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這道聲音響起的時候。
趙承佑眼前的那副畫面也随着這寒風漸漸飄散了,對于這樣一番奇遇,他并沒有深究,而是轉頭朝身後看去,茫茫天地間,浩浩白雪猶在,而顧無憂披着一身繡着銜芝仙鶴的大紅鬥篷,正氣勢洶洶的往這邊走來。
說是走,其實并不貼切。
她兩只細白的手捏着裙子,紅唇微張,呼吸急促,幾乎是跑着過來的。
好在今日李老夫人壽誕,李家唯恐哪位貴人游園的時候濕了鞋子,早就把園子清掃幹淨了,要不然就她這幅陣仗,恐怕早就濕了鞋襪。
想到先前她那一番怒言,趙承佑還有些蒼白的面孔微沉,不等他說話,顧無憂就已經跑到了他面前,平日極為明豔嬌俏的臉此時比外頭的風雪還要寒冷,柳眉倒豎,清亮的杏兒眼更是淩厲得很。
她盯着趙承佑,完全不顧忌他的面子,張口便又是一句,“趙承佑,你到底想做什麽?我之前就和你說過,你要是再敢搗亂,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你是聾了,還是失憶了?!”
顧無憂是真的氣死了,她就知道趙承佑這個混蛋不會輕易作罷,也不知道他之前究竟跟大将軍說了什麽?剛想到這,氣得有些發抖的手就被一只溫熱的大手給握住了。
她神色微頓,似有所感,轉頭看去,便見李欽遠正看着她笑。
白衣少年笑得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柔,似乎是在撫平她的憤怒和不安,見她看過去便又柔聲同她笑道:“急什麽?我還會跑了不成?”
原先偏着頭沒瞧見。
現在見她轉過身,那微微濕潤的臉頰,就跟蒙了層霧氣似的。
李欽遠不由皺眉道:“過來也不知道撐把傘?不怕得了風寒,回頭又要吃藥?”
終究是舍不得同她生氣,他一邊說,一邊拿着袖子替她揩去發上和臉上的濕潤,好在這會雪已經小了,小姑娘又是戴着兜帽過來的,也沒淋到多少,不過李欽遠看着她這副呆怔的模樣,還是忍不住無奈道:“你丫鬟呢?怎麽不讓她一起過來?”
“……我讓她在外面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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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還氣勢洶洶的顧無憂,現在看着她的大将軍,氣勢突然就短了半截,就連聲音也弱了下去。
她看着李欽遠,不肯松開他的手,好似都忘了趙承佑就在身旁,只知道仰着頭,小聲問她的少年郎:“他,剛剛和你說了什麽?”
又緊張又擔憂。
似乎真怕他信了趙承佑的鬼話。
李欽遠沒有回答,只是拿餘光瞥了一眼身旁的趙承佑,見他目光發紅,正死死盯着小姑娘,便皺了皺眉,他不動聲色地側了肩膀擋住趙承佑的目光,沒有把之前兩人說得那番對話同顧無憂說,只道:“沒什麽,就是閑聊幾句。”
那些話每提起一次就是讓她多受一次傷害。
他舍不得。
顧無憂才不信。
趙承佑從
來不做無用的事,他費盡心思走這一趟,怎麽可能什麽都沒說。
--
李欽遠見她抿唇皺眉,便又曲起手指敲了敲她的小腦袋,并不重,只是讓她回個神,等人抱着頭輕輕喊了一聲,他才笑道:“那日在馬場,我和你說了什麽,忘了?”
馬場?
顧無憂一愣,耳邊突然響起一道聲音,那是當日李欽遠和她說的話,“放心,無論他說什麽,我都不會信,我只相信,你說的話。”
原本焦躁不安的心突然就變得平靜下來。
她看着李欽遠面上的笑,臉上也不禁重新浮現了燦爛明媚的笑容。
她當真是傻了,大将軍不是別人,他既然說了信她,便絕對不會懷疑她,外頭寒風凜冽,而顧無憂看着眼前的少年郎,突然就不再害怕,也不再擔心了。
李欽遠見她笑了,便知道她的心結已經解開了。
他伸手輕輕撫了撫她的腦袋,也沒說什麽,而是牽着她的手,轉頭和趙承佑說道:“趙世子的那些話,我已經知道了,我的态度,你也已經看見了。”
他神色淡淡,語氣也很淡,說完便又是一句,“今日趙世子既然是為了來祝賀祖母壽辰,那就請自便吧,我現在得送她過去了。”
話音剛落。
李欽遠便替顧無憂重新戴好兜帽,然後一手撐着傘,一手牽着她往亭子外頭走。
顧無憂竟也不阻攔,笑盈盈地由着他動作,一雙顧盼生輝的眼睛更是長在了李欽遠的身上,一刻都舍不得移開。
兩人這幅樣子十分熟稔,仿佛已經做過了無數次,所以才會一點生疏都沒有,可這樣的情形落在趙承佑的眼中,卻讓他目眦欲裂。
他雙手緊攥成拳,嘴唇都在發抖了,平日那副君子模樣已是一點都瞧不見。
紅着眼睛,死死盯着兩人的身影,尤其是看着他們十指相扣的手,更是想不顧一切直接沖出去,分開他們的手。
好歹是忍住了。
但脫口而出的話語卻還是冷了許多,完全不複先前的溫潤,除了咬牙切齒的憤怒之外,甚至還夾雜着一些沒有掩飾的醋意,“你不會覺得,以你如今這幅模樣,會入定國公的眼吧?”
