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唔……”
馬車裏,顧瑜捂着發漲的腦袋,輕輕喊了一聲,眼睛也慢慢睜了開來。
顧無憂聽到聲音,立馬放下了手上的東西,柔聲問道:“醒了?”她一邊說話,一邊拿起暖爐上煨着的茶壺,倒了一盞茶,遞給顧瑜,“先喝口茶,潤潤嗓子,也醒醒神。”
“快到家了。”
聽到“到家”兩字,顧瑜倒是清醒了大半,她想說話,奈何喉嚨燒得有些難受,接過顧無憂遞來的茶,喝了兩口才緩和些,“我怎麽睡了一路啊?”
又揉了揉有些脹疼的腦袋,“明明剛才也沒感覺醉啊。”
她還記得走得時候還在嘲笑傅顯沒她能喝呢,沒想到自己上了馬車竟也是倒頭就睡,快到家的時候才醒來。
“那酒後勁本來大。”顧無憂嘆了口氣,看着顧瑜的眼神也帶了些無奈,“剛才就讓你少喝些,你偏不聽,現在知道難受了?”
“我……哪裏知道這酒後勁這麽大。”
顧瑜自知有錯,雖然輕輕辯解着,但也不敢放大聲音,倒像是自己跟自己咕哝似的。
她今日也不知道是怎麽了,非要跟那個傅顯置氣,又是搶烤串,又是比喝酒……現在鬧了個頭疼,也是她自作自受。
“還疼嗎?”顧無憂見她靠着馬車,擰着眉,也有些擔心。
“沒事。”
顧瑜雖然說沒事,但其實還是很難受的,她把手裏的茶盞放到茶案上,然後繼續靠着馬車揉着太陽穴,她自幼有人伺候,這會按得不到位,又加上馬車輕晃,反倒是更難受了。
“過來。”顧無憂見她這樣,輕輕嘆了口氣。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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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瑜回眸看她,有些不大明白她的意思。
顧無憂拿了塊帕子放在自己腿上,輕輕拍了拍,和她說,“還有一會,你躺着,我替你揉揉。”
什,什麽?
顧瑜這下子倒是不覺得難受了,她覺得自己可能是沒醒,是在做夢,要不然怎麽會聽到顧無憂和她說這樣的話呢?輕輕咬了下舌尖,疼。
再看着顧無憂,還是之前那副樣子。
所以,
這是真的?
還想拒絕,便聽到顧無憂那邊又說道:“你要這樣下車,還不知道三伯母瞧見了會怎麽想呢?”
想到母親那個愛嘀咕的性子,顧瑜嘆了口氣,避免待會回去被母親說得頭疼,她還是……有些猶豫,也有些不大确定,又看了眼顧無憂,才把頭慢慢靠了過去。
她其實打小也沒跟誰這樣親近過。
二姐、三哥都要比她年長許多,九弟與她又不大熟,至于顧無憂以前那個脾氣,她們遇見不吵架已經很好了,便是阿意那邊……她們也很少這樣親密。
這會躺在顧無憂的腿上。
顧瑜說不出是什麽樣的心情,就是心跳得有些快,脊背也有些僵硬。
顧無憂倒像是沒察覺她的異樣似的,細白的指腹按在她的太陽穴上,然後力道适中的給人揉了起來。
或許是被按得太舒服了。
沒一會,顧瑜僵硬的脊背就慢慢放松下來,“你按得……”雖然不想承認,但她還是開口說了出來,“還挺舒服的。”
力道适中,比她身邊的那幾個丫鬟按得舒服多了,像是練過的。
顧無憂笑笑,沒說話,她以前的确練過。
大将軍行軍打仗有頭疼的毛病,有時候,夜裏都睡不安穩,翻來覆去的,她心疼他,便悄悄找了會些功夫的嬷嬷學了幾招。
每當大将軍頭疼的時候,便會給人按上一會,經年累月,倒也練出來了。
馬車還是一晃晃的往定國公府的方向去,顧瑜看着顧無憂,車裏置着一盞燈籠,她能夠瞧見顧無憂此時的樣貌,溫柔、娴靜,讓人看着便心生安寧。
這樣的顧無憂既讓人覺得陌生,也讓人忍不住想靠得更近些。
“怎麽了?”
