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加更
顧無憂他們吃飯的時候。
趙承佑等人也在隔壁一家酒樓吃飯。
他們是初來京城的人,不知道寶賓樓的生意這樣好,今天過去的時候包廂都已經預定完了,他們又都是出身名門的公子哥,哪有那個臉面坐在大廳裏吃飯?這便輾轉到了隔壁那家叫做“會賓樓”的酒樓。
雖然比不上寶賓樓,但環境清雅,菜色也不錯。
吃飯的時候,大家免不得又要說起成績的事,他們在座的這些人都是拿趙承佑當神看待的,現在心裏的神得了第二,他們自然有些不是滋味。
不過京逾白的成績也是有目共睹的,倒也沒法多說。
所以說着說着,這話題便轉到了李欽遠的身上,“那位李七郎不是說是個混吝子嗎?前些年每次考試都是墊底的,這次竟然爬到了第六,實在令人驚奇。”
“誰說不是呢?我聽說他同徐院長交好……”有人壓着嗓音說道,“莫不是早早就在徐院長那得了消息?要不然這次怎麽可能考得那麽好?”
“我還聽說他排名那麽高是因為那道策論答得好,那道策論可是徐先生親自出的題,誰曉得是不是他們私下做了什麽勾當。”
這話說得越來越不着邊際。
尹煦雖然不喜歡李欽遠等人,但聽到這話還是皺了皺眉,置了酒杯,冷聲道:“你們在說什麽東西?徐院長是元慶年間的狀元,要是入朝為官,現在不是做尚書就是在內閣,他的品性就連當今陛下都多有誇贊。”
“你們這番話傳出去是想讓旁人覺得我們空山見不得他們鹿鳴好?還是想讓他們覺得我們輸不起?”
他家世高,平日裏又驕矜慣了,說話從來不顧忌別人會不會落臉面,一番話說得他們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原本好好的一個場子就又安靜下來了。
這要換作往日,趙承佑肯定是出來打圓場的那個人。
可今天,他也不知道在看什麽,竟是一句話都沒說,手裏握着一只酒盞,目光卻望着窗外的街道。
“承佑,你在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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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煦見那處沒聲了,就轉頭問趙承佑,見他一直望着窗外,也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看見得是一輛馬車,“咦,這不是顧無憂的馬車嗎?她也在附近?”
又掃了一眼,發現還有齊家、京家的馬車,便又皺了皺眉,“她什麽時候同傅顯他們這麽要好了?”
趙承佑握着酒杯沒說話,只是搭在杯沿上的手又收緊了一些。
尹煦不喜歡顧無憂,自然也不想多說她的事,便又問趙承佑關于過年的安排,“承佑,你今年過年打算怎麽過?你外祖家又沒什麽人,你要是覺得無聊就同我回我姐夫家。”
“我大姐夫一直和我說起你呢。”
“再說吧。”
趙承佑随口說了一句,不等尹煦再說,他突然放下手裏的酒盞,起身道:“我出去一趟。”他這話說完便轉身往外走去,腳步沒有一絲停頓。
“承佑這是怎麽了?”
“總覺得他最近怪怪的……”
“估計也是為了名次吧,唉,這還是承佑第一次拿第二呢。”
這些聲音,趙承佑都聽見了,可他沒有頓足的意思,他從二樓徑直走到樓下,而後走到街邊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前,買了一串糖葫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買糖葫蘆,只是剛才瞧見的時候,腦中不由自主地就想起當日李欽遠同他說得那番話,“哦,她還喜歡吃糖葫蘆,明明覺得外面的糖很黏牙,但每次還是樂此不彼的會買。”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顧無憂也是和他說過的,那次他們出去逛街,她看到有人賣糖葫蘆便仰着頭,眨着一雙清亮的杏兒眼,同他說,“承佑哥哥,我想吃糖葫蘆,你給我買,好不好?”
那個時候,他回了什麽呢?
