來我書房裏,幫我磨墨倒茶。”

見到桑意不說話,他又想起了什麽似的,急忙補充了一句:“回金陵以後你聽話喝藥,把嗓子治好,磨墨倒茶都是小事,你還願意唱戲的話,就來我房裏吊嗓子也是可以的。”

桑意終于開口了,帶着淡淡的笑意:“吊嗓子這麽吵,爺能有心思處理事情?”

謝緣瞅他:“我不覺得吵。”

桑意又笑了笑,這次沒說什麽,把添好的茶遞過去,自己重新在謝緣身邊坐下。謝緣心裏打着鼓,左等右等想等他一句回答,終于還是忍不住重複問了一遍:“可以嗎?”

“好啊。”

桑意低下頭,給他整理胡亂堆疊着的書本,謝緣怔了一下後,忽而伸出手将他的手握住,認真道了聲:“謝謝你。”

桑意唇邊挂着一絲笑意:“爺不寫了嗎?”

桑意坐在謝緣右手邊,謝緣這時候擱了筆抓住他的手,也沒有放開的意思。聽了這話,謝緣側身抓住他一邊肩膀,突然把他整個人抱到了膝上,而後換用左手将他扶着,免得他滑下去,右手又開始穩穩當當地寫字。他用餘光瞥見懷裏人的臉一點一點地變紅,紅到耳根,過了半晌後才消退,桑意動了動,将臉埋在他肩膀處,閉眼睡了,眉眼彎彎。

窗臺上擺着一盆鳳仙花,風吹枝葉招展,火紅的花瓣吹了幾片落在桌上,書房在陰涼處,也能聞見外邊桑樹與不知名花朵散開的香氣,無人打擾,安靜得能聽見綿長均勻的呼吸聲。謝緣忽而覺得這些天積壓心上的陰霾與苦澀一掃而空,在這樣的好天氣好時節中,一切都是來得及的、不慌不忙的,有時間讓他為自己找到的答案作解。

“小桑。”他輕聲道,“我今天遇到一個人,旁人都說他很像你,把他認作你。”

懷裏人睡熟了,沒聽見他說話,謝緣抱着他,接着道:“可是我并不覺得他哪點兒像你。還有另外的事,你聽了可能會不開心,我不想讓你知道。”

他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桑意醒來時,謝緣仍舊抱着他,只是自己也靠着椅背睡着了。箍在他腰間的手放松下來,讓他得以輕輕悄悄地脫離他的懷抱。

桑意從謝緣懷裏爬出來,活動了一下筋骨,而後回頭看了看他。謝緣對他的醒來一無所知,眉目間是掩不去的疲憊,睡得很沉。外面天已黑盡。

桑意往他身上搭了塊毯子,而後推門出去,詢問系統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了?城主睡了多久?”

【你像一只小豬一樣睡了兩個半時辰呢,他比你晚一些,經我檢測,他初步睡眠時間為一個時辰,深度睡眠時間為半個時辰。】

桑意停下腳步:“說起來,我上一世快結束時讓你持續檢測城主的位置和身體狀況,這項功能你還在繼續嗎?”

【在的,因為你沒有使用關閉口令,所以這一世我也接着進行了觀測與監察。】

“城主這幾天的睡眠情況怎麽樣?”

【很平穩。】

桑意皺起眉頭:“很平穩的意思是?”

【沒有夢魇狀況,我想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桑意倒抽一口涼氣:“沒有夢魇了嗎?”

他感到事态發展與他的預期出現了偏差。一模一樣的人已經送去了謝緣跟前,朱砂痣點得深,也看不出來破綻,但是謝緣為何對此無動于衷?

