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晉江文學城獨家

容初倒抽一口冷氣, 擡手啪地蓋住了嘴。

哦豁。

修衍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耳光打得臉偏向一側, 高鼻梁上的金絲框也掉了下來, 歪歪斜斜地挂在一只耳朵上。

他保持着這個略顯狼狽的姿勢好幾秒,揚手摘掉了眼鏡,又慢慢地轉過臉來。

他輕舔唇邊, 開口時出奇的平靜:“首先,我不叫宴岑。”

修衍平時戴着金絲邊框, 總給人一種很斯文, 修養很好的既視感。

這會兒他摘掉眼鏡, 容初驚異地發現,這個家夥其實有一雙很引人注目的桃花眼, 眼尾微挑時自帶戲谑感,似笑非笑。

他就那麽似笑而非地看着容蓉。

“如果你有興趣知道,我也可以告訴你,我沒有孩子。”他頓了下, 笑意更深。

“也沒有女朋友。”

容蓉完全懵逼, 臉上的怒氣被茫然取代。

容初趕緊靠過去, 湊在她姐姐耳邊很低聲:“他是我的經紀人呃……”

容蓉:“…………”

容蓉的眼中劃過一絲驚詫, 臉瞬間漲出血色。

“你,你……”她現在的窘迫模樣, 跟剛才打人算賬的架勢, 還有熒屏上的飒爽完全反差。

“那你怎麽不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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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初:“?”

容初算是明白了,從她哥哥到姐姐再到她,這種理不直氣也壯的風格和底氣, 大概是他們容家一脈相承的。

可修衍看起來根本沒惱。剛才莫名挨了一耳光,他也沒有生氣的樣子。

望着對方臉上越來越明顯的纖纖指印,容蓉也越來越沒底氣了,“我,我可以給你賠償……”

修衍揚眉,“怎麽賠?”

容蓉咽了下嗓子,“去醫院驗傷也行的……”

“驗傷就不必了。”修衍勾着自己那條被打斜的眼鏡腿晃了晃,“容小姐,方便陪我去修理一下嗎?”

容蓉本就不占理,這樣的要求自然不可能拒絕。她立刻點點頭,又轉向容初。

“小初你先回去吧,我一會兒就去找你。”

容初發現她姐那張好看的大銀幕臉,現在紅得還是很不正常。

她怔怔點點頭,看着臉上帶巴掌印的修衍,還有巴掌印的主人一起并肩往外走。

……就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詭異又和諧的畫面。

容初望着修衍巴掌印旁邊若隐若現的酒窩,懷疑自己有點眼花了——

不是,她為什麽覺得,他的那個表情……還有點意猶未盡的感覺呢?

仿佛像在說:

姐姐再打我一次:)

**

接下來的幾天,M牌的那場高空T臺秀迅速霸屏。

品牌方也萬萬沒想到,一場差點成為事故的災難,居然會變成熱度奇高的美談??

幾乎沒人看出那是場意外,大家都以為容初和文嘉并肩而立,攜手走T臺是品牌方設計的特別開秀環節。

她們下臺之後,後面的模特按照緊急方案接連出場,閉場的模特出來時,T臺剛好降落在地,完美。

當然,所有人的焦點還是在容初文嘉的首次同臺上。容初的設想沒有錯,兩個又美又飒的黑發超模手拉着手一起走秀,遠比烏煙瘴氣的撕逼戲碼更有看頭,而且立意更積極。

不過随着她倆手拉手的照片傳遍全網,這個立意和讨論點……似乎就有點跑偏了……

“宴總,今天的會議……”助理停下話頭,忍不住偷偷往宴岑的手機上瞄。

宴岑完全沒有聽到助理在說什麽。他單手刷刷地劃着手機屏,濃眉越蹙越緊。

他每天都會在微博和各大搜索引擎上搜容初的藝名,一邊替她淨化新聞消息,一邊很心機地,暗搓搓删掉那些亂七八糟的關聯詞。

比如之前在搜索框中輸入“雲初”,後面自動就會跳出關聯詞“修衍”。

有人就很不爽啊,雷厲風行叫人地把這條關聯删了個幹幹淨淨。

他自己名字的關聯詞,倒是留着沒删:)

這兩天,宴岑又覺得不對了。

現在搜索“雲初”,後面關聯的不是“宴岑”或者“Lare”了,而是“文嘉”。

本以為又是文嘉的團隊編料黑她,但點開之後,宴岑就陷入了迷思。

兩個女模特手拉手的照片他倒沒看出什麽,主要是下面的評論:

【啊啊啊啊這個同框我死了!!兩個都是仙女!】

【我覺得好配哦(小聲哔哔)】

【好配+1,這個cp感絕了哈哈哈哈】

【高空T臺,百合花開[狗頭]】

【以前覺得文嘉好攻,現在看雲初才是總攻!文嘉是怎麽了?握雲初的手握得那麽緊[狗頭]】

【有了朋友們,歡迎來“初吻cp”的超話玩兒哦~】

【woc這就有超話了??我來了磕死我吧磕死我吧!!】

……

宴岑:“…………?”

