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父母
一個風和日麗的周五,一群忙碌的學生迎來了他們正式進入高三後的第一次大考。
“完了完了完了,”出了語文考場,體委抱頭長嚎,“這回作文簡直有毒,我憋了一個小時,才勉勉強強憋了八百字,壓線會不會掉檔啊!”
和他一樣哀嚎的人還不少。
“出師不利,心态好崩啊!”
“乘哥!”有人專門跑到一考場來,扒着門框向賀乘打探,“考得怎麽樣?這次作文超綱了吧?”
賀乘沒對作文超綱這個奇葩理論做評價,只是淡淡說了一句:“聽說物理這次是淩中出題。”
“啊——”那人抱頭跑掉了。
景繁去上了個廁所,回來就看見這一幕。
“怎麽了?”她轉身問賀乘。
“沒什麽。”賀乘整理着桌面,“這次試卷應該挺難的,淩中的題每次都超綱。”
“還可以。”景繁說。
賀乘擡頭,“還可以是怎麽樣?”
景繁溫柔地笑笑,“對我又沒影響。”
這會輪到賀乘咬牙切齒了,“你可以不告訴我的。”
“你要問啊。”景繁無辜地看他一眼,轉了回去。
淩中出題确實狠,兩天的考試結束,一個個被打擊得家都不想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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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臉回家,我覺得我至少得掉五十分兒。”班長向傑憂郁地癱在椅子上。
“班長,你不是一個人。”
“班長,你不是一個人。”
“班長,你不是一個人。”
……
景繁都被他們逗笑了。
見隊形排起來沒完,老王一拍桌子,“肅靜。”
班上慢慢安靜下來。
“大家不要洩氣,”老王慢悠悠地開導到,“也不一定就有那麽慘嘛。”
“老師,我們不想自欺欺人。”有人接話。
老王眯着眼笑着,“行,就喜歡你們這種有自知之明的。”
他在一片白眼中繼續說:“這兩天你們也累了,既然放假,就回去好好休息一天,記得跟家裏說啊,高三呢,夥食一定要跟上,讓家裏給做點好的,知道嗎?”
“老師這兩個月我都胖了三斤了!”有人抗議。
“這一場硬仗才剛剛開始呢,別小看你的膘。”老王怼了回去。
景繁和賀乘走出校門,一路上都在笑着。
“估計整個高三也就你能笑得出來了。”賀乘說。
“誰不讓你笑啊?”景繁說。
“哎,景神是理解不了我們這些凡人的痛苦的。我這回至少比你低二十分。”
“誰讓你要跟我對答案的。”景繁撇嘴。
說多了都是淚啊,賀乘嘆了口氣。“你直接回去?”
正好走到路口,景繁沒立刻回答,想了想才說:“不。出去逛逛。”
“行,”賀乘也沒多想,“逛完好好休息。”
賀乘拐彎走了,景繁在原地站了一會,才笑着拐向了公交站牌。
城外公墓。
今天天氣挺好的,郊區的風景也不錯,沿路都是一片綠。
宋寒從車裏走出來,手裏抱着一束馬蹄蓮。
拾級而上,穿過一排排墓碑,停在了目的地前。
面前的墓碑上貼着兩張照片,青年英氣逼人,眉眼帶笑,旁邊的女人笑着,卻沒半分溫柔,她左耳上一排耳釘,襯得嘴角的弧度愈發嚣張。
明明風格迥異的兩個人,這樣放在一起卻意外地和諧,一點兒沒覺得不搭。
這就是夫妻相吧。宋寒想着,把手裏的花放在了墓前,這花是她媽,就是墓碑上的女人,喜歡的。
“你倆好啊。”宋寒直起身來,看着墓碑上的兩個人,說。
沒有平常不正經的笑,但也沒多悲怆。
“七年了。”她垂着眼,“我最近過得挺好的,吃的好睡得好,前兩天還打了一架。”想到這兒她又笑了一下,“不是我自己惹事兒,打抱不平來着。”
她盯着兩張照片看了許久,最後在旁邊坐了下來。
她曲着腿,看着遠處的綠色,自言自語般說着話。“其實我平常很少覺得孤單,我又不是一個人,身邊有貝小池,有談忱,熾荒裏更是熱鬧。”說到這裏她停下來,轉頭,“可每次一來看你們,心情就不好,所以我不願意來。”
“可總不來也挺不像回事兒的,爸媽。”她以前不喜歡這麽叫,這倆也沒強求過,都不是死板的人,好多事兒都是随她去。
“我之前一直不太明白你倆,”她眯着眼,“向謹如你在臺上那麽野,興致來了還能揪着人家鍵盤的領子親上去,宋欽怎麽就不生氣?”那個時候宋欽總是一身西裝革履,坐在吧臺前,手裏握着酒杯,帶着三分笑意看向臺上,不管向謹如玩的再嗨,他也從來沒有阻止過,甚至下臺後也從來沒有吃醋過。
宋寒一度覺得,比起宋欽,向謹如更愛的,是鼓,是音樂,是舞臺。
她在外面那些年見過不少小情侶,和宋欽向謹如年紀相仿的戀人也不少,沒有哪一對的相處方式是那樣的。可看得越多,她反而越來越不明白所謂愛情到底該是什麽樣。
有人海誓山盟,分道揚镳時卻一點不拖泥帶水。有人吵吵鬧鬧,卻相濡以沫過了一輩子。有人歷經生死,最後還是兩不相幹。有人閉口不提一個愛字,卻能做出殉情這種事。
“你倆的愛情到底是個什麽形狀啊?”
