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二天清晨, 阿羅套好了馬車等在院門外。

李琳琅選了一套水紅色的襦裙, 梳好頭發, 用落霞閣最新款的胭脂水粉描畫好妝容, 還在眉心貼了桃花形狀的花子,整個人愈加的明豔動人。

她在銅鏡前轉了個身。

“很好看,這套裙子很襯你的膚色。”韓祁也穿好了錦袍,腰間墜着羊脂玉佩,一副翩翩佳公子的裝扮,“就是……”

韓祁沉吟,想了想拿起梳妝臺上的眉筆, 非常自信的說。

“就是眉毛還要描幾筆。”

眉毛是夢雲幫李琳琅畫好的,明明就十分的完美,恰到好處。

夢雲想說什麽,可嘴唇動了動,十分明智的選擇了閉嘴。

“嗯,我也覺得眉毛淡了些。”李琳琅看着銅鏡中的自己,露出一個微笑,“就請你幫我再描一描。”

說完, 李琳琅坐在梳妝臺前, 輕輕的閉上眼睛。

韓祁拿着眉筆,在她的眉頭輕輕點了幾下。

“你看看, 是不是好看一些了?”韓祁擱筆,眯着眼睛欣賞了幾秒,“我覺得, 重新描過以後,好像濃了。”

“……”雲夢假裝自己是個木頭人,看不見也聽不着,非常識趣兒的退出屋子。

姑爺描的眉何止濃了一些,簡直比戲臺上青衣的眉還要黑。

“哈哈哈哈。”李琳琅對着鏡子,仔細看了看濃成兩條毛毛蟲的眉毛,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确實有些濃了。”

韓祁也跟着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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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重新畫一回便是。”

韓祁和李琳琅出清風院坐上馬車的時候,阿羅牽着缰繩已經快睡着了。

他看到韓祁和李琳琅湊在一起走過來,不知道在談論着什麽,就是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少爺和夫人之間的感情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阿羅撓了撓頭。

只要公子開心便好。

馬車沿着大路往前行駛,不久之後停在一條繁華的街道旁邊。

“就是這裏了。”李琳琅撩開車簾往外面看了一眼,“外面名叫奇香閣的鋪子就是阿布爾所開,我們下去看看。”

韓祁對李琳琅點點頭,先下了馬車,然後伸手扶李琳琅下車。

“上次我們和阿布爾的合作十分的愉快,我已經和他談好了,以後如果還有生意要合作,就直接來奇香閣找他。”李琳琅擡頭看了看店鋪的招牌,然後扯了扯韓祁的袖子,笑盈盈的看着他,“我們進去吧。”

韓祁把手從衣袖裏伸出來,順勢牽住李琳琅的手。

“好啊。”他伸手将李琳琅鬓邊的碎發別在耳後,然後牽着她走了進去。

等他們走到店鋪裏面,在二樓的阿布爾已經注意到了門口的動靜,他下樓将二人迎到了二樓的小房間裏面。

“韓大人,韓夫人。”阿布爾笑眯眯的,“今日又有生意要和我做嗎?”

韓祁看了阿布爾一眼,目光掠過阿布爾精致的面孔,到底是庸脂俗粉,沒有什麽氣質,李琳琅覺得他不好看,也是對的。

想到這一點,韓祁心情十分的舒暢。

“阿布爾先生,我們來向你打聽一個人。”韓祁拿出趙姓商人的畫像,指着上面的男人說道:“你見過此人嗎?”

阿布爾接過畫像看了又看,對韓祁和李琳琅笑了笑,“見過。”

“哦?”李琳琅驚喜的和韓祁對視一眼,“阿布爾先生,請問您最後一次見他是什麽時候?”

阿布爾想了想:“大概是兩年前。”

韓祁:“……”

李琳琅;“……”

兩年前見過趙姓商人沒有什麽稀奇,畢竟他最近兩個月才失去蹤跡。

李琳琅不死心,追問道:“最近幾個月有見過或者聽說過這個人的消息嗎?”

