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天子腳下,沒有一處是不熱鬧的。
更何況還是一年一度的元宵節,早在幾日前,這些大街小巷就都已經安排起來了,不過這些熱鬧和京城的貴人們無關,這京城裏但凡有些層次的貴人們都不愛出來看這些熱鬧,覺得和一堆人擠在一起有損他們的臉面,他們想賞花燈都是在家中自己置辦的。
倒也有些時候,宮裏的主子們發了話,底下的貴人們也會做個表率什麽的,但也無外乎是捐一些銀錢,在長街上弄一條好看的花燈街,擺上各式各樣,平時外頭那些人瞧不大見的花燈。
當然,還要在那些花燈上署上名,什麽侯府,公府的。
若不然,誰曉得這是誰家的花燈?
那樣形式下辦出來的花燈會,顧無憂早就看厭了,她現在和李欽遠去得是西街,這裏住得都是一些販夫走卒,不比東街繁華,可熱鬧卻是一樣的。
剛從巷子裏出來就瞧見不少男女老少,或是大人帶着孩子,或是年輕男女一道游玩,也有老人背着孩子,他們的手裏大多拿着花燈……像顧無憂和李欽遠這樣的年輕男女淹沒在人群裏,倒是也不顯得那麽特殊了。
原本顧無憂還操心着柳蘭和徐複的事,可被眼前的熱鬧一晃,也早就把那兩人抛之腦後了,高高興興地牽着李欽遠的手就要往熱鬧堆裏湊。
她倒是一點都不怕,哪裏人多就往哪裏湊。
苦了李欽遠怕她被人擠到,明明最厭煩這些人多的地方,還是嚴守在她的身邊,虬結有力的胳膊緊緊環着她的胳膊,把她牢牢地護在懷裏,省得她被這密集的人流沖散開,到最後,顧無憂被他好好的護在懷裏,一丁點都沒被人碰到。
可他呢?
好好的一件鬥篷,挨了不少小孩的腳印,更不論那雙嶄新白淨的靴子,更是被人踩了好幾腳,白色的鞋子現在也變得污穢不堪了。
這要擱在以前,他早就得發火了。
可看着身邊的顧無憂一臉新奇地看着攤販上的東西,時不時還轉頭問他,“這個好看嗎?”
他看着那張明豔奪目的臉,就什麽氣都沒了。
眼睜睜看着顧無憂和攤販說着話,李欽遠的眼中藏着就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深情和溫柔,就這樣垂眸望着她,什麽話都沒說,直到她拿了一只鈴铛似的東西要系在他的腰上,他才回過神,問她,“這是什麽?”
“說是辟邪增福的。”
顧無憂一邊低着頭,認真給他系在腰帶上,一邊笑着和他說道:“我買了兩串,一串給你,一串我自己拿着。”後話卻輕了一些,像是自言自語,“你一個人在外面,我總不放心。”
原本是想去廟裏給人求平安符的,可這段時日她在家算得上是半禁閉。
今天也是好不容易才能出來的。
想到明天他就要走了,她心裏愁緒萬千,剛才的高興勁也少了一些,擡眸看他,紅唇輕輕抿着,說,“等下次,我去金臺寺給
你求了平安符,再派人給你送過去。”
李欽遠一向不信這些東西,雖然拜了住持做師父,這幾年也有大半的時間住在寺裏,可他還是不信神佛,若求神拜佛有用,這世上也就沒那麽多可憐人了。
可看着顧無憂那雙惆悵萬千的眼睛,他心裏這句話就有些說不出來了。
擡手撫了撫她的頭,聲音低啞,“……好。”
她既然覺得這樣能讓她安心,且如她的願吧。
身後也有人想買東西,見他們一直擋在攤子前,便在身後催促起來,李欽遠看着懷裏的小姑娘紅了臉,露出不好意思的笑,他也跟着笑了起來,客客氣氣和身後的人說了聲抱歉,便繼續牽着顧無憂的手往前面走。
等一通逛完,夜也深了。
顧無憂來前就答應了爹爹要早些回家,縱然再舍不得,這會也該走了,兩人把買的東西放到車裏,卻沒立刻上了馬車,而是讓車夫在前面趕着車,兩人沿着長街慢慢走着。
