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雲初也愣住了。

她回頭,看見男人仰面倒在地上,跟自己一樣也拿手擋着眼睛,英挺的眉目緊緊蹙起。

他們兩個人還保持着剛才的姿勢,她跨坐在他腰間,因為剛才一直在嘗試起來,不知不覺往後撤,又坐到了一個更為尴尬敏感的位置……

暧昧,甚至香豔,令人遐想無邊。

雲初的臉後知後覺熱了。她扭頭又看電梯門,怒氣啞火,只無力地張了張嘴,像在企圖辯白。

修衍站在一排人的最邊上,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說目瞪口呆并不準确,雲初認識他三年,從沒有在他臉上看到過這樣的表情。

她難堪地抿了下唇,朝修衍擡手示意。

修衍進來把人拉起來後,宴岑的助理才如夢初醒般,也趕緊過去把自家老板從地上扶起來。

他老練地扯出一條絲帕蓋在宴岑眼上。

“宴總,需要叫醫生嗎?”

宴岑拿手帕擋住眼睛,輕輕搖搖頭,眉心依然緊蹙。

特助看着老板衣服上的略顯狼狽的褶皺和灰塵,欲言又止。

剛才一定是他眼花了。嗯,一定是。

如果他沒有眼花,那他就是眼瞎了……

宴岑放下絲帕,長眼通紅。他使勁眨了好幾下眼睛,光線沖擊出來的白茫茫才終于退散,視線重新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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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臉上和眸底依然是散不開的郁結,他陰沉沉看了一圈,視線停在長廊上。

女人的背影已經挺遠了,但依然能看出身材高挑,曲線玲珑。她一手搭在旁邊經紀人的肩上,一手拎着自己的高跟鞋,單腳着地,一跳一跳的。

宴岑下意識握上胳膊,小臂處現在仍然一片疼痛發麻。

他抿唇,臉色更沉。

腳崴了?他看她矯健得很。

推人踩人力氣都大得不得了。

瘋女人。

矯健瘋女人背後的長發,随着動作海藻般靈動,裙擺皺皺巴巴的有點狼狽,但下面露出的修長小腿光潔如玉。

宴岑望着,黑眸慢動作一般眨了下,眼中的暗沉倏地轉淡。

這個背影……

明知道不該把初榕和這種女人聯系到一起,可他還是忍不住回想她抱上來的感覺。他不經意間觸到她的微妙感,全部都是似曾相識的熟悉……

“宴總。”特助走過來,把一只手機舉到他面前。

宴岑看了眼號碼,立馬接過來。聽清對面的話後,他渾身一震。

“确定嗎?”

“是,确切消息,有人說在東海岸看見過初小姐。”

**

修衍黑着一張臉站在車邊。他望着雲初連吃了兩塊巧克力,整理好亂糟糟的衣服頭發,最後仔細在泛紅的腳踝處貼好膏藥。

“解釋。”修衍嚴肅開口,“雲初,這次,你必須給我說清楚。”

雲初捋了下耳邊的發絲,“呃……”

她不知道從何說起。

“電梯突發事故偶遇流氓”?還是“有些人看着無害很帥但其實猥瑣得很”。

修衍走過來,語氣更不好了:“雲初,平時我也就不說什麽了,但這次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怎麽就和宴總——”

“什麽?”雲初猛地擡頭,“什麽宴總?”

“那是Lare的宴總你不知道麽!就是他今晚要見你的啊!”

雲初完全驚呆,腦中滋啦一聲斷了線。

“不,他,不是……他怎麽可能是宴總呢!”雲初難以置信,聲音都尖了,“他是個瞎子啊!”

修衍:“……”

修衍冷淡看着她,一字一句咬着牙:“你哪只眼睛,看見他是瞎、子、了?”

雲初:“……”

明明是他哪只眼睛都看不見的。

即便沒有燈,也不至于一點都看不見啊。

修衍擡手扶額,閉眼長長籲出一口氣,滿臉都寫着“我好累”。

“你剛才沒有當着他面說‘你是瞎子’這樣的話,你沒有,對吧?”

經紀人明顯在期待着肯定的答複,但臉上卻是猶疑的——他太清楚他帶的這位祖奶奶什麽性子了,而且看剛才那個架勢……

雲初搖頭,“我沒有。”

修衍面色剛一松,立刻又聽到雲初很低聲:“不過我可能,說了點別的……”

修衍:“…………”

修衍看起來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你說了什麽?”

雲初輕輕舔了下唇角,難得吞吐:“我就……”

她絕望地閉了下眼,說不出口——

“你幹什麽!流氓!!”

“你別不要臉!我警告你啊!”

“滾開!”