“沒有。”阿布爾搖搖頭,表示他和趙姓商人不熟悉,“我們做的不是一樣的生意。”

聽到這裏,韓祁敏感的蹙起眉,總覺得這話有些奇怪,不一樣的生意是什麽意思?他想追問,但又覺得是自己想太多,阿布爾漢語說得不好,這可能只是他的描述有問題。

“可惜啊,連阿布爾先生都不知道,想必元都也沒有人知道了。”李琳琅有些失望。

韓祁則拿出一張大面額的銀票放在桌子上,然後輕輕推到阿布爾的面前。

“韓大人太客氣了。”阿布爾頓時喜笑顏開,他拿起銀票收到懷中,藍色的眼睛裏面充滿歡快,“我可以利用人脈幫忙查找趙商人的下落,韓大人韓夫人請放心,在元都城和西域我都有人脈。”

關鍵時刻還是銀票的作用大啊。

李琳琅看着美滋滋安排人尋找趙商人下落的阿布爾,感慨又遇見一個同道中人。

從奇香閣出來後,馬車路過了一家西域人開的酒樓,裏面賓客熙攘,酒水飄香,穿着異域服飾的店夥計站在酒樓門口招攬客人。

“等等,停車。”李琳琅推了推韓祁的胳膊,“今天中午我們就在這家酒樓吃飯吧。”

“我也正有此意。”韓祁微笑,指着酒樓的招牌“紅滿樓”三個字:“這家酒樓中的烤全羊、烤肉十分正宗,你保準喜歡吃,一定很符合你的口味。”

“你以前來過?”李琳琅一手提着裙擺,一手牽着韓祁的手,輕輕的跳下馬車,“以前沒有聽你提起過。”

“在書院讀書的時候,和同窗們來過幾次。”韓祁心中有些愧疚,在燕兒巷的時候李琳琅處處為自己考慮,又是送自己可以驅邪的小老虎,又是送好吃的飯菜和零食,還幫自己拿來了換洗的衣物,可謂處處細心,滿滿的愛護。

可是自己呢?

紅滿樓有這麽好吃的飯菜,他竟然沒有想到帶李琳琅來吃,實在有些不應該。

“我們進去吧,這頓飯我請客。”韓祁挺起胸膛,牽着李琳琅非常豪氣的說:“你先吃什麽盡管點,千萬不要和我客氣。”

說完,他還扭頭對身後夢雲等人道:“你們也在紅滿樓叫桌酒菜盡情的吃,公子我請客。”

夢雲阿羅心中大喜,美滋滋的猛點頭。

李琳琅忍不住笑了,她看着韓祁,眨了眨眼睛:“你忘了,你沒有錢。”

“……”一語驚醒夢中人,韓祁猛然想起來,他不僅沒有零花錢,還倒欠着李琳琅銀子。

夢雲和阿羅肉眼可見的蔫了,姑爺是個好姑爺,就是太窮了些。

“我有……俸祿。”說起自己每月那點可憐的月奉,韓祁十分的沒有底氣,“不過俸祿是要用來給你買胭脂的。”

李琳琅被逗的前仰後合,她勾着韓祁的指頭,提着裙擺走入店裏。

“這回我先付錢,記在你的賬上,回頭你慢慢還給我。”

“好,利息是多少啊?”韓祁猶豫的問:“我可能要很久才能還清楚。”

“不收利息了。”李琳琅看着韓祁的眼睛,皺了皺鼻子,“反正你的就是我的,不必分這麽清楚。”

說罷,她幹咳幾聲,挪開了視線。

韓祁則是笑得很開心,牽着李琳琅往酒樓的二樓走。

“……”

跟在身後的夢雲和阿羅表示,最近的日子有些不好過,一不小心就會撐着,被狗糧撐到飽。

“給我掌嘴,真讨厭!一天的好心情都被毀掉了。”

剛剛走到二樓,就聽見一陣喧嘩,怒罵聲中間還夾雜着輕輕的啜泣。

“哭什麽哭?你還有臉哭。”宋嘉琪站在走廊上,身上的錦繡紅梅群上布滿了油污,她身邊的侍女正在用手帕幫她擦拭,“你走路不長眼睛嗎?你是不是故意的?”

宋嘉琪越說越生氣,臉都漲紅了。

她的肚子已經開始顯懷,沒罵幾句肚子裏面的孩子就感受到了母親的怒火,在肚子裏亂動。

宋嘉琪捂着肚子,惡狠狠瞪着眼前酒樓中賣唱的女子。

剛才就是這個人在外面唱曲兒,徐楚儀竟然還誇獎她唱的好聽,還打賞了銀錢。

“我告訴你,哭也沒有用,你不長眼睛弄髒我們夫人的裙子,要照價賠。”宋嘉琪身邊的貼身丫鬟也都不是省油的燈,指着賣唱的小姑娘聲色俱厲:“哭什麽,不準哭!說,你是不是故意的,啊?你說啊!”