越近離別,心裏的那些話便越發不知道怎麽說。
反倒就這樣沉默走着。
今日大家都去看花燈了,這裏攤販沒多少,就連行人也沒幾個,兩人仗着穿着鬥篷,天色又黑,便這樣手牽着手,不知道走了多久,李欽遠才開口,“明天我很早就要走了,你別來送了。”
他怕她一來,他就舍不得走了。
雖然早就知道這樣是最好的,她也早有這個打算,可突如其來的這一句還是讓顧無憂難受起來,她低着頭,沒去看人,只看着地上倒映出的兩個影子,從嗓子裏發出一絲音:“……嗯。”
李欽遠見她這樣,心裏難受,聲音也變得越發艱難了,“等我安置好就給你寫信。”
顧無憂點點頭,這次連話都不肯說了,只有破碎的眼淚從臉頰滑落,掉落在空氣裏。
空氣中突然傳來一聲嘆息,李欽遠看了一眼還恍若未覺的車夫,突然拉着顧無憂走到了一個更為黑暗的巷子裏,這裏沒有一點燈光,只有天邊的一些月華色。
可李欽遠打小習武,六識本就高于常人。
他雙手捧着顧無憂的臉,見她果然淚眼朦胧,臉上也挂了不少淚珠,心裏酸澀非常,他也不說話,就這樣一寸寸地擦拭着她臉上的淚,可那眼淚仿佛怎麽流都流不盡,擦掉又落,擦掉又落。
到最後反而潤濕了他的手掌。
像是氣餒,又像是徒勞無力,李欽遠突然把人狠狠地抱到自己懷中,用能揉碎一切的力
量,緊緊地擁抱着她,帶着無奈和嘆息,“你永遠知道怎麽招我。”
讓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顧無憂任他抱着,聽到這一句,終于忍不住哭出聲,“我舍不得你。”
只要想到得有一年見不着面,她就哪裏都難受。
李欽遠又哪裏舍得了?可他必須得去這一趟,必須得證明定國公看,證明他是有這個本事的,要不然,就他現在這樣,拿什麽娶顧無憂?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他沒法跟顧無憂一樣,去把那些不舍闡述出來,而是握着她的手說,“給你一樣東西。”
“什麽?”
顧無憂眨眨濕潤的眼簾,這話剛說完,手指就被套了一樣東西,像金也像玉,本來冰冰涼的東西因為夾雜着人的體溫倒也不顯得那麽冷了,這裏黑,她瞧不見,可她能感覺出來,這是一枚戒指。
“本來圍獵那日,就要給你的。”
李欽遠握着她的手,緩慢道:“圍獵上的那些賞賜,我第一眼就看中了這個。”
“這……”顧無憂一愣,終于知道這是什麽了,可她要是沒記錯的話,這戒指不是賞賜給傅顯了嗎?
像是看透她在想什麽,李欽遠笑道:“我拿劍和他換的。”
“你……”
顧無憂無奈極了,李欽遠那把劍可是天下最厲害的鑄造大師打造而成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紅,他就這樣輕飄飄跟人換了這個戒指,她看着他在黑夜裏不甚明顯的輪廓,忍不住說道:“你怎麽那麽傻?”
李欽遠笑道:“只要你喜歡就好了。”
說完,又壓着嗓音問她,“那,你喜歡嗎?”這話卻帶着一些小心翼翼,好似生怕她不會喜歡。
顧無憂怎麽會不喜歡?
她的指腹憐愛地撫着那個戒指,即便身處黑夜,瞧不請人,可她的目光卻還是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用極為輕柔,也極為珍惜的話,和他說,“我喜歡。”
李欽遠一下子就笑了起來,長眉彎彎,嘴角也翹着,他就這樣握着她的手,突然又問了一句,“那你可知道戒指的含義?”