顧無憂見她一直盯着自己看,還當出了什麽事。
“沒事。”顧瑜轉過頭,收回目光,又道:“好了,別按了,已經不難受了。”她那股子頭疼勁也緩過來了,便坐了起來。
顧無憂見她神色的确變得正常了,便也沒再說話,低頭把膝蓋上的帕子收了起來。
“那個……”
顧瑜沒看她,低着頭,話說得有些艱難,“謝謝。”
她第一次跟人道謝,沒想到竟然還是以前最不喜歡的顧無憂,還真是……有些奇妙。不過這最是難以開口的話都說出來了,後頭的話倒也變得水到渠成起來。
她擡起臉,在燭火照映下顯得十分嬌俏的面龐正對着顧無憂,繼續和她說道:“還有,我為我自己以前說過的那些話,道歉。”
“嗯?”顧無憂眨了眨眼,有些不大明白她這一聲歉,為了何事。
“你說的對。”
顧瑜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在沒有确鑿的證據前,的确不該人雲亦雲。”
今天這番相處,讓她看到了和別人口中完全不一樣的李欽遠,他既有少年該有的肆意,也有照拂朋友時的大度舒朗。
倒也怪不得京逾白那幾人這麽死心塌地的跟着李欽遠。
顧瑜說這番話的時候沒什麽感覺,反倒是說完見顧無憂一直笑看着她,起了別扭,硬着嘴說道:“你幹嘛這樣看我?”
“沒什麽。”
顧無憂笑着搖搖頭,“到了。”
話音剛落,外頭便響起京家車夫溫和又恭敬的一句,“樂平郡主,顧七小姐,到了。”
“嗯。”
顧瑜被顧無憂看得窘迫,應了一聲,她率先走下馬車,不過沒跟以前似的直接離開,而是站在馬車旁等着顧無憂,等人下來後也沒看她,盯着前方說道:“走吧。”
“好。”
顧無憂也笑着應了一聲。
姐妹兩人這麽晚回來,自然是急壞了一幹丫鬟、婆子。
尤其是顧無忌這個操心的老爹,更是急得不行,聽丫鬟說那是隔幾刻鐘就得讓人去門房打探,估計要是再不回來,就得帶着親兵出去找女兒了。
顧無憂聽到這些話,無奈之餘,又覺得有些暖心,她以前從來不在乎爹爹為她做了什麽,甚至還總是偏執的認為爹爹對她好是為了贖罪。
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
“我先去看看爹爹。”她打算還是先去跟爹爹說一聲,省得他老人家操心。
“唔,我陪你一起去吧。”顧瑜想了想,在一旁說道。
她是知道大伯父性子的,打小就是把顧無憂當眼珠子疼着,估計是怕顧無憂今天出去受了欺負,這才隔三差五要出來探消息。
畢竟――
顧瑜看了顧無憂一眼,以前每次顧無憂出去,情況都不太好。
顧無忌果然沒睡下,甚至還穿着一身随時可以出門的常服,聽到常山說“郡主和七小姐過來給您請安”才松了口氣。
到底還有顧瑜這個晚輩在,他沒跟以前似的出去迎。
等兩個小丫頭被人請進來,顧無忌端坐在椅子上,把兩人仔仔細細看了一遭,又确定自己的寶貝女兒沒什麽異樣,這才放下心來,柔聲問道:“怎麽回來的這麽遲?”
“我聽你們二姐說,你們是跟人出去聚會了,是書院裏的人嗎?”
顧無憂剛想回答,身邊的顧瑜突然搶白道:“是跟京逾白、傅顯他們,都是平時往來的世家,之前五姐幫了他們一個忙,他們為了感謝五姐便請我們吃了一餐飯,我們吃完就立馬回來了。”
她說得十分急促,一副生怕顧無憂不小心說什麽的樣子。
顧瑜也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害怕什麽,反正就是擔心顧無憂又要把李欽遠挂在嘴邊了,她是對李欽遠沒什麽意見了,但……
大伯父要是知道顧無憂這麽幫李欽遠,肯定會亂想的。
長輩都不大喜歡李欽遠,尤其是她母親,總是對她耳提面命,嫁人千萬不能嫁李欽遠那樣的。想到這,她又忍不住嘆口氣,也不知道顧無憂是怎麽想的,之前那個未婚夫雖然私下不知道怎麽樣,但至少面上是無可挑剔的。
“幫忙?”