徐楚儀站在一旁,臉上一片雲淡風輕,心中冷笑,故意的,就算這個小丫頭吃了雄心豹子膽,也沒有膽子故意惹宋嘉琪生氣,她們這種嬌貴的千金小姐,從來都是難纏的主兒。

徐楚儀的目光落在賣唱女的身上,那臉上那雙眼睛,笑起來的時候,會和李琳琅有一點點,細微的神似,所以他心軟打賞了她銀錢,沒想到招來這種麻煩。

他看了看氣的滿臉通紅的宋嘉琪,眼底的厭惡一閃而過,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張口,一道熟悉的聲音打碎了他臉上的平靜。

“發生什麽事情了?”李琳琅走入圍觀的人群之中,掏出一條幹淨的帶着香味的手帕遞到賣唱姑娘面前,柔聲說:“不要哭了,先把眼淚擦幹淨,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李琳琅!”宋嘉琪看着突然出現的李琳琅,氣的臉色更加紅,“你這是要幹什麽,故意給我難堪嗎?”

看着眼前張牙舞爪,風度全無的宋嘉琪,李琳琅對她微微搖頭:“你想多了,我并沒有這個意思。”

“沒有這個意思!那你什麽意思?”宋嘉琪冷笑不止,“你就是想看我的笑話。”

“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有。”李琳琅聳了聳肩,無論宋嘉琪是得意還是落魄,都不管她的事情,她都不會在意。

李琳琅這種無所謂的态度更加激怒了宋嘉琪,她一直把李琳琅當做自己的假想敵,自己處處都要和李琳琅比較,自然以為李琳琅也是如此。

李琳琅輕輕嘆息,宋嘉琪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種生活觀念叫做做自己,關心自己的真實感受,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和自己喜歡的人做喜歡的事情,而不是把精力都放在比較上面。

宋嘉琪還想鬧,卻被徐楚儀一把拉住了袖子,徐楚儀垂下眼臉,“嘉琪,不要鬧了,這位姑娘必定不是故意的,我們不要為難她了。”

說完看向李琳琅,露出一絲微笑:“好巧啊。”

李琳琅身子一頓,默默的往韓祁身邊靠了靠,當做沒有聽見。

“不巧啊,畢竟元都城也就這麽大。”韓祁繃着臉看向徐楚儀,說完拉着李琳琅準備走。

“李琳琅你站住!”宋嘉琪幾乎是咬牙切齒,她甩開徐楚儀的手,指着徐楚儀道:“你是什麽意思啊?什麽叫這位姑娘不是故意的?還叫我不要為難她。”

宋嘉琪簡直快被氣瘋掉,“你怎麽和李琳琅說話一個樣?你幫她還是幫我?你說清楚,不然我跟你沒完!”

李琳琅覺得有些無語,這事情明明和她沒有關系,宋嘉琪這種腦回路實在令人費解。

眼看着賣唱的小姑娘已經吓得瑟瑟發抖,剛才已經止住的眼淚也因為宋嘉琪再次發火,又一次噴湧而下。

“放心,這件事情不怪你,你走吧。”李琳琅忍不住叫人把姑娘帶走,“放心,這位夫人的衣裳我幫你賠。”

“宋嘉琪,我再說一次,你不要鬧了。”徐楚儀的臉色也微微漲紅,尤其是餘光看到李琳琅和韓祁的手緊緊握在一起時,他連額上的青筋都漲了出來。

“你說什麽?”宋嘉琪不可置信的看着徐楚儀,猛然高聲道:“你竟然敢吼我?!”