顧無憂沒說話,只是看着他。
黑夜裏什麽都是不清晰的,只有他的眼眸熠熠生輝,她瞧出了他的緊張,忍不住抿了下唇,因為哭過,嗓音還有些啞,卻又帶了一些笑,“我又不是傻子。”
海誓山盟,以此為證。
她自然知道。
李欽遠就像是真的變成傻子似的,也不放開她的手,就這樣一直抓着,帶着薄礫的指腹撫摸着那枚戒指,“就算你不知道,現在也戴上了,這……”
他頓了頓,突然擡頭看着她的眼睛,“這是我親手給你戴的。”
他的聲音被夜色襯得有些喑啞。
趨于男人和少年之間,一半是穩重,一半還有些少年心性,他十分珍重地握着她的手,語氣卻帶着一些無賴,“我就是想和你說,顧無憂,你既然選擇抓住了我的手,就不許放開。”
“你想要什麽,我都會給你掙。”
“只要你想要的,我都會滿足你。”
“可你不許松開我的手,永遠都不許松開。”少年倔強的目光直直望着他,聲音卻有些發顫了,“好不好?”
少年郎的愛意最是純摯,卻也最容易患得患失,因為真的愛了,就更害怕失去。
李欽遠難以想象如果有一天顧無憂離開他,他會變成什麽樣。
她曾穿透黑暗,把他從不
堪的往事裏拉出來,讓他終于變得像個人,要是有一天,她不在他身邊了,他恐怕真的會瘋。
像是看出了他的害怕,顧無憂連忙抱住他,帶着堅定的語氣寬慰他,“不會的,我會永遠陪着你。”
少女聲音綿軟,卻一下子讓李欽遠平靜了下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心中因為離別帶來的愁緒也散了一大半,不就一年時間?去他個一年,掙她個一輩子。
值!
李欽遠突然又笑了起來,“走吧,我送你回去。”
再晚——
他那位未來的岳丈只怕又要對他不滿意了。
顧無憂也知道,雖然不舍卻也沒再說什麽,只是在臨別前叮囑人,“你在外面要好好照顧自己,要記得吃飯,不要生病,有什麽事就給我寫信,不要報喜不報憂。”
一句句叮囑倒像是已經成婚多年的新婚夫婦。
眼看着李欽遠望向她時含着笑意的眼神,她自己也反應過來,不由紅了兩頰,偏還是忍不住又補了一句,“反正你要一直給我寫信,讓我知道你的情況。”
李欽遠自然沒有不應的。
車夫在外頭叫喊,“小姐,五小姐,您在哪呢?”估計是終于發現把他們弄丢了。
李欽遠笑笑,牽她的手,“走吧。”
“好。”
等到翌日。
天還沒亮,李欽遠就起來了。
這個時間,就連家裏的灑掃下人都還沒起來幾個,他卻已經收拾好了。
李欽遠一向不喜歡有人送他,覺得麻煩,也徒增煩惱和眼淚,昨兒夜裏,他回來的時候就和祖母說了,讓她好生歇着,不用送他,今天便只是到了正院門前給人磕了個頭,而後便義無反顧地轉身離開。
他誰都沒帶,只身一人,拿着一個包袱就準備離家。
快走到主院的時候,步子倒是慢了下來,他這幾天忙得早出晚歸,李岑參自然比他還要忙,父子倆雖然在一個地方,竟愣是沒有碰到過一回,想到那日素秀說的話,他腳下步子一頓,薄唇也輕輕抿了起來。
就在他猶豫之間,卻見前面走來一個人影。
正是李岑參。
看到他出現,李欽遠臉上的猶豫一掃幹淨,似乎是怕他看出自己的心思,又換作以往那副淡漠的樣子,看也沒看人,繼續往府外走去,剛走到李岑參身邊就聽人說道:“這麽早就走?”