這都什麽鬼?

初吻cp??

她的初吻明明是他的!

宴岑陰郁更深,翻手機的指尖劃更快。

【害,粉絲天天撕得你死我活的,結果人家正主在牽手手[狗頭]】

【我覺得很有愛鴨,兩位都很厲害,都是創歷史的國模,希望将來我們能有這樣一排這樣優秀的國模!】

【啊啊啊從今天起我就是“初吻”的cp粉啦!求求你們在一起吧!這樣美好的顏和肉/體只有彼此才最為般配!!】

【是的,好看的小姐姐就應該好看的小姐姐在一起,狗男人們都死遠一點!!】

宴岑:“……”

讓誰遠一點兒?

呵:)

宴岑越看越煩躁,明知道這就是無厘頭的一時取樂,可他居然忍不住在心裏較勁兒,暗自腹诽這些人根本不懂欣賞——他和她站在一起明明才最為相配!

不知道是不是“在一起”這樣的評論看多了,宴岑心裏突然咯噔一下:

她不會真的……

他又想起那天容初拒絕他求婚的場景,她面無表情,毫不猶豫,當真是沒一點依戀和情分。

嘶……

這失了憶,變了心态,難不成取向也跟着……

車前排的助理暗中觀察着,眼看老板的臉色越來越變幻莫測,他也一句話不敢問。

過了一會兒老板啪地黑掉了屏幕,手機轉過來的瞬間,那位超模的标志性貓眼一閃而過……

宴岑沉沉開口:“初小姐這兩天都有什麽行程?”

他答應等她,這幾天也一直忍着沒有去找她,極盡自己最大的耐心給她時間,給她空間。

——但現在他後悔了!

“啊。”助理如夢初醒,趕緊拿出平板點了兩下。

“初小姐今早剛從意大利試裝回來,下午還有雜志拍攝。”

宴岑揚眉,“拍什麽?”

助理看了他一眼,猶豫着把平板遞了過去。

宴岑擡眸,一看就看見那個顯眼的标題:

《雲初文嘉首度合拍大片!國模雙姝——你好像另外一半的我》

宴岑:“……”

什麽另外一半??

助理看着瞬間沉面的老板,準确從他的表情中讀出了四個大字:

房、子、塌、了……

“宴總……”助理猶豫着,不知道是不是該給塌房子再添把火。

“這個拍攝之後,初小姐還要連着再拍一個封面,也是個雙人封……”

宴岑敏銳擡眸,“和誰拍?”

助理咽了下嗓子,沒說話,只擡手輕輕劃了下平板。

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臉,白發藍眸,棱角分明,高挑骨感——一張典型的西方花美男的臉。

下面的文字同樣醒目:

《英國超級男模AlexG今日抵達江城!攜手當紅國模雲初合拍大片,大秀腹肌,濕身.誘惑!》

**

容初和文嘉合拍的雜志分內外景,內景攝影棚裏解決,外景則定在江邊新開發的沿濱江道,正好毗鄰她和男模的拍攝所在地金江橋。

出道以來,容初雜志拍到手軟,單人封多人封拍了很多,但和文嘉的這次拍攝,顯然是最不費勁,最省心的。

為了符合“雙姝”的主題,她倆的造型上面也花了不少心思,都是簡約不簡單的設計:你穿白裙我穿黑衣,你穿紅杉我就穿紫袍,妝容也都是素淨淡雅,但兩個極具鏡頭感,表現力又同樣優異的模特随便往那一站,就是相稱合宜的一副畫。

畫都還是有名字的:青蛇白蛇,黑白天鵝,絕色雙驕……

一加一大于二,攝影師三下五除二就拍到了滿意的片子,高興得直豎大拇指。

初夏的江邊涼意依然明顯,拍攝結束後,容初裹了件披風走進岸邊的露天咖啡館裏,等待一小時後和那位英國男模的合作。

看着遠處橫跨江河的大橋,她心裏還是有點打鼓。

她是怕水,但不至于連橋都不敢上吧?

