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利用光的力量,  多米尼克無聲無息的消失在長廊中，破碎的光影似無數只飛舞的金色蝴蝶，當他慢慢睜開眼時，多米尼克已回到了剛才油燈墜落之處。

眼前依舊是那扇合上的門，身後連同四周都是雪白的牆,  赤足的腳下踩着的是方型的黑色地磚。

“我看見了黑暗，在這裏。”

多米尼克微微擡起手,  之前當着莫琳卡與巴特的面，跌落在地摔碎厚的油燈重新回歸于他右手。多米尼克虔誠祈禱,  左手指尖輕撫過自己眼角的血痣,  釋放出被他壓制的力量,  在蠟燭與油燈的火焰相映時,  對自己的另一重人格道：“需要用你的時候到了。”

“你面向光時可沒有這般随意，難道我就只有這一個作用嗎？”

被指尖輕撫的血痣從多米尼克臉上落下，黑暗的人格得到了力量，随血光變換形狀。

變豬變貓頭鷹後他都覺得不滿意,  最後在多米尼克面前，黑暗的人格拟态成一只巴掌大的黑色小貓出現,  背後還長有一對黑色的小惡魔翅膀。

“喵。”

化身為黑貓的黑暗人格豎起耳朵,  朝多米尼克搖了搖自己的小尾巴，還故意甜甜的叫了一聲。

“沒想到你居然真的拟态成功了。”

多米尼克半蹲下身，朝另一重人格的自己伸出右手，面容平靜柔和：“你還是不說話的時候會比較可愛。”

只可惜黑貓沒有實體，只有用上光或暗的力量才能與之接觸。

“喵。”

黑暗人格翹起短尾,  尾尖因力量的使用散發出黑色的霧氣，踏着黑色的火焰跳到多米尼克的掌心上，又順着手臂跑到他的肩頭，故意擡起右爪将拟态的肉墊貼在多米尼克側臉上，聲音又軟又魅惑：“你在誇你自己嗎？”

多米尼克很自然的點頭：“是的。”

“喵喵喵。”

黑暗人格繼續故意發出甜甜的叫聲，兩只前爪交替着在多米尼克臉上按來按去，壓低聲音：“我按摩技術是不是很好？其實我還可以幫你按按別的地方，會讓你很舒服。”

“不需要，做你應該做的事就好。”

多米尼克撚起一團聖光，輕輕擡指彈了下黑貓的鼻尖，與黑暗人格同時感受着鼻頭被輕彈的感覺：“我在這間房裏感受到了黑暗的氣息，你看看能不能在這裏，找到有關于魔鬼的線索。”

“我們共為一體，同享勝利，這是我應該做的。”

黑暗人格扇動背後翅膀，将右爪貼在他的唇上，聲音越來越輕：“不過你得先叫叫我的名字，用我的語氣，叫好聽點我才幫你。”

多米尼克沉默了幾秒，側眸與黑貓雙眼對視，聲音極為平淡：“尼克。”

“不行啊多米。”

黑貓垂下了一雙耳，血色的眼睛如紅色的寶石：“你叫的不夠誘人，太過于平淡，無法讓人動情，一點也不像我。”

“應該像這樣才對。”

黑貓翹起小短尾，貼近他耳畔，咧開牙齒輕咬多米尼克的耳垂，聲音撩人又性感：“多米，多米。”

他連續叫了好幾聲多米尼克的前半截名字，末尾時還故意輕笑，在他耳邊沙啞的嗯了一聲。

“我既不是魅魔，也不是你能發情的對象，不想幹活就給我滾。”

多米尼克雙眼平靜的輕哼一聲，沾染上聖光的手指擰起黑貓的尖耳，将黑暗人格化身的黑貓從自己肩頭直接扔了出去。

“真是冷漠，明明面對別人時那麽溫柔，對待自己卻這般冷漠。”

尼克抱着爪子在空中打了幾個滾，搖頭假做生氣的喵了幾聲，紅色的眼眸裏滿是委屈，最後還是扇動翅膀重新回到他肩頭。

“你我之間同為一體，我沒必要對自己僞善，你又不是信徒，不會給我帶來信仰的力量。”

多米尼克眉眼淡漠的回答了他的問題，似無悲無喜的神祗，纖長的指尖合攏，将油燈平托在自己右手的掌心中，轉過身朝房間中心那綁有骸骨的十字架走去。

“喵。”

魅魔的意識陷入沉睡，尼克冷漠的朝他叫了一聲，豎耳靜卧于多米尼克的肩頭，血色的眼兇狠殘暴，同樣看向十字架上的骸骨。

“我與光同在。”