懷揣着這樣的疑問,他自顧自回房看了會兒書,翻來覆去看不進去,又跑到客房那一塊兒,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了那小倌的房中。

那小倌是個實誠人,說要勾引,便用上了自古以來風靡各類小傳的碰瓷大法,還将自己的手臂撞斷了一條。按照桑意曾經調|教的,性子也與他這一世十成十地像,對着別人清高冷淡,在謝緣面前低眉俯首。他想了想,寫了張紙條,上書“務必尋得機會跟謝家家主說話”,而後将其塞進了那昏迷不醒的小倌袖中。功成身退,他拍拍衣袖上的灰,回房睡覺了。

第三天,系統通知他:【小倌號夢中人2.0已經醒了,也看見了你的紙條,現在正在去見謝緣的路上。】

桑意搓了搓手:“好,我等着,你放實時聊天記錄給我聽聽看。”

系統:【喏。】

【下面是你哥為你實時播報,你選的小倌進了謝緣的房間,正在向他道歉問好。我看出來了,他連說話的口吻、走路的姿态都是學的你,此子必有大成。】

桑意問:“瓜皮呢?”

【謝緣……客套了幾句就讓人送回去了。】

桑意瞪大眼睛:“啊?”

【他還囑咐手下人,盯着咱們的小倌夢中人2.0版的傷勢,一旦好全了,馬上送出府,不要有其他糾葛。】

桑意感到計劃再次産生了偏差:“他不是應該像上次找到桑青一樣,興沖沖地開始談戀愛,讓我在旁邊給他們打點瑣事嗎?他現在之所以敢幽囚我,無非還是把我當成本就屬于他的一個玩意兒,這樣是不對的。

“我原想是讓那小倌同他在一起一段時間,迷惑他的心智,到頭來再露出本來性情,讓城主再次知道所謂的夢中人是不可靠的。先徹底粉碎他對夢中人的幻想,再離開他一段時間,讓他正視我的身份,這是我原來的打算,但是現在……”

【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你在他心中的地位顯然比你自己預計的重要得多。】

桑意眨巴了一下眼睛:“來不及了。”

系統:【?】

“來不及了,我固然可以讓那小倌打哪兒來就回哪兒去,但是我為了讓瓜皮沒辦法去找我,跑路跑得幹淨利落,已經讓人傳出了瓜皮私吞給陛下挑選的絕色的消息,最短明天,瓜皮就會陷入大麻煩中。”

【???】

桑意舉起雙手表示清白:“沒有我放出的這個消息,皇帝那邊遲早也要把瓜皮清算掉,謝家兩邊的風險,一邊是朝堂,一邊是與他合作練兵的東洲人——皇帝想他服從安順,東洲人卻想他死,想吞并整個謝家。我這一世的身份在瓜皮面前說不上話,這次放出消息之前是經過慎重考慮的——我嫁禍了東洲人,可以引起瓜皮的懷疑,從而重新審視這段合作關系;與此同時,來自皇家的審查與清算也是對他的保護,是免費的皇家保镖。現在瓜皮阿爹去世了,如果我是東洲人,定然會選在這個時刻下殺手。”

【所以你要?】

“按照原來的計劃,只能将錯就錯了,我還是得走,進一步刺激一下城主,好讓他想起我。”桑意搖搖頭,“這一關……無論我和城主是否在一起,一定都是要過的。”

【我看你就是想跑路吧?啊?】

“別瞎說,怎麽可能。”桑意擺擺手。

夜色濃重時,桑意起身出門,避過在門前守候的侍衛,徑直去了書客房那一邊。他們剛來涪京不久,宅邸中大多是謝月的原班人馬,對桑意并不熟悉,只曉得自家家主帶了個人過來,要求他們盯好看緊,防止溜走。幾天半月地觀察下來,只見桑意文弱,聽說原來是唱戲的,衆人看他的眼光也不免帶上一點偏見,覺得他女氣沒用,不需要多操心。

所以現在他突然來到客房,別人其實是沒有準備的。桑意光明正大地走了進去,一路暢通無阻,越過屏風看見了床榻上的病人——眉眼與他九分相似,右手正在經人換藥,露出錯位的關節與白皙的皮膚。

一旁的侍女不知道他為什麽要盯着這小倌的手臂看,顯得十分在意的樣子,不禁惶恐地問道:“您是爺房裏那位……桑先生?您是要……?”

桑意收回視線,又失神了片刻,整個人的氣息都變得肅殺而冰冷:“回頭告訴你們爺,我要走了。”

“啊?走哪去?您什麽時候回來?”

“與君長決。”桑意輕聲說,“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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