她也只是習慣一問,原本以為這次也不會得到什麽回複
,哪想到這次竟聽到一道很輕的“嗯”。
雖然聲音還是一樣的寡淡,可還是讓李岑參愣了一下,他夾雜着不敢置信的目光望向李欽遠,半響,嘴角才抿出一道笑,很淺很淡,一閃而過,可也是笑過的,聲音也變得溫和了一些。
從前金戈鐵馬,雷霆手段,如今閑話家常,若說吩咐,不如說是囑托,“該說的,你祖母也都說了,你一向有主見,既然這條路是你選的,便好好走下去……”
“若有什麽事就傳信來家裏,我讓魏慶義留下了,有什麽事,他都會處置的。”
李欽遠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回應李岑參,明明是想直接離開的,可偏偏聽到那句話後,腳下的步子就頓住了,他修長的手指緊緊抓着包袱,垂眸看一眼腰間,那無人瞧見的地方有一把軟劍。
明知道是這個人送的,他還是帶走了。
抿了抿唇,說不出別的話,更說不出什麽道謝的話,李欽遠想,他和李岑參這一輩子可能也就這樣了,或許有一天,他會理解他,甚至原諒他,可他們父子倆的性子永遠都說不出好聽動人的話。
“知道。”
刻板寡淡的話脫口而出,沒說一句再見,就邁了步子,要往外頭走,只是沒走幾步,還是停了下來,咬着牙背着身說了一句,“你自己在外面也注意着些,都多大年紀了,別總是想着拼命。”
“祖母年紀大了,冬兒還小,你也為別人着想下,我可不會幫你收拾爛攤子。”
這話說完,他就像是在躲避什麽似的,拔腿就往外走去。
李岑參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眼中還帶着一些錯愕,半響卻化成笑意,這不是他第一次看着李欽遠的背影,自打他們父子不睦後,他好像一直都是這樣看着他的背影。
可這次,他心中卻仿佛有暖意湧過,縱使身處這寒冷的元月,也不覺寒冷。
李欽遠一路往碼頭走去,他的兩位管事已經到了,就連顧容也已經到了,只是他事務繁忙,這會還在和管事說話,看到他也只是點了點頭,示意過會再聊。
船還沒開,甲板上的風卻格外的大。
李欽遠看着前方,這個他生活了十七年,說不出喜歡還是憎惡的地方,卻是他這一生中最為熟悉的一個地方。
徐、叢兩位管事怕這裏風大,就過來勸他,“主子,進內艙歇息吧。”
李欽遠看了一眼遠方,那裏除了幾株光禿禿的柳樹什麽都沒有,知曉不會有人來了,他點點頭,剛想離開,就聽到身後傳來幾道聲音,“七郎!等等!”
循聲望去,卻是傅顯三人,他們正策馬往這邊過來,離得近了也不等馬兒停穩就直接翻身下馬,朝他這邊跑來,他一愣,把手裏的包袱遞給徐雍,就迎了過去,“你們怎麽來了?不是讓你們別來了嗎?”
“你離開,我們能不來嗎?”傅顯沒好氣地說道,又捶了他一拳,“可算是趕上了,要不然咱們可真得一年後才能再見了。”
他這一拳可不輕,李欽遠被打得一個趔趄,
卻沒反擊,只是看着他們笑。
他把三個人一一看過,這是他從小長大的朋友,在這世上,除了顧無憂和祖母之外,他最為親近的人,他們曾見證過他肆意潇灑的時候,也看過他堕落不堪的歲月。
他喉嚨一哽,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只能擡手拍了拍他們的肩膀,啞聲道:“等我回來。”
僅一句話就讓三人紅了眼眶。
傅顯也不說話,就抿着唇,紅着眼看着他,“你給我好好的,有事就
跟我們說。”
“……嗯。”
齊序平時就最容易哭,此時更是如此,一邊打着哭嗝,一邊把手裏的東西遞給他,“我怕船上的東西不好吃,讓廚子給你做了不少吃的,那些雞腿什麽,你得早點吃完,幹糧可以放一段日子。”
李欽遠看着這一袋東西,也紅了眼眶,他什麽都沒說,只是點了點頭。
輪到京逾白,他看起來倒是最體面的那一個,只是看着李欽遠笑道:“早日回來。”
李欽遠點點頭,聲音又啞了一些,“好。”
顧容身邊的管事過來,躬身道:“七少爺,我們要走了。”
傅顯幾人自是不好再留,又抱了抱李欽遠,然後說了幾句叮囑的話,幾人就下了船,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李欽遠握着包袱,站在甲板上看着他們,朝他們揮了揮手,心裏卻也想着。
傅顯他們都來了,那顧無憂呢?
