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晉江文學城獨家

雲初怔然看着跪在沙發邊的男人, 唇瓣微微張開。

每一次, 她發現每一次和這個男人見面, 她總是會被他意想不到的騷操作震得外焦裏嫩。

騷得都不帶重樣的。

可看着高大的男人捧着戒指跪在腳邊,她的心情又有些微妙,說不上來是窘迫還是赧然。

她現在有點像一只噴氣的開水壺, 耳廓紅得發亮。

畢竟是人生第一次被求婚不是……

容初捋了下耳邊的碎發,生硬地避開男人的注視。

“你, 你先起來。”

宴岑舉着戒指不動彈。

“你答應我了嗎?”

容初:“……”

……那你就跪穿地板吧。

略為詭異的沉默。

餐廳裏的居居突然嚎了一嗓子:“爸爸你騙我!!”

“根本就沒有巧克力!爸爸大騙紙嗚……”

容初突然覺得好笑, 唇角翹起一瞬, 但很快又慢慢聳拉下來。她低垂眼簾,長睫蓋住晦暗不明的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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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岑依然手舉着戒指, 長眼定定看着她,真一副要跪穿地板的架勢。

“宴總。”容初輕聲開口,“你剛才說,你以前對待感情不成熟。”

她掀起貓眼淡淡看他, “可是我覺得, 你現在也不怎麽成熟。”

宴岑一下子愣住。

容初慢慢舔了下唇邊, “結婚這樣的事, 哪能是說說就結……”

“我不是說說而已。”宴岑立刻道,“之前親子鑒定時我說結婚有些草率, 但是現在——”

他稍稍攤開胳膊, 完全展露自己單膝跪地的姿勢。

——我這不是很認真地在求婚嗎。

容初很輕地笑了下。

“我的意思是,結婚,是要建立在感情的基礎上。”

她平靜地看着他, 目光澄淨又堅定,“可我對你,沒有感情。”

宴岑雙眸閃過一絲恍然,整個人完全僵住。

容初輕飄飄幾個字驚雷一般,炸得他心驚肉跳。

沒有感情?

她說她對他沒有感情??

容初繼續道:“我知道你和我之前……的确是有一段,但那都是過去了。”

“過去是我不好。”宴岑接上她的話,“我沒有考慮你當時的處境。你剛才家裏受了委屈出來,又意外懷了孕,身邊除了我也沒有別的人,可我當時……”

他停住,長眼略顯懊惱地閉了一下。

“初榕,我現在,已經跟過去不一樣了。”

宴岑跟人說話一貫是居高臨下的。此時,居高位者單膝跪在她面前,低聲為自己辯白時,仿佛一個得不到認可的小學生。

強者袒露軟弱,反而會更易讓人動容。

可容初面上不見一點動容。她只搖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宴岑。”她輕輕嘆出口氣,難得叫了他的名字。

“以前你和我是怎麽回事,我已經不記得了。至于……你現在變得怎麽樣,說實話,我也并不在乎。”

“我是居居的媽媽,自然會盡好做媽媽的責任,可這并不代表我要做你的太太。”

宴岑黑眸一震,表面頓時失了光亮,托舉戒指的胳膊終于慢慢垂下來。

不記得。不在乎。

不要做他的太太。

她說得好輕松,好淡定。

但一字一句都像刀子一樣,輕易将他戳了個鮮血淋漓。

容初直直望着前方,“何況現階段,我根本沒有結婚的打算。”

她低眸重新看他,明了決絕:“所以,我是不會答應你的。”

極其安靜又低氣壓的幾秒。

宴岑垂着腦袋,一副剛被終審判了死刑的模樣。

半晌他單手撐了把沙發,緩慢起身。

——她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就算真跪穿地板也沒用。

容初剛果斷拒絕他時其實沒什麽感覺,但這會兒看男人滿臉落寞,盯着送不出去的戒指不說話,她竟然……還覺得有點心酸。

一個不恰當的比喻:他好像……一條喪家之犬啊。

而她,就是把狗趕出門的無情的主人:)

這樣的想法一出來,她就有點如坐針氈了。

好在居居适時揚聲喊她:“媽咪你快來呀!”

