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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琳琅生在李府,是府中唯一的女孩,自幼便是李密夫妻的寶貝,對她百般寵愛。大哥李浩濂長她六歲,今在翰林院當差,二哥李浩玄長她四歲,如今在郎中令手下做事,也都很寵她。
順風順水的活了十多年,李琳琅不曾受過半點委屈。
直到她的兩位嫂嫂嫁入李府。
大嫂王寧寧是通議大夫家的嫡女,二嫂劉宛瑛,是中書令家的庶女,嫂嫂入門前李夫人早有囑咐,提醒她要和氣些,不要和嫂嫂們生出嫌隙。
李琳琅微微搖頭,母親不知道的是,不是每家的內宅都如李府這般太平,從一衆嫡姐庶妹中走出來的王寧寧和劉宛瑛也根本不需要李琳琅故作和氣。
她們可有本事了。
“琳琅,幾日不見,越發俊俏了。”王寧寧笑着道。
劉宛瑛接過話茬:“說的是,瞧那鬓邊簪的金葉步搖,是金錦閣新出的款式吧,真好看。”
李琳琅摸了摸步搖,微笑:“是啊,花了不少銀子,貴着呢。”
說到這,兩位嫂嫂的面色都有些不太好看,誰都知道李家“重女輕男”,好東西都緊着李琳琅,李夫人手下頗多私房,她們二人從沒落着好。
劉宛瑛性子更耿直些,低聲嘆氣:“還是琳琅命好,我活到如今,都沒戴過時興的首飾,都是打折降價了才買。”
“誰不是呢,咱們家大業大,養的人多,不精打細算是不行的。”王寧寧語氣和緩,可話中的酸味更明顯。
呵呵,哭窮。李琳琅低頭淺笑,內心卻直嘀咕,自己前世怎會傻乎乎着了她們的道,只要嫂子在自己面前哭窮,就和鐵憨憨似的慷慨解囊。
她不欠她們分毫。
“嫂嫂們真是辛苦,嗯,不像我,出嫁前私産就多,嫁人後嫁妝又豐厚,就算過得奢侈些,一輩子也無虞。”
李琳琅突如其來的炫富操作,令李家二位嫂嫂措手不及,李琳琅從一個月前就有點不一樣,和往日判若兩人,不似從前好糊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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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祁也不太懂李琳琅的操作,但強烈的表現欲作祟,他扭頭看向李琳琅:“你想花錢盡管去花,以後我掙錢,你負責貌美如花便是。”
兩位嫂嫂更加酸了。
李琳琅以帕掩面,垂眸羞怯道:“都聽你的。”
接着擡頭對嫂嫂們道:“我在家有爹娘哥哥疼愛,出嫁後夫君又善解人意,大嫂二嫂,我就是命好。”
王寧寧和劉宛瑛對視一眼,僵笑着點頭。
李琳琅永遠也忘不了,前世逃婚嫁人後,兩位嫂嫂對她的冷嘲熱諷,那時候徐楚儀被趕出了翰林院,徐家老小原都是他贍養,失了官後也斷了經濟來源,都是李琳琅候着臉皮從娘家拿銀子回去補貼夫家。
為此,她受過多少冷言酸語,白眼奚落。
虧她曾真心待兩位嫂嫂,後來才發現自己傻的厲害。
今日回門,只在她們兩人面前秀恩愛自然不夠,李琳琅還有其他的帳要算。她靠着軟墊,一手執着團扇,邊搖邊道:“七月了,鄉下田莊的貨也收好了吧?”
王寧寧擡眼看來,笑道:“是啊,今年收成還行,果園裏許多果子也熟了,明兒我派人送些去韓府,叫親家也嘗嘗鮮。”
李琳琅将扇子扣在桌案上,似笑非笑。
又聽劉宛瑛道:“可惜收的那些貨賣不出什麽好價錢,工人,看園子的,還要支很多工錢,最近為了田莊豐收之事,我累得好幾宿都沒睡着。”
李琳琅迎上劉宛瑛的目光,淡粉色的唇瓣微勾,嘴角浮現出一對梨渦,笑容很是甜美,說出來的話卻如投石破了靜水,叫王劉二人緊張不已。
“嫂嫂既覺得辛苦,就別管那些田莊了,何苦勞神。”
他們說的田莊,是元都城外的幾個莊子,李家兄弟各一個,李琳琅有兩個,以前她年紀小,根本不懂經營,加上嫂嫂們的甜言蜜語,便把經營權給了王寧寧與劉宛瑛,這幾年下來,竟沒給過李琳琅一分錢,甚至有意無意“忘了”有兩家莊子是李琳琅的産業。
劉宛瑛變了臉色,甩下臉道:“我不辛苦誰辛苦,也都是為李家操勞,哎,這麽多年辛苦付出,也都習慣了。”
王寧寧在一旁幫腔:“是啊,宛瑛多年來操心操肺,我瞧着都心疼,琳琅,你真該謝謝她。”
謝謝她?李琳琅覺得好笑,內心翻湧起憤怒,她們還當她是從前那個稀裏糊塗的李家小姐嗎,三言兩語就想将她蒙騙。
韓祁吹着茶沫,時不時的往李琳琅這邊看一眼,見她眉頭微蹙,唇緊緊抿着,他已經能讀懂李琳琅的表情,她真的生氣了。
她生氣了,就是要收拾人了。
李琳琅目光冷冷,掃過王劉二人:“謝謝她?謝什麽呢,謝她這麽多年管着田莊用來填自己的私房?謝她為自己打的一手好算盤?”