……

修衍一看她那個表情,心裏也猜出七七八八了。

他額角上的經絡肉眼可見地跳了兩下,“雲初,你是不是非要——”

手機的鈴聲打斷了經紀人的暴怒,他拿起手機朝雲初晃了晃,一臉“你看吧”的表情。

“是Sense那邊。”

雲初心裏跳了一下。

修衍接上電話應了幾句,面上突然一滞,眉心微動,“真的麽?”

雲初立刻擡眸看他。一直等到修衍挂了電話,她也沒說話,只平靜地盯着他,貓眼裏都是期待和探尋。

修衍對上她的目光,看了兩秒,“決定你來開秀了。”

雲初眼眸一亮,“真的啊?”

“嗯。”

她扯了下嘴角,氣音輕輕笑了笑。

這比剛才的“瞎子是總裁”還讓她不敢相信。

他……

雲初低低垂睫,不知道怎麽又想起靠在男人肩上的場景。

看不見,其他的知覺便格外敏銳,他身上的冷杉氣息,還有緊致結實的胸口……

雲初趕緊眨眨眼,擡頭問:“那我還要再去……見宴總麽?”

修衍搖頭,“他們說宴總剛才臨時有事,去外地出差了。”

雲初偷偷松了口氣。

修衍看着她,不動聲色的打量和探尋。他顯然也有很多疑問,但只定定看了雲初幾秒,什麽都沒問。

“雲初,我希望你能意識到這場秀的重要性。”修衍開口。

他的語氣平靜,但雲初知道,這種雲淡風輕的口吻其實比剛才的怒氣沖沖要嚴肅得多。

“三年,我們已經準備了三年。”他重重強調,“這場秀關系的不僅是你,還有把寶都押在你身上的我,甚至整個經紀公司,如果,如果你一旦——”

“不會。”雲初出聲打斷他。

她認真看着修衍,一字一頓:“沒有如果。”

是的,三年了。

為了這一刻,她已經準備了三年。

她不允許任何“如果”發生。

雲初看向車窗外,褐色的貓眼表面像通透的玻璃珠子,眸光堅定又決絕。

“我一定,會一鳴驚人。”

**

幸好雲初的腳腕沒有扭到筋骨,她熱敷了兩天就又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飛了。

臨近大秀,雲初的訓練計劃愈加嚴苛。她平時自律,又是天生的好身材,體型保持得沒話說。她還不是毫無美感的幹巴瘦,大腿圓潤小腹緊致,馬甲線腰窩翹臀一應俱全,肉都長在該長的地方。

有一丢丢尴尬的是,在別的姑娘都在想法設法二次發育時,雲初卻成天想着怎麽把胸藏起來。其實也沒有很豐滿,恰到好處的健康性]感。但沒辦法,現在高定秀場還是“旺仔小饅頭”吃香。

這些天雲初跟兔子一樣天天吃草,每早不到六點就上橢圓儀。半個月後,她順利掉了半個cup。

很快,雲初為Sense開秀的消息傳了出去,也引起了不小的轟動。讨論的聚焦主要在兩點:一個新人,憑什麽能為熱門大秀開秀;金牌經紀人為什麽會挑中她。

時尚圈的營銷號們為了博版面,發的标題也都是類似《是她就是她!把文嘉摁在地上摩擦》,或者《下一個時代超模?不,是強推之恥!》。

好些沒有姓名的nobody也來蹭熱度,吳霜之流的網紅模特也沒放過這波流量,她發了條這樣的微博:【背靠大樹好乘涼,但我還是覺得自己種樹比較踏實[微笑]】

底下的評論都是陰陽怪氣,內涵那位靠着金牌經紀人拿大餅的新人。

還有好事者跑去找文嘉,問她對自己前任的這位“現任”有什麽看法。文嘉微微一笑:“雲初?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算個屁。老娘這兒查無此人:)

雲初面試Sense時怼設計助理的那段,不知道怎麽也洩出去了,還被添油加醋了不少。反正現在她在所有人眼裏,就是一個“極度嚣張”的新人,還沒出成績,架子就大得不得了。