剛才站在江岸上,不也沒什麽事兒麽……

文嘉走過來,放下一杯咖啡在容初手邊。她偏頭,看了看桌上容初和男模的企劃案,有些吃驚地挑眉。

“你這……你經紀人讓你拍這樣的?”

容初看了眼那個後背抱和單臂勾肩的策劃圖,一臉無辜的,“這有什麽啊?他憑什麽不讓我怕啊?”

修衍之前,還差點給她接了個男人裝那種尺度的回來好麽?

文嘉氣音嗤了下,“那他還真是轉性了。”

她略微低眸,很小聲的,“他以前不太願意我和男模拍這種……”

容初愣了一下。

腦袋裏轉了九曲十八彎之後,猛地反應過來。

“哎,我說,”她一臉難以置信地看文嘉,“你別是在誤會……我和修衍之間有什麽吧??”

文嘉不置可否。

“不,不是……”容初直接笑出聲來,“怎麽可能啊,你在想什麽呢!”

她也終于明白,一直以來文嘉除了把她當事業對手,還總對她有股子莫名其妙,又很微妙的敵意是怎麽回事了。

“沒有的事!”容初連連否認,不知道為什麽還是很想笑,“你這什麽豐富的想象力?那個奸商……”

“我給你說老實話,我和修衍是真的從來沒有什麽,我不是他的菜,他也不是我的那杯茶。”

——誰會喜歡一個熱愛被扇巴掌的奇男子啊:)

文嘉看了容初幾秒,牽唇短促笑了一聲,“看來真是誤會了。”

“不過也是,”她又低低道,“有宴總在旁邊,誰還會搭理那個狗男人……”

容初揚眉,“你說什麽?”

文嘉只搖搖頭,又自嘲般輕笑了下。

容初瞟了眼她的臉色,又想起那天和修衍的對話,試探般緩聲開口:“那你現在,是不是還對他……”

“怎麽會。”文嘉立刻搖搖頭,“都過去這麽久了,該想明白的都想明白了,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吧。”

容初也輕輕“嗯”了下,心道我看你也沒有扇人耳光的愛好,就算了吧……

她想了想,忍不住又問了那天問修衍的問題:“那你喜歡什麽樣的男人啊?”

“我?”文嘉努唇,嘴邊不自覺勾出笑意。

“現在想想,我還是喜歡那種更有魄力,更有男人味的。”說起這些,高冷超模眯眼笑得像個小姑娘。

“我喜歡那種,會無條件支持我,袒護我,就算拼掉自己的命也不會讓別人欺負我的男人……是不是聽上去有點傻?哈哈哈……”

容初若有所思地努唇。

她為什麽覺得,這些話好像在哪兒聽過啊……

“嗯,那個……”文嘉猶豫抿唇,欲言又止的。

容初可太熟悉這個表情了——這不就是跟她八卦修衍和文嘉時一樣麽。

所以,人類的本質就是吃瓜嗎?

果然——

“你和宴總,是怎麽一回事啊?”文嘉一臉“我知道不該問但我就是忍不住!”

“就,就你Sense的那場秀,都說他……”

容初搖搖頭,“不是外面傳的那種關系。”

“哦……”文嘉頓了下,聳聳肩膀,“也好。他們那樣的豪門世家複雜得很,表面風光,裏頭估計糟心事也不少。”

她舉起杯子輕抿,“對了,宴總不還有個小孩麽,也不知道是跟誰生的。你要真跟他有什麽,難不成還要去當後媽啊。”

容初微微抿唇,攪動了兩下面前的咖啡,又跟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

“那個小孩,是我生的。”

“噗——”文嘉一口咖啡噴出去,她連連咳嗽,瞪大水汽朦胧的眼睛看容初。

“你說什麽?!”

“你生的!是你和宴總生的??那你和他……?”

容初只淡淡搖頭,“也是過去式了。”

文嘉沒有追問,容初也就沒繼續說。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畢竟是她自己都不記得的事。

其實前段時間,她有偷偷去看過心理醫生。醫生告訴她,她以前的記憶能不能恢複,如何恢複,現在都是沒有定論的。

或許某天的某個時刻,她突然受到刺激,觸發了相關的記憶,就什麽都想起來了。

可那得是什麽刺激呢?

難不成讓她再掉到海裏一遍啊??

