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今3
“瑾公子,該用藥了。”
底下的丫鬟在門外喚了一聲,見程瑾未答,便直接推開門,端着一碗色澤看着就十分苦澀的藥碗進來。
程瑾蹙眉。
他每日用早膳前都要喝藥,藥的種類視他身體的情況而定,一年四季,從未斷過。
程瑾接過藥,但并沒有馬上要喝的意思,而是捧在手裏,放在嘴邊吹了半天。他的餘光往邊上一掃,發現丫鬟并未離去:“你怎麽還站在這裏?”
丫鬟有些慌亂:“是、是将軍讓奴婢看着瑾公子喝完藥再離開的,奴婢不敢……不敢違抗将軍的命令。”
程瑾冷笑一聲後,也不管湯藥還有些燙着,當着丫鬟的面一口氣喝了個幹淨。
也不怪江朝笙要如此,程瑾每天都由上好的藥材吊着,按理來說,即使天生有疾,有心調理了這麽多年,不說病好全了,至少也不至于還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将軍府給程瑾配用的藥材只會比程瑾在程家的時候用的好,不會比那時的差,除了程瑾沒有老實用藥之外,江朝笙再也想不出程瑾的身子骨還是這麽差的理由來了。
“啪!”
程瑾喝完藥,将碗重重地往地上一砸,眉目間卻又是平和的,絲毫瞧不出一絲怒意來:“你問問江朝笙,他滿意了沒。”
丫鬟驚得連忙跪下拾起地上的碎片,她是第一次來伺候這位主子,哪知道這位主子伺候起來比起将軍還要吓人。
“滾!”
“奴婢這就走!”丫鬟恍若得到了赦令,飛快地出了門,剛合上門,就撞見了給程瑾送早飯的落雲。
碧雲瞥了眼剛從房間裏出來的丫鬟,見她紅着眼,心裏便多少有了些數:“下去吧。”
“欸。”
碧雲提着籃子,走進屋子去,在桌上一樣一樣地擺上了給程瑾用的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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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公子,大清早的,有什麽氣都趕緊消了吧。将軍那麽久才回來一趟,又何必兩人一見面就鬧別扭了呢。”
碧雲是江朝笙按給程瑾的貼身丫鬟,對他們二人之間的情況半知半解。她看得清将軍和瑾公子二人之間,一人端着張熱臉貼上另一人的冷屁股,卻是不清楚程瑾和江朝笙先前有着怎樣的恩怨,也不知江朝笙這樣的人,非要用這樣的手段留住程瑾來。
饒是到了今日她已經成為府上的大丫鬟,但她終究是下人,對主子之間的事也不好多做評判,能夠做的,也就是在二人之間勸和。
程瑾靠在床頭,撥弄着自己手上的鐐铐:“我倒是寧願他一停不停地四處征戰,最好,最好死在沙場上,永不回來。”說到“死”字的時候,程瑾加重了音量,眸中一閃而過的是深至骨髓的恨意。
碧雲身形一頓,心想還好另一位正主這會兒不在,要是被他聽到這話了,免不了又是一陣雞飛狗跳。她強顏歡笑:“這說的是什麽話,大早上的多不吉利。別氣了,趕緊來填肚子吧。”
程瑾的嘴裏還泛着藥的苦澀,确實需要點吃食來沖淡嘴裏的味道,于是默默地下床,坐在桌前用膳。
碧雲見程瑾肯吃東西,自然高興得緊,知道程瑾剛喝完藥需要點東西散去苦因,于是把一碗糖芋苗往他面前推,又特意指了指邊上的一小碟糕點:“這椰蓉開口酥是将軍特意從宮裏的禦廚們要來的,趕緊吃吧。”
誰知程瑾只是瞥了一眼那碟糕點,筷子伸都沒往那邊伸,而是端起那碗糖芋苗,小口小口地吃着。
碧雲這才知自己的一腔好意又用錯了地方,趕忙住嘴将自己先前差點要說出去的那句“這碗糖芋苗也是将軍特地囑咐廚子們做的。”給吞進了肚子。
程瑾今日沒什麽胃口,勉強吃完了那碗糖芋苗就吃不下別的了,擺擺手示意碧雲收拾好桌子。
碧雲手腳利索地收拾好了一切,和程瑾說了一聲就準備離開。離開前又從籃子裏取出門鎖,準備鎖上房門。
在碧雲帶上門的那刻,程瑾突然間拔高了音量:“他又要把我鎖在裏面?!”