沒有會對這樣風評的人有好感——巴不得她開秀那天在T臺上來個平地摔才好。

雲初刷完有關自己的消息後,面無波瀾地把手機扔開。

會有質疑,有好奇,也有等着看她笑話的,這些聲音她早就預料到——只不過沒想到會這麽來勢洶洶,這樣不入耳。

而她能做的,就是用她的首秀,打出一記響亮的耳光。

二月底,巴黎時裝周拉開了帷幕。全世界的設計師,模特,媒體,時尚編輯等紛紛湧向這座時尚之都。

雲初一周前就到了巴黎,除了配合設計師試裝做最後的調整外,她也需要将自己的狀态調至最佳。

八天,這裏共有各樣品牌八十餘場大秀上演,日程十分密集。Sense的開秀是她的首秀,初次之外,她還拿下了幾個別的品牌,平均下來一天要跑兩個秀場。

咖位高的大牌秀場一般會占據更好的時間段和地點。而剛被Lare收購的Sense,更是實力演繹了什麽叫財大氣粗。

沒有合适的場地?沒關系,那就現蓋一個。

此刻,雲初就站在這座臨時場館的前面。

雖說是臨時的,但也一點不含糊。聽說還請來了專業的建築設計師,兩百個工人建了十天才建好。

雲初仰着脖子,墨鏡後的眼睛認真打量圓形屋頂——這裏,将是一切的開始,也是她的起點。

這座建築全白,所以前面的一點黑就分外打眼。

離得這麽遠,雲初也能看見那一身黑裝中的身形高大挺拔。她看了兩秒,猛地揚手摘掉了墨鏡,長睫毛忽閃了好幾下。

她沒看錯吧?

是電梯裏的那個瞎子總裁麽??

**

宴岑抱着孩子下了車,讓助理帶着居居先進去。

看着兒子一跳一跳的圓滾背影,他慢慢眨了眨眼,摸出一根煙來點燃。

煙霧缭繞中,男人整兩天沒睡覺的面容更顯疲憊。他慢慢籲出一口白色的眼圈,長眼虛阖,無聲嘆息。

這不是他第一次失望了。三年來,他沒有放過有關她的任何消息。

如果只是杳無音信還好,可這兩年偏偏有人說在國外看見過她。為了那句“可能見到過”,他往外國不知道跑了多少趟。

即便每次都是無功而返,他還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期待。

沒有辦法放棄……

宴岑掐掉煙,關上車門正要往秀場走,身後突然有人出聲。

“宴岑哥。”

他轉身,看到陳姝羽正笑盈盈走過來。

淡黃的裙子,蓬松的頭發,連絲巾都是奶茶色的溫婉無害挂。

到了宴岑跟前,陳姝羽眼睛一亮,掩不住的欣賞和愛慕。

男人今天難得穿了件風衣。他這樣的身高和氣場,穿長款風衣比男模穿得還好看。

宴岑見了她卻擰眉,“我說過了,請你叫我宴總。”

陳姝羽臉上的笑一僵,又瞬間管理好表情,“你也來看Sense的大秀嗎?”

宴岑淡淡“嗯”了一聲。

半年前,Lare以150億美元的全現金價格收購了Sense,這是奢侈品行業最大規模的并購,也是宴岑掌舵以來完成的最大收購案。今天是品牌并購後的首次秀場,他自然受邀出席。

陳姝羽扭頭看了眼旁邊的白色建築,“Dose的秀場也在這邊,明天早晨九點。”

Dose是前兩年Lare為了把做全産品線收購的品牌,不過它的成衣算不上一線。陳姝羽去年進Dose當了設計師,雖說有宴家的關系在,但她也發稿吹了好一陣子的“品牌首位華人美女設計師”。

她抿唇,擡眸看男人時,那份試探樣的膽怯把握得很到位。

“明天有我設計的服裝展出,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去——”

陳姝羽話還沒說完,包裏就傳來嗡嗡聲。她拿出手機笑着朝宴岑示意了一下,背過身去接電話。

“什麽!”陳姝羽臉色大變,她偏頭看了眼身後,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在宴岑面前失态,但壓低的聲音還是變了調。

“所有的衣服和流程不都定好了麽?為什麽我的會被臨時撤掉!”

宴岑看着她的背影,眼中諱深莫測。

陳姝羽挂了電話,剛才那副歲月靜好的從容樣不見了。

“宴岑哥,我得先過去工作室一趟,我的衣服好像出了點問題。”

她剛轉身要走,就聽到身後的男人冷冷開口:“你不用去了。”

陳姝羽愣住,“嗯?”

宴岑揚眉,“因為你的那件衣服,是我讓撤下來的。”

陳姝羽完全驚呆。

“你,是你讓……為什麽啊!?”

男人往前邁了一步,周身氣壓倏降,黑眸深不見底。

“是你讓人放消息,說在東海岸看見初榕的?”

陳姝羽的臉刷地白了。她被吓得說不出話,只嗫嚅着唇,“我,我……啊!!”

宴岑猛地伸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他的臉色陰沉得可怕,眼神像要把人生吞活剝一般。

“我有沒有警告過你,不要碰我的底線。”男人的每一個字都在齒間重重咬過,扯出喉間低沉的嘶聲。

“初榕就是我的底線!”

作者有話要說:  我巴巴等了兩天……從開文開始睡的小可愛,沒有人發現狗男人有什麽不同了咩?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茜茜呀 2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樂初 15瓶;泺泺泺泺子 4瓶;呱呱桃莓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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