不不,她會當場狗帶的……

文嘉用了好一會兒,才從這種爆炸性的絕密爆料中緩過神來。

她看容初的眼神就更不一樣了,不知道是不相信這樣的身材樣貌居然是生過孩子的,還是覺得這人就這樣輕飄飄放棄做別人夢寐以求的“太子妃”,簡直不可思議……

文嘉拖着下巴想了會兒,口風就變了:“這麽看,其實宴總……也還不錯?你想,他一個人帶着你們的孩子這幾年,也沒聽說過有什麽花邊新聞。你們倆既然孩子都有了,要不就——”

容初果斷搖頭,“那是不可能的。”

文嘉扁扁嘴,“說老實話,你現在發展得這麽好,要再有他助力,将來說不定會……”

她頓住,只笑,“宴總的能力和資源是沒話說的。Lare有今天的地位,也離不開他。你知道嗎,他有個稱呼,叫‘時尚界的拿破侖’。”

“‘時尚界的拿破侖’?”容初嗤了下,“快算了吧。你把那個‘拿’字去掉。”

文嘉也輕笑出聲。她視線落到容初肩膀後面,突然頓住,笑意也更深。

“快看,你的破輪兒來了。”

容初回頭,一眼就看到那輛黑色的勞斯萊斯,連號的車牌很有辨識度。

身形高大的男人已經下了車。江邊的風輕撩起他的衣擺,他整個人看起來像座貴不可攀的雕塑,氣質更加出衆斐然。

像是感應到遠處的視線一般,男人微微側目,眸光略過周遭的一切,準确無誤地對上那雙注視自己的貓眼。

**

“初小姐,宴總要我過來特意跟您說明一下,他是今天在這邊的商圈有公事要談,所以才會過來的。”

容初:“……”

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還說,他既然說過不會幹涉你的工作,就會說到做到。”助理一臉正義凜然,“請您安心工作吧!”

容初:“…………”

我信了你的邪。

她從岸邊到橋邊,再過了橋到對岸,那位談公事的總裁都一直暗搓搓在周圍——偶遇也不帶這麽偶的吧?

容初努力忽略掉那道一直追着自己的視線,繼續拍攝。

今天和她合作和這位英國男模Alex,跟她一樣也是新起之秀。

他那頭标志性的白發,和深海般純淨無雜質的藍眼睛圈了不少迷妹,也是受大牌設計師和攝影師的青睐。

人也是很奈斯的,時不時還操着那口濃厚的倫敦腔,給容初講兩個冷笑話。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每次容初配合着哈哈笑時,就感覺身側那道深深的目光更陰沉了……

拍攝過半,攝影師助理突然過來。

“雲初老師,老師讓我跟您來商量一下,願不願意再加拍幾張?”他揚手,突然指向橋的上方,“就是你踩上欄杆站在高處,然後男伴在身側有個托舉的姿勢?”

容初:“!”

她順着助理的手擡頭看,又下意識看大橋下面滾滾而過的江水,心裏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之前她還說文嘉,明知道恐高還要上高臺,簡直不要命。

……可現在事情到了自己身上,她又有點理解對方了。

一流的封面資源,一流的名攝影師和當紅合作對象……有些時候,機會就只有一次。

況且攝影師有了靈感臨時加拍,也是家常便飯,模特沒有拒絕的理由。

容初又低頭看橋下。

這個橋不高,比起那天的高空T臺,這個高度她不會有恐懼感。

況且只是在欄杆上,又不是要下水……

助理見容初不說話,偏頭又問:“您有問題嗎?”

容初抿唇,堅定搖搖頭,“沒有。來拍吧。”

**

拍攝的過程,比容初設想的略艱難一些。

首先那個橋的欄杆是真的不好站,細窄不平,她的高跟鞋很難找到落腳的地方。

還有就是,雖然橋不高,但她坐在高處,一低頭滿眼都是江水——這個視覺沖擊,不亞于恐高的人坐摩天輪。

容初全程捏了把汗。

她還注意到,當她站在橋上時,遠處的宴岑也即刻站起身來,眼都不眨地定定望着她。

不過他除了看着她,并沒有別的動作。

攝影師咔咔拍了好幾張,朝他們比了個“ok”的手勢。

容初終于松出口氣。她撐着男模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從橋欄上下來。眼看就快落地,身前的白發男模突然前移,伸着手朝他的助理去了。

容初慌了神,眼前也突然白茫茫一片,視覺失靈——打光師在收反光板,板子居然不小心閃到了她的眼睛。

容初下意識想抓手邊的欄杆,只聽見腳底輕微“咔”地一聲。

還沒反應過來,她就不受控地仰面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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