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趙承佑回去的這一路,都陰沉着一張臉。

就算回到了盛家,他的臉色也還是十分不好看,盛澤就在外頭提着燈籠候着他,瞧見他下來便笑着迎了過去,“小少爺回來了。”

原本想同人再說幾句,迎面看見趙承佑黑沉的臉,卻是一愣。

還未吐出的話也被梗在了喉嚨口,半響,才着急道:“您怎麽了?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趙承佑看到他的神情也察覺出自己的不對勁了,他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顧無憂對他而言就是一顆棋子,他怎麽能被一顆棋子亂了自己的心緒?

可有時候,情緒就是這樣。

越是不想外露,越是不願去想,越是控制不住。

他只要想到顧無憂說得那番話就覺得怒火中燒,尤其是想到她在質問他是不是喜歡她時的那副神情,更是讓他覺得難堪極了。

這世上有什麽被從前深愛你的人避諱、厭惡更讓人憤怒的?就仿佛若是知曉他喜歡她,她會覺得厭煩,覺得他是個麻煩似的。

行為幾乎被情緒主宰。

他第一次這樣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甚至恨不得回到那個時候,掐住她的喉嚨讓她閉嘴,省得讓他聽到那些讓他憤怒不甘的話。

“小少爺?”

盛澤見他還不說話,更擔心了,剛想吩咐人去傳大夫,還沒說話就聽到趙承佑開了口,“我沒事。”

趙承佑不欲多言,說完便繼續往府裏走去,也是這個時候,他才發現手裏竟然一直攥着那只錦盒,因為太過用力的緣故,指腹那處被壓得通紅,都快有淤血了。

額頭青筋直跳。

他冷着嗓音吩咐道:“把這個東西給我處理掉!”

Advertisement

只要想到自己竟然蠢得一天一夜沒有睡覺去做了這麽個玩意,他就覺得自己簡直是蠢透了。

盛澤顯然很吃驚,但看着他的神情面貌也不敢多言,剛應了是,伸手想接過錦盒,卻發現錦盒的另一端仍舊被人死死握着。

“小少爺?”

趙承佑聽到聲音,臉上的神情變得越發難堪,他緊咬着牙,看着那只錦盒沉默半響,最終還是洩力一般,閉上眼睛沉默片刻,開了口,“罷了,我自己去處理。”

說完。

他便收回了手,把錦盒攥在手心,繼續往裏走去。

盛澤自是不敢多言,跟在他身旁,小心翼翼地提着燈。

直到走了一段路,吹了一陣冷風,趙承佑的情緒總算恢複正常了,雖然眼中的幽深還在,但聲音已經恢複成往日的溫和了,他沒看人,問道:“今天家裏可來了人?”

盛澤見他問起,忙答道:“尹家小少爺還有許家少爺都來過,見您不在便說明日再來找您,還有幾家給您送了禮,我也都登記在冊了。”

趙承佑點點頭,沒說什麽。

“還有……”盛澤看他一眼,聲音突然變得猶豫起來。

“什麽?”

“琅琊來信了……”盛澤觑着趙承佑的神色,小聲道:“永安侯馬上就會來京城。”

腳下的步子突然就頓住了,趙承佑在這漆黑的夜,看着前方不甚清楚的路,剛剛才恢複如常的臉色頓時又黑沉如墨。

顧無憂回到家後,讓白露先把杏仁豆腐給父親送過去,然後便獨自一人先回了摘星樓,打算換套衣裳再去同父親他們一起守歲。

紅霜替她端來洗漱水,小丫頭因為今天沒能一起出去,還有些不大高興,撅着嘴說道:“小姐是不是厭棄我了?現在有什麽事,您都是同白露商量,出門也不帶我。”

顧無憂聽到這話便有些好笑。

她也沒說話,只是把早些就給人準備好了的一盒蜜餞果子遞了過,見人神色微怔才開口,“我若是厭棄你,還會給你帶吃的?拿去吃吧,福滿齋的蜜餞,你不是最喜歡了?”