碧雲手一顫,但還是将笑容挂在臉上:“将軍今日沒說能讓瑾公子出去。”
“他也沒說今日不讓我出去吧?”程瑾回擊。
碧雲臉上的笑容僵了又僵,斟酌一番還是不敢自作主張:“瑾公子,您就別為難奴婢了。”
除卻江朝笙在府上的時候,程瑾一律不準從屋子裏出來。江朝笙這次出去征戰三個月,程瑾也在屋子裏被鎖了三個月,每日能夠做的,除了看書,就是望着窗外發呆。
其實江朝笙不讓程瑾出門這件事,程瑾早就已經習慣了,但今天他整個人都特別浮躁,在聽完碧雲的話後,程瑾的內心頃刻變得煩躁了起來,想要摔東西洩憤,卻苦于他的屋子裏連樣易碎品都沒有。
碧雲還是鎖上了房門,卻沒有馬上離開。在門前站了許久,聽見屋子裏傳來程瑾踢東西的聲音,心裏也是難受得緊。
到了中午用膳的時間,碧雲再去給程瑾送飯時,已經鬧騰完了的程瑾躺在床上睡着了。
碧雲哀嘆了一聲,把飯菜擺在桌上,試圖叫醒程瑾。
程瑾不理,佯裝還在睡着。
碧雲無法,只得收拾好碗筷,把飯菜又裝回籃子裏:“瑾公子,一會兒您餓了,要是飯菜涼了,就叫一聲奴婢,奴婢再叫廚子給您重新熱上飯菜。”
能夠端到程瑾面前的盛器大多都是木制的,如果當天用的是瓷器,使用時一旁必然會有人守着,待程瑾用完了立馬撤下,這是為了防止程瑾砸碎東西後留下碎片做些傷害自己的事情。
程瑾的手腕上至今還殘留着一道疤,那是碧雲剛入府上沒多久的時候,程瑾時不時地就要和江朝笙鬧脾氣,那日摔碎了許多物件,趁着諸人不備藏了一片碎片,待到屋內就剩下他一人時,選擇了割腕。
江朝笙回府後知道了程瑾自殺的事情後大怒,自那以後程瑾的屋內就不被允許放上易碎的物品。
碧雲怎麽也想不明白,明明瑾公子的心裏也有将軍,為什麽卻總是要惹将軍不快,甚至還要自殺呢?
她在程瑾高燒昏迷的時候給他送過藥,程瑾的嘴裏一直念着的都是将軍的名字,将軍守在他床前,到了夜深要離開的時候,無意識的程瑾卻還會拉住江朝笙不讓他走。
可是等到程瑾燒退,見到江朝笙在身邊時又判若兩人一般,大聲辱罵着将軍讓他滾開。
程瑾一整個午後都沒有起來用膳,老老實實地呆在屋子裏。
等到碧雲去送晚飯時,午間送來的飯菜還一動都沒動過。
碧雲在桌前收拾冷掉的飯菜,換上新的飯食,江朝笙在這個時候進了程瑾的屋子,瞥了一眼桌上的飯菜和床上的程瑾,明明心中清明,卻還是問道:“他沒用過午膳?”
碧雲沒想到江朝笙這個點兒會來,替程瑾瞞過去也不是,照實說又會讓程瑾再吃些苦頭,左右不是,便只能沉默。
江朝笙心下了然,揮手示意碧雲退下去。
江朝笙踱至床邊,看着沉浸在睡夢中的程瑾,原有的怒氣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他替程瑾拈了拈被子,用手輕撫着程瑾的臉龐,眸中滿是溫柔與深情。
他享受極了這一刻與程瑾之間不是劍拔弩張的氛圍,不知不覺間嘴上還帶上了笑意,他伸手刮了一下程瑾的鼻子:“你也就只有這個時候才乖一點,要不是你老跟我鬧,我又怎麽會舍得這樣對你?”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端午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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