“還殉情,”她冷笑一聲,“可把你牛逼壞了。”
“你就是搖滾精神作祟吧?”
“一聲不吭你就走了,你當我在乎你留下來的東西?”
“你女兒才十七。”
“有沒有點兒良心,愛情真的有那麽重要?”
“宋欽你別以為我還沒想通,你領養我就是為了阻止她殉情。”
“可根本沒用。”
“你們兩個都是沒心沒肺的。”
“對我那麽好幹嘛……”
一聲聲質問到最後都帶上了哭腔,宋寒抹了一把臉,撐着腦袋呼了口氣,借以調整情緒。
“向謹如你總說我有天賦,我就偏不想如你願,不組樂隊,不出專輯,你能拿我怎麽辦?”
一陣風吹過來,帶着松針摩擦的沙沙響聲,仿佛一陣親昵的低語。
頭發掃過鼻尖,有些癢,宋寒擡手把它撩到耳後,有些無奈地笑了聲,“可我又是在跟誰犟呢?”
站起身時她眼神溫和了不少,拍了拍褲子,說:“我現在還缺個吉他和主唱,也不知道得找多久,保佑我啊你倆。”
她開車駛離公墓,和另一輛黑色車輛錯身而過。
“老先生,是宋寒小姐。”司機用公式化的語氣,朝後座的人彙報了一句。
男人大概六十歲,中等身材,西裝筆挺。他本來一臉嚴肅,聽到這句話稍稍緩和了一些,但并沒有說什麽,只是閉上眼向後靠在了椅背上。
司機看了眼副駕上的百合,也沒再說話。
景繁到熾荒的時候是中午一點,酒吧裏只有談忱一個人。
談忱本來也要出去,可宋寒出了門,貝小池去找她師父開小課了,林向西也請了假跑了,他只有待在這兒等人回來,這會兒看見景繁,像是看見了救星。
“來的正好,”他提着鑰匙朝景繁身後的大門走去,“幫我看着點兒,我一會兒就回來。”
景繁疑惑地看着他走過來,想了想也沒拒絕,只是問了句:“會有什麽事嗎?”
“可能有樂隊來練歌,他們都熟,你不用理。”
景繁只好乖巧地點了點頭,“行。”
景繁本來是想來熾荒找人閑聊來着,這會一個人都沒有,頓時興致消了不少。
大廳裏安靜得落針可聞,她嘆了口氣,找了個地方坐下,掏出手機,一手撐着下巴,一手劃着屏幕。
正刷着線上題集,屏幕上方閃出了一條消息,點進去一看,是一封郵件,來件人:J·G
景繁眼前一亮,點了開來。
郵件也沒什麽特別的內容,不過講了些日常,詢問她最近過得怎麽樣。
來自老朋友的問候讓景繁心情好了不少,窩在沙發裏回完郵件,她伸了個懶腰起身。
舞臺就在不遠處,旁邊放着幾件樂器,也不知道是不是用來裝飾的。
景繁慢慢悠悠晃過去,拿起一把吉他撥了兩下。
“不是花架子啊。”吉他看起來有些舊,但音還挺準。
她不禁勾起嘴角,抱着吉他坐到了舞臺邊,試了試音後,彈出一段完整的旋律。
白日裏酒吧的光線暗到讓人無法輕易看清一切,但這對宋寒來說并沒有什麽影響,這是她熟悉的亮度。
景繁雙腿懸在舞臺邊,校服外套敞開,露出沒有什麽修飾的白色T恤,袖子被挽到小臂,在深藍色袖口的修飾下,顯得手肘更加白皙,而那雙撥動着琴弦的手正上下翻飛着,修長手指的每一個動作都完美到讓人挑不出錯來。
宋寒能想象為了達到這樣的技巧和熟練程度,這個女孩付出了多少時間和努力。
她站在吧臺前,離舞臺有一段距離,手裏還握着車鑰匙,因為用力,骨節都有些泛白。
她很激動,特別激動,簡直想現在就定個一車馬蹄蓮送到向謹如墓前。
景繁并沒注意到有人來了,她很久沒有彈過這樣的曲子了,最近雖然也慢慢在開始恢複練習,但狀态并不是很快能找回來的,這個速度不及她以前,卻已經覺得有些吃力。
一曲結束,她深呼一口氣,活動了一下雙手,許久之後才擡手擦了擦臉上的汗。
挺累的,不過心情暢快。
“景神真是多才多藝啊。”
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景繁臉上的笑都凝固了一瞬。
作者有話要說:
宋老板:才不信愛情
衆所周知,有一個詞叫做: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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