紅霜雖然和白露差不多大,但心性卻天差地別。

白露穩重可靠,做事也內斂,平時院子裏的事都是她在做的,紅霜讨喜會說話,平時最容易和旁人打成一團,也很擅長打探消息。

這兩個丫鬟都是自幼跟着她的,顧無憂對她們沒什麽差別,只是大将軍一事,還是越少人知曉越好……好在紅霜也就是個小孩心性,前頭還吃着醋鬧着小脾氣,這會拿了喜歡的蜜餞又高興起來。

正好顧無憂洗漱收整的也差不多了,這會便讓人把孟嬷嬷喚過來。

孟嬷嬷過來的時候,顧無憂已經重新穿戴好坐在外頭了,紅霜被她打發到了小廚房去傳話,讓人給今夜還當着值的下人們做些夜宵,免得她們夜裏餓着。

白露還沒回來,屋子裏就她一個人。

孟嬷嬷進來後便要給人磕頭,只是不等她動身就被顧無憂擡手扶了一把,“不是早就和嬷嬷說了,平日沒人的時候不用這麽大禮數。”又指了身旁的軟榻,同人笑說:“嬷嬷坐吧,我這麽晚找你過來,是有樁事想問問你。”

“這怎麽能行?”

孟嬷嬷是個固執的人,便是從小奶大顧無憂,也還是謹記着自己的身份,從來不敢逾越一步,無論顧無憂怎麽說都不肯坐在她身旁,到最後兩邊各退一步,她搬了個圓凳過來,卻也只是挨了一半坐着。

顧無憂看得無奈,卻也知道她的性子,便遞了一盞茶過去,而後才問道:“嬷嬷可還記得我小時候的事?”

孟嬷嬷一聽這話便笑了,“當然記得,您五歲之前都是老奴看着長大的,不拘大小事,老奴都記着……”許是想起從前的事,她在燭火下的眉眼又變得柔和了許多,看着顧無憂柔聲說道:“您那會就小小的一個,跟觀音大士座下的童子似的,特別好看。”

“那嬷嬷可記得李家七公子?”顧無憂等她緬懷完過去的事才開口問道:“我小時候和他見過嗎?”

“李七公子?”孟嬷嬷一愣,似乎對這個稱呼有些陌生,等反應了一瞬才笑道:“您是說那個叫阿貍的孩子吧?”

“阿貍?”

這次卻是顧無憂愣住了,這是什麽稱呼?她知道大将軍排行七,字重光,卻不知道阿貍這樣的稱呼。

孟嬷嬷問道:“是魏國公府那位七少爺吧?”

等到顧無憂點了頭便笑道:“那便是了,阿貍是小時候的稱呼,說是魏國公夫人生他的時候,夢到一只貍貓,他出生那會人也瘦弱,跟個貓兒似的,索性便取了這麽個小名養着。”

眼見顧無憂聽得津津有味,孟嬷嬷索性又多說了幾句,“那位魏國公夫人同咱們小姐交好,那會小姐嫁到京城和那些人都不熟,倒是一次去寺廟碰到了這位夫人,兩人來往幾次,倒是越來越投契,後來都是以姐妹相稱。”

“……後來魏國公夫人生了個兒子,咱們小姐也剛好有了身孕,兩人還笑着說若是小姐這胎是女兒,便給你兩指個娃娃親呢。”

“可惜——”

想到後來那些事,孟嬷嬷的聲音也低了下去,輕聲嘆道:“咱們小姐去得早,那位魏國公夫人沒幾年也跟着去了。”

怕惹起顧無憂的傷心事,孟嬷嬷也不敢再說下去,抹了把微紅的眼眶又笑道:“您和那位李七公子幼時是見過幾面的,不過那會您年紀小,記不清也是正常的。”

又問她,語氣有些疑惑,“小姐今日怎麽突然提起這個了?”