多米尼克停在了十字架前，靜靜看着上邊被綁住的骸骨，左手擡起時呡唇默吟咒語，接着從掌心中散發出一束聖潔的金色光輝。

多米尼克朝前走上一步，掌心朝骸骨靠近，金色的光神聖又溫暖，驅逐了房間的冰涼。

“喵。”

尼克感受到了他的想法，聲音冷漠的問道  ：“你想要引出那個人？”

“是的。”

多米尼克颌首嗯了聲，早已習慣另一重人格自己的性格多變，指尖将将要接觸到骸骨時，慘白色的骨頭與金光相遇，并未發生任何變化，但金光觸碰到的那些條繩，卻在瞬間化為了黑色的光芒消散。

尼克扇動翅膀飛離多米尼克肩頭，在房間裏尋找着屬于黑暗的氣息：“看來他好像不在這裏。”

“那你覺得魔王會是誰？”

多米尼克收回手，被聖光驅散的黑色條繩又逐漸恢複了原樣，他轉過身，走向黑色的絞肉架。

絞肉架約有一人高，上邊插滿了鋒利的鋼刀，在多米尼克掌心聖光出現時，機器便已停了轉動，下方裝着一口滿是血垢的桶，桶裏邊裝滿了分辨不出原樣的深色肉糜。

“不是莫琳卡也不是亞伯。”

尼克眨了下血色的眼，眸中情緒冷漠：“肯定是那個醫師。”

“那個戴着面具的人呢，你覺得他可能是誰？”

多米尼克揮了下手，指尖捏出一團聖光，眼神随意的朝那桶肉糜扔去。

‘嘭——’

金色的聖光落在了桶中，頓時有白色的煙霧飄起，然而當煙霧消失後，一切依舊是先前那副模樣。

“多米。”

尼克從黑暗中歸來：“你覺得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

多米尼克微微擡眸：“什麽可能？”

“也許他們是一個人，那個臉上戴有面具的就是魔鬼。”

尼克扇動翅膀，落在了那瓶血液前，聲音冷漠的說出了他們共同的想法：“畢竟無信者的線索我們已經知道了，醫師的線索也知道了，已知魔鬼會借用醫師的身份存在，作為逐光者的我們也可以轉變身份，再結合剛才看見的壁畫。”

多米尼克眉眼溫柔的将他從地上抱起：“那你覺得魔鬼現在會藏在哪裏？”

“他們之間，不是有一根鎖鏈牽在一起嗎？那副壁畫肯定是提示，沒準也是這場游戲勝利的關鍵點。”

尼克眼中的兇惡褪去，溫順臣服的低頭咬了下他的指尖：“也許我們可以去多找找那個醫師，沒準，他也可以感受到我們的行動。”

“你說的沒錯，”

多米尼克抽出手，輕輕捏了下他的耳朵：“你聽見聲音了嗎？”

“啊，好癢的。”

魅魔的意識又跑了出來，尼克用撒嬌的語氣同他‘嗯’了一聲，咧開小小的尖牙，抖了抖黑色的耳朵問：“聽見了什麽？”

多米尼克将他從懷中扔出去，擡頭朝門的方向看去：“我聽見了，好像有誰來了。”

尼克扇動翅膀停留在空中，揚起尾巴，血色的眸如火焰炙熱綻放：“會不會是那個醫師？我好喜歡他的眼睛。”

他們都喜歡幹淨的顏色，即使表面幹淨亦可以。

“應該不是他，我沒有感受到他氣息的到來。”

多米尼克搖頭，用光去感知環境：“看來莫琳卡已經放過了格雷夫爾，也不知她是否如願的問出了想要得到的線索。”

“那還真是可惜了。”

尼克慵懶的伸了下腰，拟态的身形随風消散，重新變為血色的光，化作一顆血痣落在了多米尼克的眼角。

“我們走吧。”

多米尼克收起油燈，身形瞬間破碎成無數的光蝶，眉眼虔誠的消失在這間房中。

在他們離開之後，綁有骸骨的十字架和絞肉架同時崩毀成碎片，房間內的白色蠟燭依舊還在燃燒，只有搖曳的燭火見證了曾有人來過。

無數的光之碎片重聚，等到再次睜眼時，多米尼克已回到了他先前消失的地方。

莫琳卡已經不在原地，巴特和格雷夫爾也都不見了，于他眼前不遠，那一扇白色的門已完全的合上了。

左側的光亮溫柔，多米尼克赤足站在長廊上，靜靜的思考自己現在該做些什麽。

系統提示：‘距離午餐時間還剩下10分鐘，請諸位玩家準時到達就餐廳，遲到的人将受到格雷夫爾的怒火。’