她真的聽了他的話,沒來嗎?明明是自己要求的,可真的如此,他卻又有些遺憾。
一年……
他得有一年看不到她了。
這才第一天,他就舍不得了,這一年的時間,他真能撐過去嗎?
徐雍又在旁邊勸道:“七少爺,您進船艙吧,外頭風大,別凍着您。”
李欽遠點了點頭,他又掃了一眼前方,而後朝傅顯幾人揮了揮手,這才轉身進了裏頭,顧容已經在那邊坐着了,握着本書,看到他進來也只是看了他一眼,推了一盞茶給他,繼續翻着書頁,閑話家常道:“舍不得?”
“嗯。”
“我第一次離開的時候也是這樣,那會我母親和我妹妹還哭了很久。”顧容笑着搖搖頭,又看着他說道:“不過你比我厲害,十七歲就敢出去闖蕩了。”
李欽遠想扯唇笑下,卻笑不出來。
他算什麽厲害,這才第一天就這樣了,說不出,便只好低頭握着那盞茶慢慢喝着,有人在外頭敲門,等顧容應了是,卻是顧容身邊的那個管事走了進來,朝兩人行完禮,拿着個包袱遞給他,“七少爺,有人給你的。”
“嗯?”
李欽遠看了一眼,見是一個包袱便放下茶盞接了過來,打開一看,卻是一雙鞋子并着幾雙襪子,還有一張字條,上寫“盼君歸”。
心突然跳得很快,就仿佛下一刻就會跳出喉嚨,他握着這只包袱,忍不住問道:“人呢?”
管事楞道:“人,人走了。”
李欽遠想轉
身往外走,可船已經開了,他甚至能感受到底下輕晃的水波,腳步頓下,他又像是想到什麽,趴到窗邊往外看去,傅顯幾人還站在碼頭,除此之外,還有一輛馬車。
有個紅色身影就站在一株柳樹旁。
眼睛突然就紅了,他手扒着窗邊,一瞬不瞬地盯着外頭看,直到船只離得越來越遠,直到那邊只剩下一個虛影,他也舍不得離開,不知道過去多久,只知道水上的霧氣遮蓋住了一切,他才關上窗回到了座位。
顧容還在看書,見他回來,頭也沒擡地問道:“瞧見了?”
“嗯。”李欽遠的聲音悶悶的,他的手緊緊握着那只包袱,亦或是那張紙,舍不得握得太重,生怕留下什麽痕跡。
“我家小五吧……”
顧容突然放下書,看着他說道:“又任性又刁蠻。”
言畢。
就瞧見對面的少年抿着唇,一臉不滿地看着他。
顧容突然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手撐着額頭,看着李欽遠說道:“可她有一個優點,就是護短,但凡被她放在心裏的人,她都會用盡全部去維護。”
“所以——”
他忽然又變得嚴肅起來,“李欽遠,你要是日後辜負了她……”話還沒說完就聽人果斷道:“不會。”
李欽遠看着顧容,語氣堅定,“我永遠不會辜負她。”
明明是空口白話。
可顧容看了他良久,還是信了。
他笑笑也沒再說什麽,只是看着李欽遠小心翼翼地捧着那袋東西,突然覺得有些紮眼,嘟囔道:“真是有了喜歡的人就忘記哥哥。”明知道一輛船呢,也不知道給他也準備一些。
女大不中留啊。
李欽遠聽他話中酸味頗濃,手上的力道便越發輕柔了,他把那張紙小心翼翼放進荷包裏,然後就看着那袋東西,心裏說不出的柔軟,明知道不該笑的,尤其是在顧容面前,可他還是忍不住,就跟傻了似的,剛才的那股子煩擾和不高興也消失得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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