容初趕緊應了一聲,剛起身,旁邊的男人卻突然叫住她。

她定住了腳步,卻沒有轉身看他。

宴岑默了兩秒,磁音低低的:“我會等。”

容初扭頭,“什麽?”

“我說,我會等。”男人提高聲音。

他站了起來,身上那副頗有壓迫感的氣場也就回來了。

喪家之犬現在也不狗了,他變身還挺快,定定注視她的神情,有點像一頭觊觎着獵物的花豹,眼神凜然,毫不遮擋的占有欲和貪婪。

在這樣的注視下,容初的腦袋中無意識跳出來幾個大字:

眼、神、開、車……

這樣的想法一出來,一種微妙的酥麻感就從脊柱攀至她的後腦。

男人磁沉的聲音低而篤定,像某種鄭重的宣告:“我等你,等到你想起來我們的過去,等到你有結婚的打算,等到你想要做我太太的那天。”

容初:“……”

容初抿抿唇,什麽都沒說,轉過身走了。

宴岑立在原地沒有動,長睫很慢地眨了一下,自言自語般:“我是不會放棄的,榕榕。”

直到剛才,宴岑才不得不承認,她已經不是他的榕榕了。

但沒有關系,他會等到她想起自己是初榕的那天。

不管她是容初還是初榕,她都是他的。

只能是他的。

**

“媽咪你看!”居居興奮地指着蛋糕,“爸爸沒有騙豬豬!爸爸把巧克力放在蛋糕裏啦!

容初看見最下面的蛋糕胚裏的巧克力夾層,她撥掉奶油,又給居居切了一小塊。

居居拿到蛋糕,小叉子叉起一塊巧克力,先送到容初嘴邊。

“媽咪吃!巧克力很甜的,給媽咪吃!”小人兒笑得大眼彎彎。

“豬豬說了,要把好吃的和玩具都給媽媽!媽媽你看我的車車,豬豬開車帶你買衣服去好不好……”

今天這個生日雖然是順帶的,但是居居好高興,媽咪長媽咪短,小嘴叭叭地一直興奮說個不停。

不知道是剛看了相冊還是心理暗示,容初現在越看居居,越覺得他長得像晏岑……

不對,是長得好像他們兩個。

這張可可愛愛的白嘟嘟小臉上,可以看到他們兩個人的特征——他的眼形和額頭,她的下巴和耳朵……

他們兩個人生出來的小孩,像他,同時又像她。

這是一種詭異,又很微妙的感覺。

她剛剛才拒絕了他。可居居的存在又在不斷地提醒着她:她和宴岑之前有很深的糾葛,他們結合過,纏磨過,可能還真的相愛過……

她什麽都想不起來了,偏偏男人還保留着那段回憶。

容初又想起男人單膝跪地,專注看自己時眼神深切又炙熱——他好像真的很在乎她。并不是因為當初意外有了居居才和她在一起。

可要是真的喜歡她,當初她又怎麽會跑到海裏去呢?

她之前……也很喜歡他嗎?

容初輕微擰眉。

這是她第一次,對他們過去的那份感情感到好奇,又因為什麽記不起來而有點郁結。

容初使勁晃了晃腦袋,閉上眼睛刻意回憶。

記憶深處白茫茫一片,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

她記得之前醫生跟她說過,她這種情況的失憶,應該是情感上受到過什麽刺激。

他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呢?

**

城南中心,頤景公館。

岑月擡眸看見來人,怔了一下。随後她輕輕冷嗤,“你還過來做什麽?”

“不是要和這個家斷了關系麽?”

宴岑沒有說話,他不緊不緩地踱過來,黑眸居高臨下,沉沉審視。

在這樣的注視下,岑月的氣勢頓時短了半截。

她避開宴岑的目光,“居居呢?這都幾天了?你要讓我孫子在那個女人那兒呆多久!”

宴岑唇線稍緊,“容初是居居的媽媽。她想跟孩子呆多久都可以。”

他頓了下,“順便給您說一聲,我和容初已經商量過了,居居六歲之前,大部分時間都會跟他媽媽在一起。”

“什麽?”岑月刷地白了臉色,“這怎麽行!”

她撲過去一把抓上宴岑的袖子,“你怎麽能把孩子給她!你明知道居居是我的命,他必須在咱們家養着!”