顧無憂一聽這話就變了臉。
她停下步子,轉過頭,嗓音淩厲的喊道:“趙承佑,你——”
話還沒說完就被李欽遠輕輕捏了下手,原本跟只炸毛的小貓似的顧無憂突然又變成了乖巧的小兔子
,連句憤怒的話都說不出了。
小兔子抿着唇去看李欽遠。
李欽遠卻還是從前那副模樣,聽到這番話也不曾轉身,只是安撫似的握着顧無憂的手,等她的情緒平靜下來,這才頭也不回地同身後的趙承佑說了一句,“這就不勞趙世子操心了。”
“好了,”
他看着顧無憂,聲音又柔和了幾分,“我們走吧。”
“好。”顧無憂連忙點頭,她也沒再理會趙承佑,只是握着李
欽遠的手又收緊了一些,等走遠了,她便時不時朝李欽遠的方向看去。
“想說什麽?”李欽遠問她。
顧無憂猶豫一番,才同人說道:“你別聽他瞎說,爹爹不是這樣的人。”
餘光見他一直含笑望着她,她被看得臉有些紅,頭埋得更低了一些,就連聲音也跟着弱了一些,“就算爹爹不喜歡,他也改變不了我的想法。”
“大不了——”
這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身邊的少年郎問道:“大不了什麽?”
顧無憂抿着唇沒說話,若是以前她那個性子,恐怕這個時候就會同人說“他若不答應,我們就遠走高飛,我就不信他會不同意”。
可現在的她,不會這樣說,也不會這樣做。
她愛李欽遠,這輩子也只會愛他一個,但私奔這樣的事,牽扯的不是她一個人,她不能為了自己的幸福,而讓顧家置身在流言中,更不能讓家中其他兄弟姐妹因為她的事受人譏諷。
而且——
這樣的話對大将軍而言,也是一種侮辱。
“嗯?”
李欽遠見她一直不答,又問,“怎麽了?”
“沒事。”
顧無憂笑着搖搖頭,她還握着李欽遠的手,兩人的手很分明,一只纖細,一只修長,可這樣十指相扣握着的時候,卻一點奇異感都沒有。
--
仿佛這一雙手天生就該握在一起似的。
“就算爹爹不同意,我也會一直等着你……”顧無憂一邊說,一邊擡頭去看李欽遠,處于寒風中的小臉還是有些紅,卻不知是羞了還是被凍着了,但說出來的話卻格外的堅定和果斷,“我相信總有一天,爹爹會認可你,會同意我們在一起。”
“一年不行,我就等你兩年,兩年不行,我就等你五年,五年不行,我就等你十年。”
似乎是察覺到李欽遠的怔楞,她又笑了,眉眼彎彎,“我會一直等,等到你光明正大來娶我的那一天。”
她這樣一番不似告白卻勝似告白的話,讓李欽遠徹底呆怔在原地。
不是沒被小姑娘告白過,再親密的情話,他也聽過,可這樣一番話還是讓他心生觸動,他就這樣神色怔怔地看着顧無憂,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擡起略微有些顫抖的手覆在她的頭頂,似乎這樣還是無法發洩自己的情緒,他又把人緊緊地擁到了自己懷裏。
“別……”
顧無憂紅
着臉,小聲說道:“我的鬥篷都濕了,會把你的衣服也弄濕的。”
李欽遠卻沒松開,只是啞着嗓音說了一句,“沒事。”
他今天其實一直不大開心,他厭惡這個地方,厭惡他的父親,厭惡別人的恭維和奉承,更厭惡所謂的戰功和爵位……每次回到這個家,他就覺得好似有個枷鎖拷在他的身上,讓他身心都變得很煩躁。
可現在。
他卻覺得自己的那些急躁和煩擾正被一只溫柔的手輕輕撫平。
他有時候也在想,他上輩子究竟是做了多少好事,才能讓他在這輩子碰到顧無憂?不由地又把人抱緊了一些,小姑娘很乖,聽他說了“沒事”之後就沒再推他,而是乖乖地由着他抱了。
這天地間除了那呼嘯的寒風,便只剩兩人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
聲音響亮的仿佛對方都能聽到。
又過了一會,李欽遠才松開手,他替人把有些垂落的兜帽重新戴好,又替她擦拭了一把狐貍毛上的雪水,而後才低頭垂眸,同她說,“放心,我不會讓你變成老姑娘的。”
他的聲音微啞,目光卻十分專注,“我會讓你的父親心甘情願把你許配給我。”
少年郎的肩膀不算寬厚,說出來的承諾其實也不過是一句空話,但顧無憂就是相信他,她的大将軍一言九鼎,說了會做到便一定會做到!