伴随着系統的提示音，白色的箭頭再次出現在他眼前。多米尼克輕輕摸了下手指，大步順着白色箭頭的指引朝就餐廳走去。他很好奇，在看見絞肉架和十字架之後，莫琳卡和巴特他們兩個是否還能順利吃下午餐。

‘我聽見了。’

化作血痣的尼克親了下多米尼克的臉，在他們內心說：‘你好像在幸災樂禍。’

多米尼克低低的嗯了聲，垂眸看向腳下的路：‘有嗎？’

他可不覺得那是幸災樂禍。

尼克嗤笑了一聲：‘你準備怎樣尋找到魔鬼？’

‘還用我們去找嗎，系統之前不是說過，晚上在長廊上能遇見魔鬼。’

多米尼克彈了下指尖，微微側眸在內心回道：‘有人過來了，你該閉嘴了。’

‘用完就扔，真是和我一樣的薄情。’

尼克故作生氣的哼了一聲，血痣在他白皙的面龐上紅的耀眼，鮮豔欲滴。

身披黑色鬥篷的魯夫經過轉角，剛好與多米尼克在長廊迎面遇上。

“啊，真巧，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

多米尼克微微側頭，揚起淺色的唇瓣，朝他露出一個極為純善又美好的笑容：“你也是準備前往就餐廳嗎？”

魯夫無聲停下前行的腳步，面容藏在鬥篷裏，像是在打量。

多米尼克沒有得到對方的回應，倒也沒覺得尴尬，揚起溫柔的眉梢再次輕笑一聲：“那我就先過去了。”

話音剛落。

“是的。”

魯夫幾乎和他同時開口，接着右手從他衣袖中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指向了多米尼克的眼角，并未刻意隐藏本音，聲色低沉如雪般冰涼，聽不出有任何的情緒：“你的臉上好像多了些東西，我以為是別人。”

“是嗎？”

多米尼克咦了聲，伸手摸了下他手指向的地方，将化身為血痣的黑暗人格從自己臉上抹下，接着低頭看了下修長的指尖，輕輕笑道：“可能是不小心在哪裏沾上的吧，也不知道在我臉上停留了多久，讓你看笑話了。”

系統提示：‘距離午餐開始，還剩下5分鐘，請諸位玩家準時到達就餐廳。’

“時間快到了。”

魯夫點頭應了聲，大步從多米尼克的身邊經過，只是當黑色的衣袖與他擦肩而過時，微風在多米尼克耳畔留下了幾個字。

“很好看。”

眼角有血痣的多米尼克，像極了純善聖潔的神明不小心沾染上堕落，誘人且風情，又純又欲。

若，要是他的血就好了。

多米尼克愣了下，黑暗人格在他們心中跳躍，眸中有聖光閃爍，還來不及回答，魯夫的身影已在他眼前遠去。

“啊。”

魅魔的意識頓時強占了黑暗人格的主導，尼克瘋狂在他們內心中尖叫：“他一定是在誇我好看，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他了，好想和他一起上手術臺，做一些快樂又快活的事。”

系統提示：‘距離午餐開始，還剩下1分鐘。’

系統提示：‘你已到達了就餐廳。’

在鐘聲敲響前，多米尼克終于來到了就餐廳裏，他是最後一個到達的玩家。

莫琳卡已經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巴特也是，其餘人都在，他們還是按照早餐時的座位。魯夫也已經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當多米尼克走進餐廳後，他和亞伯一起朝門的方向看了過來。

如第一次一樣，多米尼克在衆人打量的視線中進入就餐廳，在他進門之後，左右的門自動關上，格雷夫爾和芭芭拉這四名NPC們都在。

安的神情很疲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妮娜的位置是空的，右邊坐着一個剃頭匠身份的玩家。多米尼克加快了腳步，在鐘聲敲響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還是那個小圓凳，坐在喬迪的右邊。

桌上墊着純白色的花邊布，擺放着午餐，這一頓的午餐沒有肉和湯，花籃中也只是放着很小的一塊面包，白瓷盤中裝着切好的水果，另外還有一杯顏色很清新的果汁。

“以馬內利。”

“以馬內利。”

當所有人都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之後，喬迪和喬倫同時起身禱告。當他們兩個祈禱完畢，合起手掌坐回自己位置上時，芭芭拉接着他們之後起身，合起雙掌默默禱告，随後睜眼看向一衆玩家，繃緊了嘴唇，聲音充滿了憤怒：“我現在很生氣，你們知道為什麽嗎？”