顧無憂是真沒想到自己和李欽遠竟然還有這樣的緣分,她呆了一瞬,半響才回過神答道:“沒什麽,就是想起一些事。”

孟嬷嬷還要再說,白露回來了,她給顧無憂請了安便道:“郡主,國公爺他們已經都到了,您是這會過去還是再歇一會?”

“現在去吧。”顧無憂站起身,見孟嬷嬷跟着起來便囑咐道:“夜深了,嬷嬷早些歇息吧。”

孟嬷嬷笑着應道:“是。”

白露扶着顧無憂出去,見她還有些呆怔的模樣,知道她應該是打聽到了想知道的那些事,就是這幅神情看着有些奇怪,不由出聲問她,“孟嬷嬷說了什麽嗎?”

外頭明月尚且當空。

兩邊大紅燈籠輕輕搖曳,顧無憂披着鬥篷緩緩走在這還有些薄雪的地面上,聽着那“咯滋咯滋”的聲音,須臾之後才輕笑道:“就是覺得這世上的緣分,有時候還真是有些妙不可言。”

她根本沒想過。

她跟大将軍居然會有這樣的緣分。

若是阿娘還在,若是沈夫人也還在,若是她從未去過琅琊,那她跟李欽遠是不是早就認識了?他們會一起長大,會一起上學,大将軍也不會變成後來那副樣子。

“郡主?”

身側傳來白露的聲音,帶着一些疑惑的語調,大概是在詫異她在想什麽。

顧無憂笑笑,搖了搖頭,“沒事,走吧。”

她雖然可惜,卻不覺得遺憾。

人這一生會歷經許多事,會走過許多路,這些路有些可能一帆風順,從頭到尾都不會繞什麽彎路,但也有些會在你走的時候出現許多分岔……你沒法确定每一條路都是好的。

但只要最終能走出去,能走對,那便沒什麽。

她雖然可惜沒能在一開始認識大将軍,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但她很慶幸能在那樣晦暗的歲月,碰到他、認識他,也很慶幸上蒼能給她從頭再來一次的機會,讓她有幸能夠那麽早遇見大将軍。

這些走錯的路上歷經的美景,也同樣值得她用餘生去回味。

守歲就沒去祖母那邊,祖母年紀大了,便是平日看着很有精氣神的樣子,但也吃不消這樣折騰。所以早在先前就已經發了話,讓他們回去守歲,兩家子人便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顧無憂領着白露往大房走去。

丫鬟、婆子圍了一大堆,有人拿舊日裏的積雪堆了幾個雪娃娃放在院子裏,傅绛穿着一身大紅服制的衣裳正領着幾個丫鬟,讓她們布置夜裏吃用的果子、糕點。

“這糕點太膩了,粘牙,換一份山楂糕,這盤梅花酥是蠻蠻喜歡的,放在那邊。”

“老爺喜歡喝賣油茶,你待會囑咐廚房拿着小爐煨着,再煮兩碗杏仁茶,蠻蠻和九非喜歡喝。”

……

還沒走進去。

顧無憂就聽到傅绛忙裏忙外的安排,她不知道以前是不是也是這樣,往日她從來沒有和爹爹他們一起守過歲,幾乎都是在祖母那邊吃了飯就跑到自己的院子,最多和三哥說會子話。

心裏是有些熨帖的,也有些感激。

有丫鬟瞧見她連忙過來請安,緊跟着裏面的聲音一靜,再然後便是傅绛打了簾子出來,她看起來似乎有些高興,也有些無措,僵在那邊,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還是顧無憂笑着先給人請了安,“傅夫人。”

“哎。”

傅绛笑着應了一聲,然後說起話來便尋常許多,“外頭冷,快進來吧。”

顧無憂點點頭,由白露替她解了鬥篷,又把手裏握着的手爐遞給了一旁候着的丫鬟,看了一眼屋子,問道:“爹爹和九非呢?”

