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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在宴上三人也只是相互看過幾眼,此刻才算真正交流起來,這魔澈并非如看起來那般不好接近,一聲朗笑猶如冰雪消逝。炑琰本就是少年心性,兩三句言來語去,立時便破了生份。
炑琰道:“衆佛鮮少有收弟子的,曾聽聞佛祖圓寂之後便會遁入凡塵轉世為人,千年歷練,渡劫衆生遂又得以回歸西天,魔澈可是哪位佛祖的轉世靈童?”
魔澈微一颔首:“三太子擡愛了,魔澈并非轉世靈童,只因師父見我有些佛緣便收了我做弟子。”
雪夙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并未說什麽 。
仙童将人領到兜率宮,進了朱漆門便是一條砌着五彩碎石的小道,仙草夾堤,瑤花錦簇,衆景掩映生姿,想來這太上老君平時好有雅興,定也不少去凡間走動,竟将這兜率宮打理得如同凡人居住的庭院一般。
仙童将他們領至後院一處,只見煙霏露結,空氣中還彌漫着藥香,走近一看方知是個浴池,約一丈寬長。仙童道:“師傅交待過入浴前須将衣衫淨褪,三位先泡着,時辰到了我自會來叫。”言罷便轉身退下了。
只留下他三人目目相觑,卻不見誰先動手寬衣。
如此沉寂片刻,雪夙并未照着仙童的吩咐褪了衣裳,而是直接化回原形猛的跳入池中,将岸上兩人濺了個半濕。
魔澈笑着搖頭,并同炢琰道:“那便一起吧。”
這藥池乃是太上老君尋遍了七界奇草泡制而成,有固神運氣之功,傷者入此池,不屑一刻便能恢複多半,若服丹藥者入此池不用自行煉化便能催化其效。入浴前之所以要淨褪衣物只是怕污了這一池湯藥,若此刻太上老君見了此景,怕是要氣得将那三顆涅槃通通收回。
也不知泡了多久,期間魔澈一直在講他這些年在凡間的事,炢琰雖時常聽岱書說起可仍舊聽得津津有味。雪夙一言不發的靠在角落裏,雙目緊閉也不知聽沒聽進去。
魔澈徑自解下玉冠,如墨染的黑色長發傾洩而下,半遮住被熱氣蒸得微微泛紅的雙頰,長眉鳳目襯着皓齒朱唇,越發顯得清麗出塵。
百聞不如一見,魔澈繪聲繪色的描述,加重了三太子要去凡間走走的念頭,忽聽見他說:“等出了浴池我便去見帝父,若他同意讓我下界你們便等等我,屆時咱們一起定要痛快的玩上幾日。”
雪夙閉着眼道:“父親今日暫不回麻羅山,說是同玉帝有事相商讓我自尋去處。”
炑琰道:“那豈不是妙極了。”說罷又扭頭問魔澈:“那你呢,可要同我們一起?”
魔澈淡然一笑:“我行動向來自由,此次與師傅同來只是為了丹元大會,結束了他自會回去,是不會來尋我的。”
兩道金眉立時揚了起來:“豈止是好,乃為大妙,今夜便都去我的星日宮,咱也學學凡人,來個促膝長談抵足而眠……”
正說到興起之時,忽而傳來一陣腳步聲,來人正是方才的仙童,見池中三人都還穿着衣服,原本枯井無波的臉立時生出不滿。猶如骨鲠在喉,張了張嘴卻只得淡淡道:“時辰到了。”
最先跳上來的仍是雪夙,他一直都未化成人形,落了地便猛的抖了抖身子,将水濺得滿地都是。仙童蹙着眉,擡手抹了抹臉上的水漬,不滿之色又加重了幾分。魔澈忍住笑意,看了炢琰一眼便也出了藥池,立時雙臂一振,衣衫與發絲皆已幹透。
這都是些最基本的法術雪夙自然也會,只不過他獸性未滅又哪裏知曉這番舉動在旁人眼裏有多無禮。這悍然不顧只自顧圖個痛快的個性,在麻羅山早已遭得衆人嫉恨,可他卻全然不知。
知道這仙童自然是要去向太上老君告狀的,到時最多也就被說上幾句,總不至于再将他們的衣服褪了再浸上一回吧!
此時宴會也已結束,天庭衆仙各自回府,妖則回了妖界,水族也歸于四海五湖之中,至于玉帝,則是帶着青矍回了紫薇殿。
炢琰命一仙童将兩人帶去星月宮,自己則獨自去了紫薇殿。
此時玉帝正眼花耳熱的拿着獸骨把玩,而青矍則坐在他的身側,也是酒醉半酣的神情,場景着實詭異的很。雖說妖王身份不低,但也不至于在玉帝的寝宮也能這般不拘不束吧!
令炢琰不曾想到的是請旨下界竟這麽順利,心中急于要同兩人分享這一好消息,便駕着雲回了星月宮。
他花了半日帶兩人将天庭三十六宮七十二殿盡數游了個遍,最後行至于南天門時,見雪夙一副廢然而返的神情,便知這天庭于他眼中也并未有多新奇,魔澈則是氣定神閑,既未說失望也不見有欣喜。炑琰心下自嘆,他生活了幾百年的天庭在他們眼中竟也是這般無趣。
南天門的守将見今日并非是一人來的,便換了說辭:“三太子可是要下界?”