徐楚儀此刻腦子裏又亂又漲,本來就是宋嘉琪提議了很多次,他才抽空陪她來紅滿樓吃飯,當宋嘉琪當衆為難賣唱小姑娘的時候,他也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态,心情并沒有什麽波動。

他不喜歡宋嘉琪,所以也不在乎她當衆出醜。

可是李琳琅來了之後,看着她和韓祁兩個人親密的姿态,徐楚儀第一次發現,李琳琅可能真的放下他了,韓祁鸠占鵲巢,取代了本該屬于他的那個位置。

站在李琳琅身邊的人,本該是他啊,明明是他先遇見李琳琅。

他們從前,明明那麽要好。

徐楚儀感覺胸口中堵着一口惡氣,無處發洩。

韓祁和李琳琅站在一邊看了一會熱鬧,李琳琅拽着韓祁的袖子,輕輕晃了晃,貼在他耳邊說:“吵架好可怕,以後我們都不要吵架。”

“我怎麽可能和你吵架。”韓祁聲音輕輕的:“我那麽喜歡你。”

李琳琅的耳朵都紅了:“真的?”

“千真萬确。”韓祁看着李琳琅笑得溫柔。

宋嘉琪扭頭狠狠瞪着他們,“你們兩個在說我什麽?”

“徐夫人,你想多了,我們說的東西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韓祁對阿羅點點頭,阿羅立刻拿出一錠銀子給宋嘉琪的貼身侍女,韓祁挑眉:“這是替剛才那位姑娘賠你的衣裳錢,你們慢慢吵,注意控制音量,不要影響其他客人用餐,我們先走了。”

徐楚儀狠狠攥着拳,用又嫉妒又恨意慢慢的眼神看着兩人的背影。

韓祁和李琳琅在店夥計的帶領下進了包間。

“…………徐楚儀!”

宋嘉琪的滿腔怒火無處發洩,擡頭怒視着徐楚儀。

令人以外的是,徐楚儀面部表情的轉過身,一言不發,走了。

就這麽走了?

宋嘉琪真的要氣瘋了,轉身跟着下樓。

可她剛走到門口,宋家的馬車已經撇下她先走了。

“小姐……”宋嘉琪身邊的侍女被這一幕驚呆了。

“好啊,有三皇子撐腰,果然就不一樣了。”宋嘉琪的表情似哭似笑,“徐楚儀,你變臉也變得太快了。”

經歷了方才的小插曲之後,韓祁和李琳琅的美好心情并沒有受到什麽影響。

吃飽喝足後從紅滿樓出來,李琳琅心情甚至更加好了。

“我們去戲園子聽戲吧。”李琳琅握着韓祁的手,勾唇微笑:“聽說新排了一出喜劇,特別的好看。”

“走吧。”韓祁看着李琳琅圓嘟嘟的臉蛋,覺得手有些癢,伸出手指輕輕捏了捏,“要不要買點小零食待會兒邊吃邊看?”

“好啊好啊。”李琳琅笑盈盈的點頭,“我們走吧。”

無時無刻受到粉紅暴擊的夢雲阿羅表示,我們已經習慣了。

兩個人去了元都城糖果花樣最齊全的糖果鋪子,裏面售賣的糖果花樣繁多,色彩豔麗,滋味也好,李琳琅挑了很多,正在猶豫要不要再多要些牛乳糖時,韓祁俯身,頭對頭的和她湊在一起。

“別往外看,我發現有人在跟蹤我們。”韓祁臉上帶着笑,聲音壓得很低,“跟了我們一條街,隐藏的很好,是個高手。”

“是誰的人?”李琳琅歪着頭,姿态很放松,從遠處看就像在和韓祁說玩笑話,“我們早上出來時後面還沒有跟着尾巴。”

“暫時不知道。”韓祁笑得愈加好看,長長的睫毛忽閃,“但我有辦法知道是誰派來的。”

“你好聰明。”李琳琅從糖匣子裏取了兩粒糖果喂到韓祁嘴邊,“是不是想要将計就計?”

“知我者琳琅也。”韓祁低頭将糖果吃掉,“我們去戲園子吧。”

他們結了賬從糖果鋪子出來,手裏提着很多盒子,買的太多了,李琳琅對夢雲說:“你把東西送回府,再來戲園子找我。”

夢雲點頭,坐着馬車先回了蘇子巷。

韓祁則和李琳琅手挽着手,慢慢的往戲園子走去。

冬日天黑的早,太陽漸漸落山,紅色的夕陽墜在天邊,如同一卷華貴的綢緞,美豔無比。

雲兮留意着身後,果然在不遠的人群中發現了“尾巴”。

“尾巴”們隐藏的十分巧妙,不緊不慢的跟在身後。

“走吧,看戲去咯。”

韓祁餘光掃過身後跟着的人,貼在李琳琅耳邊,輕輕的說道。

作者有話說:  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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