她的眼睛彎成新月的模樣,笑着應道:“嗯!”
李欽遠見她這樣也跟着笑了,心情愉悅,仿佛所有掩埋在心底的煩擾都消失得幹幹淨淨,他沒再說話,而是牽着她的手往外走。
小姑娘今天畢竟是過來做客的,要是在外耽擱的時間久了,難免旁人會多想。
兩人就沿着小道往外走,途中李欽遠問她:“你給祖母送了什麽?”
前幾日他也問過,但小姑娘神神秘秘的,怎麽都不肯說,只道過幾日就知曉了。
這次再問,顧無憂倒是沒再藏着,而是興高采烈的同他說,“我給老太君做了抹額,選得是她最喜歡的寶相花……”想到先前屋子裏的情形,她眼中的笑意便越發深了,“你都不知道,老太君可喜歡了,當場就把我的抹額戴上了,還直誇我。”
小姑娘的眼睛又黑又亮,說話的時候就一直看着他。
李欽遠被她看得心都軟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誇道:“這麽厲害?”
顧無憂原本就是在等他誇她,可真的等到了,臉又紅了起來,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其實,也還好啦……是老太君心腸好。”
李欽遠見她這樣,心便更軟了,仿佛要化開了似的。
再也沒有一個人,能像顧無憂讓他這麽喜歡了,無論是她嬌蠻任性的樣子也好,還是她騎馬時英姿飒爽的模樣,又或是她動不動愛紅臉的樣子,都讓他喜歡的不行。
他喜歡她這樣,喜歡她在他面前毫不作僞,喜歡她想笑就笑,想罵就罵,想哭就哭,想鬧就鬧。
“你——”
耳邊又傳來了顧無憂的聲音。
李欽遠回過神,笑着問她,“怎麽了?”
顧無憂看着他,似乎猶豫了一會,這才小聲問道:“你今天,是不是不開心?”
李欽遠臉上的笑一頓,半響才問道:“怎麽這樣問?”他一向擅長隐藏自己的情緒,若不是自己洩露出來,旁人根本無從得知。
“我就是感覺,感覺你不高興。”
顧無憂也說不出是為什麽,但她和李欽遠相處了這麽多年,他的習性和情緒,她自然是能夠察覺一些的,今天的大将軍雖然是笑着,但情緒并不高漲,像是一直在壓抑着什麽似的。
她想了想,聲音又輕了一些,“是因為魏國公嗎?”
她從別人的口中得知現在的大将軍和魏國公的關系不好,更有甚者,說他們雖然是父子,但更像仇人,可前世……大将軍曾不止一次帶她去祭拜魏國公,言語之間也多有悔恨。
顧無憂雖然不知道他們父子之間究竟有什麽仇怨,但想到後來的大将軍,想到他每次站在墓碑前,沉默半天的樣子,她就忍不住心疼。
“哥哥,”
顧無憂停下腳步,小聲說道:“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和我說說嗎?”
李欽遠沒有說話,他低頭看着顧無憂,就連薄唇也緊緊抿成了一條直線,從來沒有人敢在他的面前說起這些,就連大白他們也諱莫如深。
如果現在換作任何一個人,他肯定早就冷了臉離開了。
可偏偏,是她……
便是心裏再煩躁,腳下的步子卻連一步都移不開,他總是在乎她的,所以就連一絲一毫都舍不得讓她難受,垂眸看了她許久,李欽遠才收回視線閉起眼睛。
人一旦閉上了眼睛,周遭的動靜就會變得更清晰。
他能夠感受到今日的風很大,吹過樹葉的時候能帶起不少聲響,也能夠感受到這雪灑在身上的時候有多冷,他打小就不怕冷,卻也曾在這樣的冬日,感受過徹骨的寒冷。
他記得母親去世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冬日。
風也是那麽大,雪也是那麽冷,他跪在她的床前,眼淚都流幹了,嗓子都喊啞了,也沒能把她喊回來。
就在這樣的寒風中,就在顧無憂以為李欽遠不會開口的時候,他卻說話了,“母親身體不好,大夫說是她生我的時候留下了病根。”
--
“我記得她一年裏,有大半時間都在吃藥,可她從來都不抱怨過什麽。”
“她溫柔得體,端莊大度,無論碰到什麽都是笑着的,她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李欽遠頓了頓,再開口的時候,聲音變得更啞了,“我一直盼着她能長命百歲,可我十歲那年,母親的身體還是越發不好了,最開始的時候她還能下地走幾步,後來卻只能整日躺在床上。”
“那個時候家中只有我和祖母,我知道母親盼着他回來,所以我私下
寫了許多書信讓人快馬加鞭送去邊關,只希望他能回來見母親一面。”
“可他沒有——”
“他甚至連一份書信都沒回複!”