炢琰拿起腰間的玉玦在手裏晃了晃,一臉得意道:“可知這玉玦代表着什麽?”
守将笑着湊上前看了看:“原先只見大太子與二太子有,今日三太子也得了,想必是滿五百歲了。”說着便拿起手中畫戟朝地重擊三下,一道無形的屏障便被打開。
說起騰雲駕霧之術,三人之中用得最為熟練的卻是魔澈,只見他袖袍一展,一座足以容納三人的雲鬥便現于眼前。他徑自上了雲鬥,另外兩人也一先一後乘了上去,魔澈豎起雙指口中默念幾聲,雲鬥便由緩至急的直下雲霄。
魔澈笑道“你們一個滿頭金發一個滿頭白發,若被凡人見了定要将你們看成妖怪。”
雪夙想起上次下界時青矍曾用障眼法将他的眉發化黑,那法術雖只看過一遍卻也記得,于是就閉眼念了幾聲口訣,下一刻就變了模樣。
順道把炑琰也變了。
炑琰見自己頭發變了顏色,一臉興奮道:“會不會覺得很怪?”
雪夙冷笑一聲:“怪是怪,但總比臉上鑲着金邊要好。”
譏諷之意是再明顯不過的了。
“你……”
遂又見他一臉擔憂:“若是這法術中途失靈了可怎麽辦?”
魔澈道:“無妨,我曾與一道人學過幻生幻像術,若中途出了岔子我自能解決,你們只管盡興玩樂就是,想來在人界我待了不少時日,也當是盡地主之宜了。”
炑琰一臉崇拜:“魔澈,你可還有什麽是我們不知道的?我雖為玉帝之子,卻只懂些皮毛之術,于你說的那些竟是聞所未聞。”見雪夙望向自己,自思更不如他:“再說雪夙,雖是小小年紀,可七界之內能與之匹敵者怕是無幾,較之于你們,我竟覺有些慚愧,此次下凡,怕是要讓你們多加照顧了。”
魔澈認真道:“想這萬千生靈,皆是各司其職各持所長,你雖是天界三太子卻不同于凡間那些只知貪玩享樂的纨绔子弟,就你這超然物外的心性七界之中也是鮮少有見,又何須妄自菲薄呢!”
被他這麽一說炑琰倒有耳根發熱,只得低着頭好躲開了他的視線,不料這一低頭,竟就看見下方隐現湖光山色,雲下一片綠意盎然。等雲鬥行至低處平緩從山石草木上空飛過時,眼前的風景也漸漸變了樣,随之而來的便是陣陣喧鬧。
下方林立瓦檐屋舍,工整有序,鱗次栉比。街前後巷皆是車馬如龍,尤其是那條橫穿半個城池的大道之上更是峰屯蟻聚,好不熱鬧。
魔澈設了屏障将蹤跡隐去,緩緩落入一無人小巷之中,炑琰不等雲鬥停穩便拉着兩人縱身躍下,方才腳下的柔軟觸感立時不見,皆被腳落實地面的平穩感所替代。擡腳蹬了蹬地面,随即便聽到一陣沉悶的聲響,這腳底下鋪着的是青磚,聲音自然不似天庭的青玉磚那般清脆,此時正值盛春,磚隙牆角生了許多綠油油的苔藓。
眼前便是喧鬧的街道,人聲車馬聲皆混雜在一起,不乏有幾個聲音尖銳的小販在吶喊叫賣,直直蹿入巷中,在這幽閉窄小的空間裏蕩起陣陣回聲。就在雪夙愣神之時,手腕又被帶動起來,身體被一道大力牽引向前,不由一個踉跄險些摔倒在地。
再看看身後的魔澈,他不慌不忙,撚了撚胸前的佛珠:“你們慢些,咱們時間多得是,又何必急于一時。”
待他緩緩行出小巷早已看不見兩人身影,四下環顧也未能尋見,索性閉了目依氣息辨別,這才知道他們正于一賣首飾佩件的攤位前。見小販正極力推銷自己的貨物,魔澈不禁失笑。這兩位都不曾在人間行走過,身上定是沒半兩銀錢的。
正思忖着兩人已轉過頭,并拿着方才看中的折扇與冠帽向他走來,炑琰邊走邊将冠帽戴好,并喊道:“魔澈,怎樣?”
小販見兩人尚未付錢便已走遠,立時慌忙的跟了過來,并揪住雪夙怒聲道:“兩位公子衣着鮮麗,不像是付不起銀錢的,怎能拿了東西就跑。”
雪夙自小在麻羅山長大,衣食皆是張手而得,又哪裏會知道這人間的貨物都須要銀錢購置。猛的将袖袍扯回,并冷冷看着他說:“你抓我衣襟做什麽?”
他嗜殺的名聲早是遠揚在外,修行千年的妖魔都不是其對手,又何況這凡胎肉體,若是将他惹急了,依着他的個性當場将人撕了也不足為奇。魔澈見狀便忙上前将人拉開:“店主莫急,我這位好友向來就愛好開玩笑,多少錢直說便是,我替他們給了。”
待付了錢,魔澈自思須得将凡間一些基本的常識于他們普及一下,如若不然諸如此類的事情必要時時發生。他指了指不遠處的‘天食閣’道:“先去那裏面坐坐,我有些話要同你們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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