“在書房呢,”傅绛笑着同人說道,“開了春,九非就要去鹿鳴上學了,老爺正在考問九非。”她算了下時間,“這進去也有一陣子了,我讓人去喊他們出來,剛才老爺說你沒回來,一直不肯放煙花。”

“說是要等你來了再放。”

顧無憂笑了下,“還是我去吧。”言畢,她便自行一人往書房走去,還未靠近就聽到書房裏傳出一道沉穩的少年音,透過明亮的燭火,能夠瞧見九非和爹爹的身影,兩人一個站着,一個坐着。

她也沒直接進去。

而是等九非回答完問題,又等爹爹說了話,這才上前輕輕叩了叩門,等到裏面傳來爹爹的聲音,她笑着推開門,同兩人說道:“爹爹,九非,該去守歲了。”

顧無忌聽到她的聲音就擡了頭。

暖色燭火下已經有些年歲的面容依舊俊美,笑着說道:“蠻蠻來了。”

他站起來朝顧無憂走去,路過顧九非的時候,倒也沒像以前似的,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功課學得不錯,但也不能放縱,這段日子在家裏再好好準備。”

“是。”

“走吧。”顧無忌說完便朝顧無憂走去,面對女兒,他的神情便要柔和許多,摸了摸她的頭,柔聲問,“東城門的煙花好看嗎?”

“好看。”

顧無憂彎着眼眸笑,和爹爹走出去的時候,她看了一眼身後,發覺顧九非仍是和從前一樣,沉默地跟在他們身後,便又停下步子朝人招了手,“九非,快些。”

廊下燈籠輕晃。

顧九非腳步微頓,他擡起眼簾朝前方看去,披着大紅鬥篷的紅衣少女彎着眼眸沖他笑,而他身邊的男人也沒說什麽,他輕輕抿了抿唇,心跳得有些快。

而後。

腳下的步子随着那一下一下的心跳,輕快的,歡喜的,帶着少有的雀躍,往前走去。

原本一前一後的情景變成三個人一起走在長廊上。

傅绛瞧見他們這樣過來的時候還愣了下,等反應過來便笑了起來,迎過去,柔聲說道:“來了啊,正好東西都上得差不多了,我讓人把椅子桌子都搬到了東邊窗,那邊視野好,過會要放煙花的時候也不用出去看。”

說完,又跟以前一樣,去問顧無忌的意思,“您覺得這樣可好?”

顧無忌點點頭,“就按你的意思來。”

傅绛便笑着應是。

距離新年還有大半個時辰,怕守歲無聊,傅绛還準備了不少東西,例如葉子牌、馬吊,也有圍棋這類……這會顧無憂就同顧無忌對坐着下棋玩。

雖說是鬧着玩。

顧無忌也讓了好多棋子,但顧無憂還是輸得十分慘烈,她是一點都不在意找外援的,就跟之前打葉子牌時一樣,這會就光明正大拉着顧九非幫她下。

顧九非看一眼顧無忌,見他笑着沒說話,也就順着顧無憂的意思幫她下棋。

本來已經呈現敗局的一局棋經由顧九非的手,倒是挽回了一些局勢,顧無忌原本看他們也就跟看小孩玩鬧似的,這會看到棋局上的形式,倒是有些吃驚,而後下起棋來,便也認真了許多。

兩人一個執白子,一個執黑子,看似平靜的棋局下仿佛有血光劍影似的。

顧無憂原本還耐着性子看着,到後來越看越迷糊,索性就靠着引枕睡過去了,等她再被叫醒的時候,棋局已經結束了,她眨了眨迷糊的眼,聲音有些啞啞的,“誰,誰贏了?”