顧無忌有些怔楞。
顧瑜還想再答,顧無憂卻笑着握了下她的手,和自己的父親解釋道:“之前書院冤枉李家七公子,正好我打聽到一些消息,便幫了一把,他們也是因為這事感謝我的。”
她說完,見顧無忌還要再問,便又撒起嬌,“爹爹,我們上了一天學,都累了。”
顧無忌一聽這話果然心疼了,哪裏還顧得再問這些,連忙說道:“那你們快回去休息,常山,讓人送兩位小姐回去。”
“是。”
常山笑着應了一聲。
“爹爹也早些睡。”顧無憂也跟人說了一句。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蠻蠻喊他爹爹了,但顧無忌看起來還是有些激動,忙應道:“好,我過會就去睡。”
常山把兩人送出了門,等回來的時候,見國公爺端坐在椅子上沉吟着,略一思索便問道:“要屬下去打探下書院的情況嗎?”
顧無忌沒說話,這要放在以前,他肯定是要去打探消息的,他總擔心蠻蠻過得不好,被人欺負、受人冷落。
可如今――
他猶豫一會,還是搖了搖頭,“算了,孩子們的事,就讓孩子們自己去折騰吧。”他說完,自己先笑了,“蠻蠻如今這樣,挺好的。”
交了朋友,和家裏人的關系也越來越好。
只要不出事,就讓她自己去折騰吧,他應該放輕松些,而不是總這樣提心吊膽。
常山聞言也笑了。
走出正院。
丫鬟在前邊提燈照路。
顧瑜看着離她們有些遠的丫鬟,便低聲說道:“我剛才,不是不讓你說,是……”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吞吐半天,也說不全。
顧無憂卻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握着她的手,笑道:“我知道。”
“阿瑜――”她喊人,“謝謝你啊。”
“你,你無緣無故謝我做什麽?”顧瑜紅了耳朵,想甩開她的手,又沒動作,只是別扭道,“我又不是為了你。”
她說完又忍不住悄聲問,“你跟李欽遠……”
她也不是瞎子,顧無憂對李欽遠那麽好,又是維護又是找證據的,吃個飯還要給人偷偷留個烤串,要說顧無憂不喜歡李欽遠,是不可能的。
但李欽遠是怎麽想的?
這兩人現在又是怎樣?
“我跟他……”顧無憂剛要回答,可她這邊剛起了個頭,那邊顧瑜反倒是不想聽了,皺着小臉,嗓音倒還是壓得很低,“算了算了,你別跟我說,我也懶得管你的事,你自己,注意點吧。”
說完,又似乎不放心的補充道:“別傻乎乎的給人欺負了。”
“噗――”
“你笑什麽?”顧瑜有些臊。
“沒事沒事。”顧無憂笑着擺擺手,但一雙杏眼摻着抹不去的笑,倒是讓顧瑜看得又臊又氣,她氣呼呼的甩開人的手,走到一旁跟自己賭氣了。
“哎,沒笑你。”
顧無憂笑着摸過去,牽了牽她的袖子,“就是……他不會欺負我的,你放心吧。”
她的大将軍才不會欺負她呢。
他,
明明比她更容易害羞,更容易臉紅。
顧瑜瞥了她一眼,一臉不相信的樣子,但也懶得跟她說了,快走到岔路口了,她才問,“你明天是不是又要很早去書院?”
“你最近不會都是……”
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顧無憂卻不知想到什麽,看着顧瑜的眼睛,突然問道:“你明天能不能陪我一起出門?早一些。”
“嗯?”
顧瑜愣住了。
翌日清晨。
顧瑜一邊打着呵欠,一邊跟着顧無憂上了馬車,她還從來沒起得這樣早,現在困得不行,打了這麽多呵欠,眼淚都快出來了。
看着坐在一旁的顧無憂,不高興的咕哝道:“你可真會折騰。”
“昨兒個你不是都發了話了嗎?那群人怕你怕得要死,還能枉顧你的話不成?”她一邊說,一邊又忍不住打了個呵欠,打得眼睛裏都滾起了熱淚才又說道:“再不濟,你直接跟徐院長說,他一聲令下,保管那群人不敢不聽話。”
“不一樣。”
顧無憂遞給她一個熱乎乎的荷葉包飯。
顧瑜沒吃早飯,也沒客氣,直接接了過來,“怎麽不一樣?”
