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溫泉水滑洗凝脂

讷爾特道：“正巧小人叫工匠們都歇着呢，大小姐要不要來這邊先瞧瞧？”

真真應了，兩人遂着跟來的小厮随從前後簇擁着，陪了她往這邊工地來。滿人雖不像漢人那般注意男女關防，但畢竟入關久了，也學了好些漢人的規矩，再者說真真是八爺府上的嬌客，倘倘被那些魯莽工匠沖撞了，別說八爺要着惱，就是四爺也不會饒了他。

讷爾特年紀不大，心思卻是好的，方才見了這邊雅齊布對那南夷裝扮的小姑娘萬般殷勤小意，就猜到她是大小姐，忙吩咐工匠都退到一邊歇息。

真真見那宅子雖是破敗了，但精致處仍依依可見。宅子也不大，就是個三進的小院兒，把泉眼兒圍在第二進，工匠已是将地下管道疏通好了，泉眼兒外面圍欄尚沒修好，地下堆着一些鑿好的漢白玉圍欄。

石圍子裏面半汪水，騰騰的冒着熱氣，空氣裏微微有一股兒硫磺的味道。

讷爾特道：“現在這泉水還不足，聽說要到了春天，這泉眼兒才能滿了，且春天是最好的時節，泡了溫泉，包治百病呢。”

真真笑道：“那不成了太上老君的煉丹爐？凡人進去練一練，就脫胎換骨，百病不侵了。”

讷爾特直笑，“可不是！”一面指指點點，說這邊是甚麽所在，那處又是甚麽地方。雅齊布道：“四爺這個宅子，比我們那塊地皮要小一些，但這邊的泉眼兒要多一個，有三個，咱們那邊只得兩個泉眼兒，還給分開了。”

真真問：“不能多打幾個泉眼兒麽？”

“要請旨的。大小姐又不記得了？”

真真則是一撇嘴，“皇家的事情最是麻煩，幹甚麽都要請旨請旨，老煩的！”當然她也是知道，這樣的溫泉肯定不能沒個章法随便亂鑽，只是總要挑點毛病。

真真又問：“咱們那邊泉眼兒都怎麽分的？”

“八爺說了，那個小泉眼兒正好在後面，就圈起來專給大小姐使。大泉眼兒倒是比四爺宅上這個還要大些，預備将池子修的還要大一圈，要至少夠四個人一同下水。”一面指給她看，“九爺說，這大池子邊上，要再修一個略小一點只夠一個人泡的小池子，池子還不能只修尋常那種直上直下的牆壁，要修成臺階樣子，這樣又有坐的地方，上下出入也方便。還說要使輕木打幾個能浮在水上的小桌子，也好放置些酒水點心，一面泡着一面吃喝，這才叫一個惬意！”

“看起來爺兒們都是享受派呀。”真真嗟嘆，“都曉得怎麽舒坦怎麽來。”

雅齊布跟讷爾特都笑了。讷爾特還道：“雅大爺，九爺這個法子極好，雅大爺要打小桌子的時候，也幫咱們府上打幾個。雅大爺幾時來建這邊宅子？咱們這兒建築工匠活兒幹的差不多了。”

雅齊布便道：“那敢情好！大小姐說要是三個月能完工，正好趕上冬天來泡溫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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讷爾特道：“那我得叫人來算算。”遂喊了工頭來計算，不多時便大略算了出來，“要說三個月還是時間短了些，須得再增添工匠。”

雅齊布忙道：“這個不慌，工匠是有的。”讷爾特自然曉得他是說噶達渾管着的內務府的工匠，笑笑不語。

“木料聽說八爺已經是備好了，這倒是現成的，一面砌院牆一面就可以按尺寸下木料；石料八爺應該也是備好了的，咱們這兒還有好些好石料，雅大爺要是有合用的，就開個價拿去——”話還沒說完，雅齊布就指着他笑罵：“你這個小猴兒！”

真真也笑，“哥哥送弟弟些東西，也不算甚麽，雅齊布，看上了甚麽好石料，只管叫人去搬過來就是。”

讷爾特就在那兒“哎喲哎喲”叫苦。

回八貝勒府路上，雅齊布跟真真說，“四爺這人，不大好打交道。”

“不是說四爺很是照拂弟弟們麽？”

“要是八爺沒開府，只管找四爺要東西就是，只是畢竟都分了府，再直直的白拿東西，不大好。”

真真就明白了，“我知道了，我不過也是說着玩，也不見得就非要承他這個情。”

雅齊布笑道：“正是。大小姐若是自己瞧中了四爺府上甚麽物事，只管去找德克濟克要，或是找四福晉要，四爺斷不會不給的。”真真掩口直笑，“明白啦。”這就是說，她個人可以随便開口，但不能跟八爺府上混在一起。

雅齊布也是會讨她歡喜，“四爺府上若得了甚麽好東西，回頭我一準偷偷告訴大小姐。”又告訴她四爺府上甚麽是四爺可以割愛的好東西，又指點了四爺幾個福晉都各是甚麽脾氣性格，四福晉不消說是個好性子又寬厚的，對財物不甚吝惜，又是四爺府的女主子，找她要東西的成功概率很高，等等等等。

二人就這麽把四爺給算計了。

過了幾日，八阿哥小湯山別院果然開工了。讷爾特每天去看工地，雅齊布不得手，于是叫了自己大女婿姜筱晗過去看着。這姜筱晗也就十八歲，比八阿哥小幾個月，卻是個小相公，妻子比他大三歲。因雅齊布之妻是皇子奶母，所以他家的女兒辦了免選，沒有經過一年一選的內務府包衣宮女選秀。

這姜筱晗也是青春少年，家裏是幼子，平日就嬌慣；成親後又是大媳婦照管着，所以行事就不免顯得有些幼稚不穩當。這也是雅齊布想着要錘煉錘煉這個女婿，便派了他一個容易差事，還再三叮囑：“這個差事是好大的油水，好容易才将這差事要了下來與你。但你也不要盡顧着摟好處，忘了本分。八爺在錢財上面是不吝啬的，但只一條，你須得把差事辦得妥妥貼貼的才好。我也好在八爺跟前舉薦你。你是我女婿，我就是為了我姑娘好，也會将你照顧得好好兒的，你須得給我争氣，不要三不着倆的打混。”姜筱晗連聲稱是。

他倒也兢兢業業，每天早出晚歸的看着工地，一筆一畫都按照圖紙來，若有拿不定主意的，也知道要找老丈人讨個主意。八爺家的宅子緊挨着四爺家的宅子，兩個監工年紀相仿，資歷又相當，都是皇子奶母家的子女，于是姜筱晗與讷爾特兩個，一時倒混在一起，要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