他大概是溫和又帶着笑意的拒絕了,“外頭的東西髒,你若想吃,回頭讓家裏的廚娘做便是。”
大概就是那次之後,顧無憂就再沒同他提起過這些。
如果——
如果從現在開始,他對她好一些,情況是不是會不一樣?袖下的指尖輕輕握了起來,趙承佑的心跳也突然加快了。
撲通撲通——
在這樣的心跳聲中,他聽見了一陣熟悉的說話聲。
那是屬于顧無憂的聲音。
趙承佑臉上揚着笑容,猛地回過頭去,卻見那個熟悉的紅衣少女正和一群人笑說着話往馬車走去。
此時黃昏将落未落,天邊的雲彩一半是白一半是紅,就這樣從天的一邊逶迤到另一邊,而那些殘餘的金光全都打在那個少女的身上,她就像是被籠罩在那個金光裏,從頭到腳都散發着奪目的亮光,讓人不由自主地看着她,然後就怎麽都移不開眼睛。
顧無憂跟顧瑜攜手上了馬車,一點都沒有察覺到趙承佑就在對面看着她,只同馬車外頭的李欽遠說着話。
李欽遠等她們坐好後,便把手裏的一袋子東西遞給了她。
“這是什麽?”
顧無憂有些詫異,但還是接了過來。
李欽遠說道:“你剛才不是說吃得有些膩嗎?我去買了些糖雪球,你在路上可以吃。”糖雪球是冰糖葫蘆的另一種,只不過去了核,又把外頭的糖漿換成糖霜,吃起來既不會粘牙也方便。
“你什麽時候買的?”
顧無憂看着滿滿一袋糖雪球,都有些驚住了,剛才他們不是都待在一起嗎?
不,不對……
剛才李欽遠瞧見傅顯喝醉了,便和她說出去付賬,回來的時候臉有些紅,額頭也冒着一層汗,可她那會也沒多想,只是遞了一塊帕子過去,沒想到這人竟是跑出去給她買東西了。
顧無憂的心裏軟軟的,那雙水汪汪的杏兒眼也變得更加清亮了,要不是現在人多,她真想親他一口。
“哥哥,”
她握着那包糖雪球,聲音壓得很輕,只夠他們兩人能聽到,“謝謝,我很喜歡。”
這是他們私下裏的稱呼,如今當衆說出來,李欽遠不免有些耳紅,他不想在自己這堆兄弟面前丢了臉面便輕咳一聲,硬是裝得無所謂的樣子,“你先回去吧。”
見人乖乖點頭要拉下車簾,又喊住了,“等下!”
“嗯?”
顧無憂眨眨眼,面容有些疑惑。
“你……”李欽遠看着顧無憂,其實有許多話想說,例如除夕那天你有空嗎,還想問問她就沒一句話想同她說嗎,但看着顧無憂這幅模樣。
他猶豫一番還是說道:“沒事,路上小心。”
顧無憂看着他這幅糾結的樣子,眼中閃過狡黠的流光,面上卻還是那副乖巧的模樣。
聽人說了沒事就乖乖應了聲,甜甜道:“那你們回去也注意安全。”說完,她又朝京逾白等人揮了揮手,這才拉下車簾。
李欽遠看着馬車漸行漸遠,直到混跡于人群之中,這才收回目光,轉頭去看傅顯,還醉着,他搖了搖頭,“不會喝酒還喝這麽多,回頭秦姨看到又得罵了。”
“啊?罵,罵什麽?”
傅顯整個身體都靠在齊序身上,聞言,睜開惺忪的醉眼,迷糊糊的問道。
李欽遠:“……”
懶得再看傅顯,他開口,“先送他回去吧。”又問齊序,“小序,你一個人能行嗎?”