“我和容初是居居的父母,我們有權決定怎麽撫養他。”宴岑輕輕抖開母親的手,斜眼睨她。

“您也不用說疼居居的這樣話了,您不是疼他。你只是想要控制他——”

他眸光倏緊,“就像我小時候你做的那樣。”

岑月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後更加憤怒地起伏。

“你又在胡說八道些什麽東西!”她揚高聲音,努力用怒火遮蓋被戳破後的窘迫和羞惱。

“我看你是跟之前一樣,又被那個女人蒙了眼!簡直鬼迷心竅!是不是除了她,你現在眼裏心裏什麽都裝不進去了?她說什麽你是什麽對嗎!”

“對。”宴岑立刻應聲。

“只要容初開口,她要什麽,我都會給她。”

岑月啞聲,一副被噎住的樣子。

“好啊,真是好!”她挑唇冷笑,“你還真和你爸一模一樣,都是情種!你們宴家人果然都一個德性!”

宴岑居然也淡淡勾了下唇邊。

“那麽,您是因為父親當年被迫和你結婚,所以現在才極力反對我和容初在一起嗎?”

“可您不是已經看到了嗎?就算你和他結婚生子,就算你極力掌控一切——”宴岑微微挑眉,“那又怎麽樣?”

“快三十年了,你和父親之間有感情麽?父親可對你有過真心?”

他句句誅心,每一個字都精準打擊對方的要害,毫不留情翻出這個家最隐蔽的秘密。

大家心知肚明的東西,一下子被明晃晃宣之于口,最為殘酷,也最為窘迫。

岑月面如土色。

“你怎麽能——宴岑,你居然這樣跟我講話?!”

宴岑只自顧自繼續:“我不會走我父親的老路。我再跟您說一遍,我不可能娶陳姝羽。除了容初——不管她是容初還是初榕,和我結婚的人只能是她。”

“您也不用扯出集團和家族來。這幾年,我想我已經證明了:抛開這些盤綜錯節和裙帶關系,集團才能走得更遠,利益最大化。”

岑月仰頭看着兒子,發灰的嘴唇顫了兩下。她跌坐回沙發上,臉上完全沒了血色。

“是,我早管不了你,也管不住這個家了……但是居居!”她擡頭看宴岑,表情又激動起來,“我不能沒有居居!你不能把居居送到容初那邊!”

宴岑淡漠轉身,“這個問題,我們剛才已經說過了。”

走了兩步他又偏過頭,“對了——”

“公館這邊的人,我都換了。不管是管家傭人,還是司機保镖,我全部都換了人。”

岑月立刻警覺,“你什麽意思?你想幹什麽?”

“以後您的司機要帶您出去,去哪兒,得都先讓我知道。同樣的,這棟房子裏有什麽情況,我也都會知道。”

岑月目瞪口呆,“你這是要監控我嗎?!”

“我這是為您好。”宴岑勾了下唇邊,似笑而非,“免得您又不小心去了醫院或者哪兒,動了不該動的東西。”

岑月一愣,反應過來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的。

“宴岑,我是你媽——”

“媽。”宴岑低低打斷她,黑眸更沉。

“您要是還想保留這最後一點體面,就不要再去打擾容初。”

**

不久之後,容初迎來了她的首封四大雜志的封面,意大利版的《Vogue》。

此外,她拍的美版《Vogue》也已經向她發出了封面邀請——還是九月刊!

對于時尚雜志而言,九月刊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一本,也被稱為“金九封面”。金九一直是各路藝人和超模的必争之地,能登上金九封面,這意味着時尚生涯走到了巅峰,廣告和代言費自然也是翻倍翻倍再翻倍。

代言方面,繼拿下藍血P家的代言之後,容初還撈了一個紅血代言和廣告大片。

修衍那邊還捂着一個重磅消息沒官宣:文嘉連莊兩年的那個藍血,下一季代言也換容初了。

以前大家習慣拿容初跟文嘉比較,但當容初成為第一個登上Vogue金九的亞模,半年走了四十個大牌的高定秀,包攬紅血藍血代言後,這種的比較反而消失了——文嘉是學霸,那容初根本就是天才班的優秀生。