“唔。”顧無憂偏頭想了想,皺着眉,思索着該怎麽解釋,“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就是吧,我挺想為他做點事的,我想跟他說,你很好,想讓他看到,這個世道其實也沒那麽糟糕。”
“也想讓其他人看到,他很好。”
“就――”
顧無憂轉頭看顧瑜,見她一直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又紅了臉,“你能明白嗎?”
顧瑜不明白。
但她看出了顧無憂眼中的熱忱和希望,就像一輪蓬勃的朝陽,她突然覺得,如果這世上,能有這樣一個人願意無條件的信任你,護着你。
那是真的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了。
顧瑜忍不住,小聲嘀咕起來,“他到底有什麽好?”
“什麽?”顧無憂沒聽清。
“沒什麽。”顧瑜轉過頭,拿着荷葉包飯慢慢吃着,就陪這個傻子傻一回吧。
而此時的影壁處,安和看着已經離開的馬車,看了一眼身邊的顧九非,小聲道:“少爺,郡主和七小姐的馬車已經走遠了。”
“嗯。”
顧九非看着已經瞧不見蹤影的馬車,淡淡嗯了一聲,還是沒收回視線。
“那我們……”
“昨夜是誰送她們回來的?”顧九非突然問道。
“啊?”
安和一愣,但還是立馬回道:“聽門房那邊說,是京家少爺的馬車。”
京逾白嗎?
顧九非抿着薄唇,看着前方沒說話,就在安和猶豫要不要再開口的時候,身邊少年終于收回視線,開了口,“走吧。”說完,他便自顧自上了馬車,只是臉上的表情一直很淡,不知道在想什麽。
還沒到辰時。
平朔齋就已經很熱鬧了。
只不過今天的熱鬧跟以前讨論衣服、妝容不大一樣就是了。雖然大家礙着顧無憂的勢力,誰也不敢多說,但私下的議論卻是少不了的。
“不是都答應去跟他道歉了嗎?為什麽要一起去門口,這也太丢人了。”
“就是,我才不要去。”
今日蕭意已經回來了,有人就忍不住向她求救,“阿意,你最是公道,你來說說看。”
蕭意其實昨兒個就知道書院發生的事了,徐婉昨天一放學就來了王府,哭哭啼啼和她說了這件事,還把顧無憂罵了半個時辰。
說實話。
這事,她是不想管的,一來沒什麽好處,二來,這事牽扯着顧無憂……她因為之前的事,實在不大想跟顧無憂在這個時候起沖突。
而且顧無憂那個脾氣,真要鬧起來,丢臉的只會是她。
但現在被這麽多人看着,蕭意自幼便做慣了老好人,現在猶豫一番,還是硬着頭皮走了過去,“樂平郡主,大家說得也沒錯,到底是姑娘家,這樣出去和男子道歉,實在是有些失顏面。”
“不如,還是算了吧。”
顧無憂原本一直都沒說話,聽到這句話才挑了挑眉,看着蕭意,意味深長的問道:“長寧郡主覺得是道歉失顏面,還是妄語丢身份。”
蕭意聽到這一句,突然心下一跳。
她總覺得顧無憂這話意有所指,難不成她是真的知道了什麽?
顧無憂卻沒再理會她,而是起身和大家說道:“你們也都是出身名門世家,打小家裏的長輩也都教導我們做人做事,不得妄論。”
“做錯事,這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你明知道自己做錯了,卻不想着改正,而是一味地逃避。”
她很少說這樣的正經話,從前的顧無憂不會說,後來的顧無憂不屑說,但現在,她想為了她的少年郎,心平氣和的和她們好好說一說。
她想讓她們心甘情願的去向她的少年郎道歉。
屋子裏的人被顧無憂這番話說得又楞又臊,一個個紅了臉,顧瑜便适時說道:“行了,跟人道歉算什麽丢臉面?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錯了,改了便是。”
“你們要是覺得難堪,回頭我先同那李七郎道歉便是。”
“咱們雖然身為女兒,但也沒比誰差,也讓他們看看,縱然我們身為女兒家,也有骨氣和傲氣。”
姐妹兩人一個紅臉,一個白臉。
屋子裏原先還諸多不情願的人,這會倒是也沒聲音了,又過了一會,其中幾個将門世家的姑娘率先說道:“顧瑜說得對,咱們身為女兒家也不能沒了骨氣和傲氣!”