在場衆人都驚了,劉宛瑛更是氣的話都說不出,李琳琅,好厲害的口舌,哪裏像個剛及笄的姑娘。
“琳琅,你胡說什麽呢。”王寧寧起身打圓場。
李琳琅看了王寧寧一眼:“大嫂,你也沒少撈好處吧。”
王寧寧和劉宛瑛交好,李琳琅得罪一個或者兩個并無差別,索性不演戲了,站起來看着她們一字一句清晰道:“我名下的兩個田莊,從今日起不需要嫂嫂們操心,我自己管理,至于以前收成折的銀兩,我不要了,只是今年的,一分都不能少,我會派賬房過去核算清楚的,還有,勸嫂嫂們一句,手別伸的太長,有後悔的一天。”
寥寥數語,已将王劉二人臊得滿臉通紅。
韓祁輕輕給李琳琅束起大拇指,很強。
到了晚上,李太傅并李家大哥二哥都回了府,一家人坐在廳堂用晚膳。
李家三個男人對韓祁還有些試探之心,與他說了不少話,見韓祁回答得體,并不像傳聞中那樣頑劣,才稍安下心。
李琳琅看了韓祁一眼,父親還有哥哥不知道的是,這都是面子工程,韓祁是為了“五鬥米折腰”,本人難對付着呢。
“琳琅,嘗嘗這芙蓉蝦,滋味極佳。”
王寧寧執筷,笑着為李琳琅夾菜,好像早先“算賬”之事并未發生一般。
“謝過大嫂。”李琳琅微颔首,但直到晚膳用畢,也沒食那芙蓉蝦。
這頓飯,吃得真累啊。
拜別李家人,坐上回蘇子巷的馬車後,韓祁癱坐在位置上,側臉看李琳琅:“你從前在家時,天天要像今日這樣,連演戲帶唬人麽?”
李琳琅将車簾拉開了兩寸寬的縫,斜靠着車壁看外頭街景,燈火點點,人影重重,她看得出神,聽見韓祁的話只微微搖頭,不言語。
應該是累了。
韓祁看着李琳琅閉目假寐,突然覺得,這平時咋咋呼呼,誰都欺負不了的女子,到底也是個十五歲的女孩子,她還是個小姑娘,臉頰還帶着嬰兒肥。
“怪不得你非要嫁給我,相比下,我家就是天堂。”
靜默一會,韓祁突然道。
李琳琅絞着手中帕子,恨不得将他踹下車去:“你清醒一點,做什麽青天白日夢。”
回到清風院後,李琳琅發現多了幾個護院的守衛,問了才知道,這是韓夫人的意思。昨夜徐楚儀在韓敘的書房待了很久,一口咬定自己酒後失态,才做出爬人院牆這種事情,被人捉住後酒已經醒了大半。
至于為什麽放着元都城那麽多院牆不爬,非往韓家院牆上蹿,徐楚儀尴尬的扶額:“這不是湊巧了,實在是,我的錯,望韓大人海涵。”
韓敘半信半疑,将人留到半夜,徐楚儀道他明日還要當差,連夜離了府。
擔心清風院的安全,韓夫人從自己院子抽了幾個人,派到了李琳琅這邊。
夢雲将那日看見徐楚儀的事情告訴李琳琅,又抽出一封信,猶豫的遞給李琳琅:“這,是徐大人寫的信,托人送來的。”
徐楚儀和李琳琅大哥同在翰林院當差,來家中做過幾回客,李琳琅也因此與他相識,少女春心萌動,仰慕徐楚儀的才華,一開始只是情愫微生,再往後,就是滿腔深情,淹沒理智。
夢雲知道,和徐楚儀交好,是李琳琅先主動的,小姐先主動寫的信,先主動送自己繡的香囊,作的詩。雖然成親那日已經說過和徐楚儀沒有瓜葛,但是,夢雲看着手中的信,咬着下唇說不出話。
李琳琅知道夢雲怎麽想,她怕她不過口是心非,怕她心中有遺憾。
“夢雲,将信退回去,告訴徐楚儀,從今往後不要來打擾我,我與他就當做沒認識過。”
李琳琅說的很認真,她注視着夢雲的眼睛,微笑:“這是我的心裏話。”
“是,我明白了。”夢雲點頭,轉身出了院子。
蘇子巷口的大榕樹下停着輛馬車,夜深了,樹下蚊子飛蟲亂蹿,徐楚儀被咬出許多疙瘩,渾身不舒服。
小厮田七苦着臉:“公子,咱們回去吧。”
昨夜爬牆後挨了一頓揍,他膀子現在都還疼,這次要是又被發現,估計就要被打斷腿。
徐楚儀望着巷子深處,篤定搖頭:“不會的,我給琳琅寫信了,她會來見我的。”
作者有話說: 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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