“能。”
齊序找來小厮,把人擡上了馬車,這才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同兩人說道:“那我們先走了,過幾天再聚。”
李欽遠點點頭,“去吧。”
等他們走後,他才轉頭看向京逾白,“我們也走吧。”
京逾白卻沒動身,而是望着對面。
“怎麽了?”李欽遠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便看見了趙承佑,他握着一串糖葫蘆,目光還望着顧家馬車離開的方向,似是察覺到什麽,轉頭看了過來。
在看到李欽遠的時候,趙承佑神色未變,薄唇卻輕輕抿了起來,他什麽都沒說,只是朝兩人拱手一禮,然後就轉身朝會賓樓走去。
“七郎,你要小心他。”京逾白看着趙承佑的身影,開了口,一雙俊雅的眉目第一次皺了起來,聲音也有些低,“這個人,不簡單。”
“嗯。”
李欽遠點點頭,看到京逾白擔憂的面容,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走吧。”
而此時的馬車。
顧無憂把手裏的那包糖雪球放在茶案上,自己吃一顆,想了想,也給顧瑜遞了一顆。
“又甜又酸,也就你才會喜歡。”顧瑜撇撇嘴,但還是接了過來,這都是小山楂做的,不大,正好一口一個,她現在也越來越不講究那些規矩了,這會就邊嚼邊問,“李欽遠的生辰,你真的沒想法?”
顧無憂笑笑,沒瞞她,“當然有啦。”
她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再說大将軍的生辰,她怎麽可能讓他一個人孤零零的過。
顧瑜心裏說一句“果然如此”,挑眉道:“那你剛才還裝得一本正經,我看李欽遠走得時候還挺失落的。”她說完又拿了一顆糖雪球,這小玩意看着不怎麽樣,吃起來倒是不錯。
“我是想給他一個驚喜嘛。”
顧無憂右邊臉頰鼓鼓的,能看出是山楂的痕跡,她舍不得吃很快,就等着外頭那層糖衣慢慢化開,然後再一點點嚼碎。
顧瑜好奇道:“什麽驚喜?”
顧無憂卻不肯跟她說,只湊過去,小聲同她說道:“你明日幫我去問傅顯要下李欽遠在外頭屋子的鑰匙。”她知道大将軍的那間屋子的鑰匙,京逾白他們都有。
“還有,你讓傅顯別跟別人說啊,尤其是李欽遠。”
“為什麽要我去啊?”顧瑜皺了眉,“你自己去不就行了?”
顧無憂卻沒說話,只是托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顧瑜,倒也不是不能自己去問傅顯拿,只是……她覺得傅顯好似特別聽阿瑜的話。
她雖然平日從來不說什麽,但其實看得比誰都要清楚,那天從東山騎馬回來,傅顯的态度就有些不大一樣了。
傅家兒子多,傅顯上輩子跟着大将軍一直在外作戰,在她去世之前也沒有成婚,至于阿瑜……顧無憂想起前世的阿瑜,她嫁進了侯府,也生了一雙兒女。
說不上好不好。
但,顧無憂後來沒在她臉上瞧見過那樣肆意的笑容了。
如果可以的話,她是真希望這兩人能有發展,畢竟傅家門風清白,傅夫人也是個好性子的,若是阿瑜嫁進去,絕對不會受委屈。
不過這些事,她也沒法多說,只能看阿瑜的意思了。
顧瑜被她盯得敗下陣,只能說道:“行了,我去給你拿好了吧,不過你除夕那天能出去嗎?”
“唔,和爹爹說一聲,出去應該不成問題,我早些回來就是了。”顧無憂嘴裏的那顆糖雪球終于吃完了,剛想再吃一顆,就看原本滿滿的一包,現在就剩下幾個了。
眼見顧瑜還要來拿,她連忙抱住,小聲道:“你吃多少啦?不能再吃了。”
顧瑜臉也有些紅,但一想到自己還要替人跑腿,又覺得有些氣勢了:“顧無憂,我還要去給你拿鑰匙呢,你就這樣對我?”
“唔。”
顧無憂猶豫了一會,看看她,又看看僅剩不多的糖雪球,只能肉痛的松開手,“那,那只能再吃一顆。”
顧瑜才不聽她,直接拿了兩顆,一把塞進了嘴裏,然後挑釁似的看着顧無憂笑。
顧無憂果然氣呼呼的喊道:“顧瑜!”
姐妹倆笑鬧着回到了國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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