顧無憂察覺到他的激動,被他握着的那只手也有點疼了,她硬是咬着唇沒出聲,反而拿空閑的那只手輕輕安撫他。
李欽遠察覺到她的安撫,激動的情緒才稍稍平複了一些,可他還是沒有睜開眼,只是纖長濃密的眼睫在寒風中抖得更加厲害了,“母親雖然一直都
讓我不要打擾他,讓他安心作戰,可我知道她心裏是盼望着他能回來的。”
“要不然她也不會硬撐着挺了那麽久。”
“她那個時候其實已經很累了,我看着她一天天越來越瘦,咳得血也越來越多,可她還是不肯閉上眼睛。”
“她一直盼着她的夫君能夠回來,回來見她最後一面。”
“可惜——”他抿着唇,聲音仿佛是從緊咬的牙齒根裏傳出來的,“直到她死,她也沒有見到她的夫君。”
“外頭的人都說他厲害,說他是護衛大周有功的功臣,把他當做戰神一樣供奉着,可我就是恨他,我恨他永遠把外人放在第一位,恨他讓母親走得那樣不甘心,恨他……”
他似乎說不下去了,聲音越來越低,就連緊閉的眼角也仿佛有水光出現。
顧無憂沒想到他們父子之間的恩怨竟是因為這個,她不知道該說什麽,甚至就連原本想好的那些話也一句都說不出。
她只能擡手,輕輕環抱住他,一點點拍着他的後背。
若是可以,她更想穿透歲月,去抱抱那個時候的大将軍,撫平他的悲傷和難過。
他那個時候肯定很難受吧,一個人眼睜睜看着母親的身體越來越差,卻什麽都做不了,日夜期盼着父親能夠到來,可等了許久也等不到他的歸來。
他那個時候,是不是每天都會強撐着笑容在李夫人的面前,寬慰她說,“母親,你再等等,父親很快就回來了。”
是不是也會在無人知曉的時候,一個人躲在床上,無聲的哭泣。
顧無憂能夠察覺到有眼淚滑到自己的臉頰,她手上的動作一頓,卻沒有擡頭,也沒有去擦拭,而是繼續輕拍着他的後背,柔聲細語的和他說起自己的事。
“我出生的時候,母親就去世了。”
“我沒見過她,但我知道她很愛我。”
“身邊的嬷嬷和我說,像我母親那樣的身體是生不了孩子的,可她還是耗費心思調養身體,即便……她很清楚,我的存在可能會害了她。”
“後來我出生了,母親也因為生我耗費了太大的精力,去世了。”
顧無憂說到這,頓了頓,待又過了一會才繼續說道:“我小時候特別讨厭父親,讨厭傅夫人和九非,雖然我很清楚他們根本沒什麽錯,可我還是讨厭他們,我任性妄為,做了許多讨人厭的事,也是如今才想開了。”
她沒有辦法跟大将軍說——
你的父親沒有做錯
,他是為了大周的黎民百姓,你不應該恨他。
沒有人是不自私的,她不也是嗎?明知道別人沒有做錯什麽,卻還是不由分說的恨了他們那麽多年……有時候,他們其實也知道自己這樣是不對的,可心結之所以是心結,就是這東西,你根本沒法拿常理去說。
無論旁人說了多少,勸了多少,最終還是只能靠自己去想通。
要不是她多了一世的經歷,恐怕她現在還跟家裏僵着。
她也只能把自己的經歷說給大将軍聽。
李欽遠聽懂了,也聽明白了,他也終于舍得睜開眼睛了,那雙略帶水光的丹鳳目正微微低垂,望着顧無憂,可他還是什麽都沒說,眼中的情緒也十分難辨。
不遠處傳來白露的聲音,大概是等得太久了,着急了,過來尋人了。
“……你的丫鬟過來了。”
李欽遠的聲音有些啞,“回去吧,我在這看着你。”
許是察覺到她的擔憂和猶豫,他笑了下,撫了撫她的頭,柔聲道:“放心,我沒事的。”
白露的聲音更近了,顧無憂也知道他的心結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解開的,她抿了抿唇也不好再說什麽,只道:“那我,先回去了。”
“嗯。”
李欽遠點了點頭,見她走遠了,他也沒有離開,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直到看不見了,他才沉默了好一會,然後才往自己亡母的故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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