顧九非看着她,薄唇微啓:“父親。”

“啊……”顧無憂一聽這話就顯得有些失落,她還以為九非能贏呢。

顧無忌見她這樣就想笑,他伸手拍了拍顧無憂的腦,笑得十分爽朗,“你爹爹好歹比你們長那麽多歲,不過……”他把目光轉向顧九非,也笑道:“你下得不錯,就是還小,缺少了一些經驗,後面下得有些急躁了。”

顧九非少見得有些臉紅。

他畢竟還年幼,便是再聰慧,行事再沉穩,碰到經驗老道的人難免還是會露了怯,不過他也沒覺得這有什麽丢人的,知道哪裏錯了,再去改正便是,這會聽人說完,便垂首道:“謝父親教誨。”

外頭又響起了幾聲爆竹,緊跟着是一陣丫鬟、婆子的聲音,歡天喜地的說着,“新年到了。”

顧無憂聽到這個便把半邊身子探出去,外頭金光豔彩,夜色如晝,她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在漫天煙花還未消散的時候,在心中默默許着願:希望新的一年,家人身體康健,大将軍越來越好。

剛剛許完願。

面前就多了一道紅包。

顧無忌見她轉過頭,擡手摸了摸她的頭,嗓音溫和又充滿着慈愛,“新的一年,蠻蠻也要開心啊。”他從不求別的,只望自己的女兒能夠開心喜樂。

“爹爹……”顧無憂的眼圈有些紅。

顧無忌又笑着摸了摸她的頭,然後把手裏的另一份紅包遞給顧九非。

顧九非看着這一份紅包有些怔忡,從前父親從來沒有當面給過他紅包,都是托人帶給他的,也沒同他們一起守過歲……這是第一次,他們一起守歲,一起下棋。

顧無忌似乎也有些不大習慣。

他可以毫無保留的對自己的女兒表達愛意,寵着她,縱着她,但對自己的兒子,因為一些各種各樣的緣故,總是少了一些親近,就算如今稍有緩和,但那些話也不是那麽容易說出的。

到最後也只能幹巴巴的吐出幾個字,“新年快樂。”

顧九非啞着嗓音,接過紅包,說道:“……謝謝父親。”

他修長的手指緊緊握着那一份紅包,似乎是有些不敢确信,他握得很用力,就連手指都有些發白了。

他自幼沉穩,鮮少外露自己的情緒,也想得通透,對那些缺失的情感,或許很小的時候為此哭過,但長大後也就變得不在意了……他曾向自己許諾,這一生,只要好好守着母親就好了。

不愛他的人,他也不會多看一眼。

可原來,他還是心存貪念的,貪念那日巷子裏顧無憂拿着棍子沖出來救他的樣子,貪念顧無憂當着衆人一點都不遮掩說“他是我弟弟”的情形,亦貪念……父親的這一份舐犢之情。

他要的不多。

只要對方的心裏是有他的,只有對方記挂着他,即便只有一點,那對他而言也足夠了。

傅绛進來的時候,看到她那個少言寡語的兒子手裏握着一個紅包,因為低着頭的緣故,她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但她能夠猜到他在想什麽……眼眶有些發熱,她勉強把那股子淚意逼了回去。

等收整好情緒才走過去。

她手裏也握着兩個紅包,給了顧無憂和顧九非,又說了幾句祝福的話,看着眼睛越來越迷糊的顧無憂,笑着關切道:“蠻蠻也困了,要不我讓人把轎子擡過來?”

顧無憂搖搖頭:“不用,這兒過去也不遠。”

她雖然困了,但也不是走不了路了,笑着站起身說道:“那爹爹,傅夫人,我先回去了。”說完,她便起身往外走。

顧九非也跟着站了起來:“我送你過去。”

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顧無憂也沒說話,笑着點了點頭,姐弟倆便一道往外走去,等他們走後,傅绛看向顧無忌,這個她少時就愛慕着的男人,即便過去這麽多年,她看到他的時候也還是會心生悸動。

屋中燭火搖曳。

她見人還是望着顧無憂離去的方向,眼中帶着似有若無的悵然和懷念,便知曉他又想起了亡妻,對此,傅绛心中已經沒有什麽多餘的想法了,還上前問道:“王姐姐那邊的東西也都準備好了,老爺是現在過去嗎?”

