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是爹錯了

便明白過來了，夜清漪如今是真的不肯原諒他了。

一念錯，便步步錯。

夜清漪此刻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什麽花樣，若是真的對待母親有着深厚的情感，又怎麽會縱容白氏在府中對待如此對待她唯一的女兒。

每次逢幾日，府中照樣是飲酒作樂，除了原主還能夠偷偷摸摸的在院子裏頭燒些香火，祭拜自己的親娘，又有誰會記得，曾經在夜府真正的女主人。

“你如今何必假惺惺的，哭給誰看呢？”宮夫人看着夜睿明，一臉的淡漠。

是啊，如今才想起這一切，又怪誰呢？

“白氏？”他看到了白氏，目光冷冽中，帶着殺意。

“我後悔沒能殺了你！才釀成了今日的後果，是我害死了夫人。你們殺了我吧！”

全都想起來了。

白氏是狐族的女子，雖然說沒什麽修為，但本身自帶着媚宮，還是讓她那一次得逞了。

假借着酒趁他微醺，誤以為她是夫人時，渾渾噩噩就上了床，第二天，這一幕自然是被夫人看到了。

夫人很有涵養，即便是看到了這一幕，也沒有大吵大鬧，只是默默的離開了，不久之後就将白氏扶上妾位。

只是夫妻之間的隔閡，打那之後就開始了。

夫人想要的是夫妻之間一心一意的感情，可是白氏卻橫亘在了他們之間。哪怕夜睿明不去尋找白氏，這府中白氏的存在，也是沒有辦法抹去。

等到夜天龍的出生之後，白氏的存在感更高了。

而夫人一心一意只撲在了夜清漪的身上，他賭氣之下，偶爾就會去白氏的庭院坐坐。

為的就是希望夫人能夠因此争風吃醋，可是沒能夠等來夫人的争風吃醋，倒是讓白氏一點點的算計上了。

狐族的女子擅長媚術，不止是在床笫之間，就連日常的言談之中也能夠深入人心。

有一種，狐族的藥是忘川水，吃了可以讓人遺忘一個人，他唯二的兩次的上當，就讓他把夫人給遺忘了。

其實那個時候，還沒有遺忘的那麽徹底，他一直運用功力想把自己體內的毒素逼出來，但是失敗了。

夫人什麽時候死的他都不知道，只知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夫人了。

如今，他想起來了，可是關于那幾年的記憶，卻都變得模糊不堪。

唯有當年，他還是一個守城的将領時，忽然間有一個白衣的女子，忽然間從官道上沖着他的馬兒攔截了過來，那個時候他以為遇到了什麽刺客，然而她走路跌跌撞撞的，身上的血跡染透了白衣。

那一雙目光到現在他都能夠記得一清二楚，那樣平靜、純粹卻又耀眼的如同天上的星辰。

她沒有祈求連眉頭都沒皺，只是詢問他，這個地方是哪裏？

他意識到了她言語之中的虛弱，而下一刻，她終于沒能夠支撐得住，暈了過去。

行軍之路，帶上一名女子是很不方便的事兒，但她傷勢過重，他只好拿了自己的衣裳，讓她佯裝女扮男裝混入軍營，過了些日子，熟悉了之後才知道，她完全不記得自己是誰。

那樣清冷如九天玄月的氣質，清貴卓絕，風姿綽約，本不應該是他這樣粗犷大漢所能夠認識的。

他那個時候私底下暗暗猜測，她若不是大家閨秀，必然就出自名門正派。

否則怎麽能夠養出這種與衆不同的氣質。

認識的久了，他看她的每一刻都感覺心跳會不由自主地加快。

那段時間，應該是他們過得最普通卻也是最快樂的時刻了。

哪怕後來他屢立戰功，戰功也有夫人的一半，他入京加官進爵，多少名門上門求親想要締結良緣，最終看到她之後，他覺得天底下再也沒有比她更好的人。

無論再強的家世背景，怎麽能夠抵得上她低頭一笑的嬌羞？

曾經，有多麽刻苦銘心的回憶，在遺忘了之後，再度想起，如今便有多麽痛恨自己的遺忘。

仿佛背棄了，最初的諾言，就活該沉淪于這樣的苦痛。

“素瑛，你我約定過白首不分離，若是有人違背，那麽下一世，就再也不相見了！可是我不想要這樣的懲罰，素瑛，我錯了……”