“就讓他們看看,我們平朔齋的傲氣。”
有人開了頭,後面說這話的人倒是越來越多了,只有徐婉還拉着蕭意的袖子,白着臉,小聲喊她,“阿意……”
可蕭意現在滿腦子都是顧無憂剛才那句似是而非的話,哪裏還有這個閑情雅致理她?
快到時辰了。
這回不用顧無憂說,一個個就直接往外頭走。
反倒是顧無憂落在了最後,她看着也要往前走的顧瑜,拉了她一把,問道:“你和他們說了沒?”
顧瑜見她這幅緊張樣,就忍不住想翻白眼,“說了說了,京逾白他們都知道了。”
“哦……”
顧無憂點點頭,“那他,還不知道吧?”
“我怎麽知道?”顧瑜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見她還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又氣得不行,明明對誰都能一副無畏無懼的樣子,偏碰上李欽遠就跟丢了魂似的。
她都想問問她,李欽遠到底給她灌了什麽迷魂湯!
“還不走?”
“走吧。”顧無憂嘆了口氣,現在再擔心糾結也沒什麽用了。
等她們走到那的時候,不置齋和平朔齋的人已經都在了,兩派人分地而站,誰也沒瞧誰,顧瑜直接走到了最前面。
顧無憂反而沒上前,她站在最後頭,看着門口。
不遠處京逾白等人也瞧見她的身影了,這會齊序便小聲說道:“小辣椒也來了。”
傅顯轉頭看了一眼,又轉過頭,撇嘴道:“來就來了呗。”雖然說話還是硬邦邦的,但語氣還是比以前好了很多。
“七郎怎麽還沒來啊?他不會又不來了吧?”
京逾白笑道:“不會。”話音剛落,他就看到了一道身影,眼裏的笑又深了些,“這不來了嗎?”
李欽遠手裏握着一只油紙包,正打外頭進來,看到這幅情形,便是他也忍不住愣了下,腳下的步子頓住,手倒是先往後頭放,把那只油紙包藏得嚴嚴實實。
“來了來了。”
兩邊都有人說話。
雖然剛才話說得滿滿,但真要做的時候,還是有些猶豫的,還是顧瑜先開了口,“禮!”
話音剛落。
她率先朝人行常禮。
其餘人見她動作,也褪去猶豫和躊躇,深深吸了一口氣,朝李欽遠的方向行了一禮。
這朗朗乾坤,晨旭之下,兩個學堂的人集體向李欽遠的方向行了一遭禮,而後顧瑜站了出來,走到李欽遠那邊,輕咳一聲,開了口,“李欽遠,我不該不明真相就胡亂妄語,抱歉。”
“你挺好的,以前是我誤會你了。”
有她起了頭,其餘人也都動了起來,一個又一個人走到李欽遠的面前,和他說着抱歉。
李欽遠被這番陣仗弄得一愣,他似乎猜到了什麽,想去尋人,但眼前的人實在太多了,等到所有人都和他說完,他終于看到站在最後面的顧無憂……果然,是這個丫頭。
他沒說話,就這樣望着她。
似乎是看到了他的注視,顧無憂深吸一口氣,然後向李欽遠的方向走去,兩邊的人還沒離開,而她看着她的少年郎,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
“你也要跟我道歉?”李欽遠看着她,挑了挑眉。
他面上情緒未改,一如往日平靜,唯有負在身後的手悄悄緊握。
以前那個看到他總會臉紅的小姑娘,這會卻沒紅臉,反而認真無比的看着他,輕聲道:“不是。”
他當然知道不是,偏還要調侃道,“既不是,你現在到我面前做什麽?”
“李欽遠。”她喊他的名字,莊重又認真。
“嗯?”李欽遠呆了一下。
“我是想跟你說――”顧無憂臉上擴散開明媚的笑,而她的杏兒眼卻一直一直專注地望着他,“你很好,你值得所有人真心實意的一句歉意,也值得所有人待你好。”
最初的時候。
她告訴他,這世上就算其他人都不信任她,也沒事,她永遠都會站在他這邊。
可現在――
她卻想告訴他,不,你很好,你值得所有人都待你好。
她的大将軍,她的少年郎,值得這世上最好的一切,她……就是要用這樣的方式,迎她的少年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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