“嗯。”

顧無忌收回視線,站了起來,要走的時候,他停下步子,看了眼望着他的傅绛,似是猶豫了一會,他才開口,“你也辛苦了,早些睡吧。”

傅绛笑着應“是”,目送着顧無忌離開。

青黛不贊同的看着她,等把人都打發出去了,扶着傅绛小聲道:“您幹嗎主動提起這個?我看老爺今天挺高興的,您……”

傅绛笑笑,沒說什麽,只道:“服侍我洗漱吧。”

“夫人……”

青黛抿着嘴,見她還是這幅模樣,不由又嘆了口氣,“是。”

她喜歡上顧無忌,是年輕時侯的事了。

那個時候,顧無忌還沒娶妻,也沒後來的沉穩,整日梳着高馬尾,騎着烈馬在城中奔跑,他是個性子疏闊的人,不拘小節,那會京城同齡的少年都喜歡跟着他。

少年時的顧無忌喜歡穿緋衣,戴金冠,腰束白玉帶,十足的潇灑意氣。

每次他出門都會有不少女子明着暗裏打量他,可她喜歡上他,卻不是因為他那張臉。

而是因為一次比試——

旁人皆因為她是女子,覺得贏了女子不體面,故意讓着她,只有顧無忌沒把她當女人,而是直截了當得和她說,“你既然要比賽,我便不會讓着你。”

然後,果真就沒讓他。

她是武将世家,大大咧咧慣了,不比其他姑娘心細,等她發覺對顧無忌的情意,他已經跑去了琅琊,再之後……他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以前橫沖直撞、肆意妄為的少年突然變得成熟起來。

有人和她說,他要娶親了,是琅琊王家的姑娘。

她偷偷騎着馬跑去顧家,正好在半路看到顧無忌回來,他仍舊騎着烈馬,卻不似從前那般,而是溫馴的靠着馬車慢慢踱着,後來不知說了什麽,惹得馬車裏的姑娘笑出聲。

他撒着嬌彎着腰湊過去。

那輛馬車裏便伸出一只很好看的手,握着一方繡着昙花的帕子去擦拭他額頭的汗。

傅绛從來沒想過原來有朝一日京中的小霸王也會變得這麽乖順,她一直以為顧無忌會那樣肆意縱情一輩子……再後來,他娶了王家姑娘,夫婦和睦、琴瑟和鳴。

如果不是王姑娘的身體不好,他們或許會這樣一輩子。

這門婚事,是她求來的。

為此,她挨了父母一頓罵,就連自幼疼惜她的哥哥也不贊同,可她還是鐵了心要嫁到顧家,即便她知曉這一路必定坎坷,可她還是義無反顧。

那是她年少時的夢。

在她還是知慕少艾的年紀,第一個讓她怦然心動的少年。

傅绛知曉旁人是怎麽看她的,可她不在意,她不恨顧無忌,也不嫉妒王成黛,她要得不多,只要能常伴在他身側就夠了。

像今天這樣,一家子高高興興的,他能對她說一句“辛苦”,她就很開心了。

夜色幽幽,傅绛看着鏡中的自己,笑起來,還是年少時那副英氣的模樣:“我求仁得仁,無怨無悔。”

幾日後。

顧無憂靠在引枕上,她這幾天不是祭拜先祖就是走親戚,今天好不容易閑暇下來。

但忙碌的人一旦閑下來,就有些不知道要做什麽了。

阿瑜和嬸娘去柳家走親了,她又不知道大将軍在哪,想來想去,還是打算去二姐那邊坐坐,剛要吩咐人替她準備東西,便瞧見白露走了進來,她踩着軟底鞋下榻,同人說道:“正好,你替我去把前些日子外祖母送來的香料找出來,我去看看二姐。”

“郡主,”

白露走過來,卻沒立刻應聲,而是附耳同她說道:“李七公子來了,這會正在三少爺那邊。”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