天才班的優秀生,已經爆掉學霸勤學苦練的成績單了。沒什麽可比性了。

容初現在已經被拿來跟國際上同樣天賦異禀,蹿紅極快的模特比了,比如當初那位引領娃娃臉風潮的嘉瑪沃德,或者當年火速上位的牙縫超模石頭姐……

每當有人質疑容初的資歷尚淺時,就會有人有理有據地反駁:就算是傳奇榜上的封神超模,出道半年也不會有容初這樣的成績。

——幾乎所有人,業內圈外,懂行的不懂行的,都對她抱有極大的期待,好像她分分鐘就要創造歷史,成為第一位登上神壇的傳奇國模。

這樣大的期望不是憑空來的,近期,權威榜單Models更新了,上次排位時容初還沒出道,這次更新她肯定榜上有名,但誰也沒想到她能直接挺進Top50這個榜單!這是跳級的節奏啊。

優秀如文嘉,當年也是從“紅牌新人”爬到Top50,然後又辛苦爬上了Icons。

哦,順便提一句,文嘉這次居然掉榜了。她從“偶像級”這個榜單掉下來的消息,幾乎和容初跳級上榜一樣讓人震驚。而且對比太過于慘烈。

這樣的狀況,應該跟她這季丢了兩個重量級的代言有關系……

容初并沒有像網上看戲的人一樣跟風奚落,她甚至不感到竊喜。走到現在,她發覺自己已經不像剛出道的時候,較勁一般非要和誰分出個高下。

也不是佛了,在做模特這件事上,她發現自己的欲望是沒有止境的——她的野心已經跑到了更高的位置上。

就像修衍當初說的,她想要成為新的傳奇,她想要人們提到亞洲超模,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

修衍最近自然也是春風得意,紅光滿面的。他臉側的那個酒窩,這幾天就沒消失過。

他知道自己撿到了個王者,沒想到這簡直是個王炸啊。抛開容初本身的實力不講,她背後有容氏,還有和Lare那些千絲萬縷的關系——這簡直是生在羅馬,贏在了終點線上。

“這次M牌的活動,是你參加的第一個商業品牌的活動。這次雖然不是高定秀場,但品牌方也是極其重視的。”修衍點着桌面上的策劃再次強調,“他們肯定會從這次參加走秀的模特裏找代言人——而你,現在正好缺這麽一個商業代言。”

比起高逼格的一線奢侈品牌,阿迪達斯和維多利亞的秘密這類商業性質濃厚的品牌,好像更接地氣一些。早些年,HF模特會覺得商業品牌不夠有逼格,但現在不少HF模特也會去商牌串場。

不過想在HF和商業之間自由過渡也不容易,只有少數的頂級超模能做到。

修衍為他的搖錢樹制定的路線一直是HF兩手抓,M牌作為彩妝銷量第一的品牌,當然是個不錯的選擇。

“對了,這次的活動,文嘉也會去。”修衍微微努唇,“她開場,而你正好跟在她後面,第二個出場。”

容初怔了一下,“品牌方是故意的吧?”

“不排除這種可能。”修衍聳聳肩,“畢竟你和她站在一起就自帶話題。商業秀麽,當然需要點噱頭。”

容初一臉淡然,看起來一點也沒在怕的。

修衍猶豫了兩秒,慢慢開口:“對了,她的那個錄音……你打算怎麽辦?”

見容初慢條斯理地翻着雜志,他又補了一句,“你要是想交給公司……”

“我不想交給公司。”容初立刻搖頭,“這個錄音是我私人渠道得到的,說好了的,由我處理。”

“那你到底打算怎麽處理?”

容初微微擡眸,貓眼很慢地眨了一下。

“這一次,我要用我的方式來解決。”

**

M的秀場果然跟HF完全不同。走秀的時間定在了夜晚,而且還在室外。延展臺也是容初從沒見到過的獨特——懸空在十層樓高的空中T臺。

乍一看這不像個秀場,倒像演唱會或大party,的确很有潮牌的範兒。

容初飛速走紅後,待遇自然也水漲船高。M這次不僅在後臺給她配了專屬的化妝室,還專門找來了首席彩妝師為她造型。

因為高空T臺的關系,這次彩排較長,化妝時間就比較緊張。不知道為什麽,彩妝師過來時稍遲了一些。就在他在容初臉上專注塗抹時,外面的助理突然進來,附在化妝師耳邊說了句什麽。

化妝師立刻皺眉,壓低了聲音:“不剛才才弄好麽,又怎麽了?我現在哪走得開?不看看都什麽時候了……”

容初扭頭,“怎麽了?”