旁人不知曉，他究竟經歷過了什麽。

但白氏聽到他嘴裏頭念叨着那個人的字眼，就滿是憤恨的說道：“她不會原諒你了，再也不會原諒你了。你知道她死的那一刻，我們就在隔壁親熱，哈哈哈……我那個時候聽到了她劇烈的咳嗽，但那又怎麽樣，我就是不會給她治療，就是要看着她一步步的走向滅亡。她死的時候，一定會無助，很憤怒，她的手指甲抓着床沿，都抓破了指甲，指甲縫裏嵌入了木屑。我還抱着她的女兒，走向她說，讓她安心的走吧，因為我一定會好好的養廢她的女兒的。她不甘心，眼睛瞪得大大的。後來我就下了藥，讓夜清漪毀容了，因為跟她娘親一樣的臉，我怕你會想起，可是毀了容，長得醜了，你就想不起來了……”

想過白氏惡毒，但夜清漪從沒有想過，她會如此喪心病狂到了這個地步。

夜清漪上前一腳踹了下去。

“你真是一個賤人！”

白氏嘴角留着血液，可臉上卻帶着癫狂的笑意。

“我怎麽了？我不該去征求我自己的幸福嗎？如果你處于我的位置，你不會那麽做嗎？我唯一做錯的事兒，就是當初心軟，應該将你那個賤人一塊兒弄死才對！”

白氏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她們一塊兒長大的女奴，只有她成為大将軍夫人，兒子還那麽優秀，其他的人後來死的死，淪落青樓的淪落青樓。

如果她不去争取，難道還真的要配小厮不成嗎？

“我娘對你那麽好，你卻如此對她？”當初在死亡的那一刻娘親會是多麽的絕望，夜清漪不敢想象。

她眼下，看着白氏眼神，恨不得将她千刀萬剮，死已經不是她的解脫了，她會讓她生不如死。

“那怪就只怪她蠢，什麽恩愛的諾言，什麽生死與共，我從來就不信這些。男人嘛，都一樣，只要稍稍誘惑，不一樣就上鈎？是吧？老爺！”

“你胡說，明明是你給我下藥了！”第一次的酒裏是下了助興的藥。

“那又怎麽樣，我得逞了。你背棄了你的諾言！”白氏有些得意。

宮夫人已經不想要聽這兩個人相互之間的推诿了。

“你們兩個既然都有那麽多話要說，還不如直接去見我姐姐那兒跟她慢慢解釋吧！”手中的劍刃一出。

白氏下意識的往外走，可惜沒能夠走掉，卻被夜清漪給攔住了。

“想走，晚了！”她淡淡的說完。

白氏有些顫顫巍巍地說道：“別殺我，我還有一個秘密可以告訴你們……”

“是嗎？可我已經不想要聽了！”

瞬間白氏的手筋腳筋被挑斷，她喊出來了撕心裂肺的聲音，夜清漪步步走向了夜睿明。

其實，眼下她已然明白當年的事兒或許是有隐情，也許他也是遭到了白氏的算計。

可如同白氏所言的那樣，若真的是愛極了那個人，兩個人中間怎麽會被第三者給插足了呢？

到底還是給了白氏不是嗎？

“清漪，你動手吧！”他閉上眼了，無怨無悔！

“我不會殺你，因為你不值得！”

這句話聽得夜睿明心中又是驕傲，又是難堪。

“罷了，我這一生，答應過素瑛的事兒，沒做到。連我們唯一的女兒都沒能夠照顧好。沒給你帶來任何的責任和關懷，現在就讓我為你做最後一件事兒吧！”

夜睿明的話剛一說完，忽然間他起身蓄力，一股力道拍向了夜清漪的背部。

其他人看到了紛紛都想要動手，可是随後卻又停了下來。

“他這是要渡靈？”

因為沒有意識到危險，第一時間生死輪回訣未開，現在想要強行撤退開，卻是很不明智的，對于雙方都很受傷。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夜清漪心中有些發堵。

她根本不需要他這突如其來的關懷，她已經習慣了，沒把這個父親當回事兒了。

“不要說話，這是我欠你的！”

也是他虧欠素瑛的，夜清漪的實力一點點的在加強，到底夜睿明不是大武師，他這渡靈幾乎将自己全部的功力都褪去了。

夜清漪的實力一下子攀升到了武師九重境巅峰，堪堪卡住了，沒有辦法繼續上升，就停了下來。

而夜睿明的神色也在一瞬間變得蒼老了起來，好像一下子老去了十多歲一樣。

頭發發白，身上的功力盡退，也不過變成了一個普通人。

“你……”若說恨，已經沒了，但若說父女之情，這麽多年都缺失了。

如今餘下的，也就只有滿心的遺憾。

“爹，對不起你，爹不是一個好爹爹。”他看着夜清漪的模樣，倒是很想要撫摸一下她的臉頰。

夜清漪到底走了上前。

“你其實，不必這樣。我并不需要你的彌補，因為根本彌補不了！”那是他虧欠原主的，于她，不過彼此之間都相互算計過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