聞言，幾乎所有玩家都同時擡頭朝她看去。

莫琳卡擡起頭，看了一眼芭芭拉，接着又下意識的去看向多米尼克。

多米尼克的反應很鎮定，眼中同所有人一樣疑惑着芭芭拉為何憤怒，同時持叉送了塊蜜瓜入嘴中，感受到莫琳卡看來的視線時，也擡頭回望了她一眼，接着比了個口型，意思是你們做了什麽。

蜜瓜香甜、清脆，非常好吃。

莫琳卡很隐蔽的沖他搖頭，意思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之後重新看向芭芭拉，等待着她後續的話語。然而令莫琳卡沒想到的是，芭芭拉說完這一句話之後，見沒有人理會便緊閉起嘴唇，像是更為的生氣，情緒無法發洩，沉默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燃燒的燭火熄滅了幾根，就餐廳裏的氛圍頓時壓抑了起來，格雷夫爾将那一小塊面包吃完，當有些玩家開始準備用餐時，突然聽見他放慢聲音說：“你們當中有人，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

格雷夫爾說完後巡視着一衆玩家，藏在鏡片後的眼看不出情緒，只知道他下颚輪廓繃的極緊。

莫琳卡思考了幾秒，在沒人主動出聲的情況下，第一個放下刀叉看向格雷夫爾問：“格雷夫爾醫師，您能告訴我，那個人做了些什麽令您如此憤怒嗎？”

“他毀掉了我們的午餐，還有晚餐。”

格雷夫爾側頭朝她看去：“你們今日完美的進行了一場手術，神明賜下了祝福，但是神明同時賜下的食物卻遭到了破壞，以至于我們現在只能用水果飽腹。神的威嚴不容觸犯，于是你、你們受到了詛咒。”

巴特面色微變，幾乎所有人亦是如此，多米尼克擡了下眼，莫琳卡聽出了他話中含義，略微疑惑的放輕聲音繼續問：“我們所有人？”

“只有逐光者逃過了神的詛咒，毀掉午餐的那個人就藏在你們之中。”

格雷夫爾微微颌首，将雙掌合十：“若是你們能找到那個人，神明會收回他的詛咒。若是過了12點還未找到，你們所有人将接受懲罰。”

除了身份為逐光者的多米尼克，以及另一重身份為魔鬼的魯夫之外，其餘玩家同時收到了系統的提示。

莫琳卡沉默了幾秒，再次同他開口問道：“那您還有別的線索能告訴我們嗎？”

格雷夫爾這次不出聲了，也不回答她的提問，持起刀叉，低下頭，動作暴力的将面前白瓷碟中的水果切碎。

直到另外三名NPC也吃完了面包之後，芭芭拉從桌上抽出一張紙巾，慢慢擦拭掉嘴邊的屑末，之後合十雙掌對所有玩家說：“明日的手術時間提前，希望能在晚餐結束後的第八個曜時，我能在手術室裏見到你們以及一位無信者。”

随後她放下手中那團被碾碎的紙巾，四名NPC們同時起身，一起朝大門的方向走去。

當大門打開又關上，燭火随門合攏時刮起的風飄晃，就餐廳裏只剩下了18名玩家，他們相互對視，彼此沉默又疑惑。

他們疑惑NPC們的舉動，也疑惑是誰會去破壞他們的午餐和晚餐，只有巴特和莫琳卡心中略有慶幸。

“若是按照昨日的用餐時間來算，晚餐時間應該是八點，晚餐的八個曜時後則是淩晨四點。”

莫琳卡看了眼面色依舊平靜的多米尼克，又看了眼巴特，有些話藏在心中沒有提，随後對其餘玩家說：“手術結束後我、艾文和巴特去找格雷夫爾問了些事，之後便分散回房間，所以你們手術結束後都去了哪裏？”

雖然他們三個都進了那間房，可是并未有破壞任何設施，莫琳卡猜測，沒準在她們三個離開之後，也許還有別的玩家進了那裏。

更沒準那個破壞午餐的玩家，正是格雷夫爾剛才有提到的逐光者，雖然莫琳卡有些感激對方讓自己免于吃上那些惡心的東西，但她更想贏得游戲的勝利。

一想到手術室裏的場景，尤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他舉了下手，側身看着莫琳卡說：“在手術結束之後，我和安德魯一起回到了房間裏。”

莫琳卡回視着他的眼睛，認真的問道：“你受到了什麽詛咒，只用說出前兩個字就行。”

尤當即反應過來她是在懷疑自己，沉思了幾秒後擡頭道：“逐光。”

多米尼克緩慢閉上眼睛。

尼克在他們的內心中偷笑，聲音充滿歡喜：‘你好像被針對了。’

作者有話要說：嗚嗚嗚，煎蛋的時候被熱油燙了手指，碼字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敲，太難了。

唔，多米是光明人格，尼克是黑暗人格，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