化妝師只搖搖頭,表情有點不自然。

容初看向小助理,一側眉毛詢問式地挑起來。

小助理吞吐了片刻,欲言又止,“是,是隔壁的文嘉老師……她說妝容不對,要我們老師現在過去給她重化……”

化妝師皺眉更深,“事兒是真的多,剛就拖了我半天——”

“是我故意拖着你麽!”尖銳的反問在門口響起。

容初扭頭,看見文嘉已經不請自入。

進來後看見梳妝臺前的容初,文嘉表情僵了一下,随後精致的唇角慢慢揚起來。

“我說你剛才怎麽了,口紅都恨不得歪下巴上,原來是火急火燎地趕着巴結別人來了。”她的話尖刻又難聽,雖然是沖着化妝師開火,但形狀好看的單眼皮一直通過鏡面,和那對冷靜的貓眼對視。

容初沒有轉身,只毫不閃避地迎上鏡子裏的視線。她一直沒開口,表情似笑非笑的,像是在看什麽滑稽劇。

這樣的神情讓文嘉更加窩火,但容初一句話都沒說,她自然也沒法發作。

可憐的化妝師再一次被瞄準。

“十分鐘之內——”文嘉指了下自己粗糙的妝面,“你要還解決不好,那我的人就要去找秀導或者設計師出面了。”

“這場秀的開秀是我。”她慢慢轉眸看向鏡子裏的人,不知道下面的話到底是說給化妝師,還是一直安靜的容初聽的。

“我文嘉就算是再怎麽落魄,也不是誰都可以踩得起的!”

化妝師舉着梳子,尴尬地立在一旁。

容初垂睫,唇邊彎了一瞬,氣音輕笑。

“您過去吧。”

化妝師沒反應過來,“啊?”

“您先過去吧。”容初又淡淡說了一遍,她擡眸重新對上鏡子裏的視線,饒有興致地偏了下腦袋。

“我走秀,不需要妝容做底氣。”容初揚了下眉,似笑而非。

“同樣的,我也認為,一場秀最精彩的部分,不一定就在開場。”

充滿挑釁的暗示,被她用輕飄飄的語氣講出來,不屑的意味就更加明顯。

文嘉的臉色更難看了。

她盯着容初看了幾秒,突然扯開唇角冷嗤了一聲,轉身大步走了。

化妝師低聲跟容初說了句道歉,也帶着助理匆匆追出去。

容初看起來一點兒不在意。

她拿起桌子上的睫毛膏,對着鏡子慢條斯理地自己塗起來。

秋後算賬。

現在,還不是時候。

半小時後,大秀開始。

露天高空秀場,從地面到十層樓高的T臺都被照得燈火輝煌的,宛如白晝。

因為T臺太高,每個出場的模特的身上都有一條細細的鋼索做保護,但這依然是一場很有看頭,也頗具挑戰的秀。

臺步功力深如容初,剛剛彩排時步伐都有點僵硬——太高了,延展臺還是透明的特制玻璃,稍一低頭就能看清腳下的光景。不僅考驗業務能力,還對心理素質有要求。

節奏感極強的音樂響起,文嘉第一個出場。她面無波瀾,穩穩邁出第一大步。

幾秒後,容初在秀導的指令下,也走上了T臺。

夜晚的溫度比剛才排練時又冷了些,十層樓的高度,冷風拂面的聲音都比平地上更清晰。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容初總覺得這個高臺有點微微打晃……

走到中程時她腳步稍緩——這個時候,文嘉應該已經往回折返,和她碰面了啊。

容初微微眯起貓眼向前看。延展臺的盡頭,開秀的模特依然挺立在那兒,保持着定點的姿勢。

又走了兩步,容初察覺到了不對勁兒。

定點的文嘉依然紋絲不動,她像一座雕像一樣,完全僵立在T臺的盡頭。

只有離她越來越近的容初清晰地看到,文嘉掐在腰間的手指,還有微曲的膝蓋,全都在不受控地發抖。

容初驚訝地瞪大了眼——

不是吧?

她別是恐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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