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你說誰是小孩子?”韋江瀾尾音上揚,一只手搭在床頭櫃上,微微前傾。

眼見的越靠越近,一種莫名旖旎的氣氛在兩人之間傳播開來。

“你。”秋佐不甘示弱。

“我大了你十歲,你說誰是?”

“你是。”秋佐看着她突然湊近的臉,睫毛微翹,勾出一抹風情的弧度,再多看一眼,恐怕要淪陷進去了。“大半夜一個人吹風又抽煙的,你不是,那誰是?”

激将法?

韋江瀾收回手,把陶杯放在一邊,随性地往床上倒,像條鍋裏待煎的魚。

秋佐也學着她平躺下來。

“史記裏說,‘有白首如新,傾蓋如故’。”秋佐翻個身,朝向韋江瀾,“你聽過嗎?”

“嗯。”

“你有什麽糾結的事情,可以告訴我。”秋佐覺得她眼裏真誠地都快發光了,“我們很聊得來啊。”

韋江瀾看着天花板不說話了。

良久。

秋佐不是自讨沒趣的人,她正準備放棄,說點別的話題,韋江瀾冷不丁開口:“如果……”

“什麽?”

“如果你被陷害,可是證明自己清白的過程中會影響到無辜的人,還要證明嗎?”

韋江瀾這次沒去看姑娘的眼睛,因為她也不知道該表現出什麽樣的神情,甚至說,她內心裏懼怕別人對這件事的反應。

秋佐這次腦回路很正常:“為什麽證明清白會影響別人?難道你不是走合法途徑?”

韋江瀾言簡意赅:“我指輿論和金錢,很多方面。”

剛剛韋夢三分咆躁六分嗔怪一分恨鐵不成鋼的語氣仿佛還在耳邊環繞,“後天就是上訴的期限,我勸你清醒一點,姐姐不介意給你安排工作,可是如果錯過二審,你就再也沒機會在公衆平臺寫作了,這一輩子都要捂着你的ID,像過街老鼠一樣生活。”

韋江瀾苦笑着回她:“你中文水平真不怎麽樣。”

韋夢最後說:“就告訴你吧,高新月的大伯母現在是我公司A市分公司的員工,她和高新月一直關系不和,好歹顧及着當年的恩情,她回去看過她婆婆。我已經想好怎麽找證據了,只看你了江瀾,決定了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

韋江瀾猶猶豫豫地:“可是她家裏情況,我實在……”

“嘟嘟嘟——”

韋夢是高管,處理事物向來雷厲風行,加上她還生着韋江瀾的氣,半句也不想再說。

此刻,秋佐的話輕輕打斷韋江瀾的思緒:“我覺得,如果所謂無辜的那些人站在陷害你的人的立場上,那就不叫無辜。”

秋佐很理解,每個人的生活都只會越來越難,在娛樂公司,應該也有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

韋江瀾又搖搖頭:“很可能是不知情。”

“那也不能蒙受冤屈啊。”秋佐說,“你又不是聖母,沒有必要先考慮世界上所有人的感受再去做事情。而且哪有什麽帶來嚴重影響,如果是輿論壓力,每個人得學會都承受,如果生病了那就介紹醫院,要是沒錢的情況,你實在過意不去,就讓他立個欠條,借錢給他呗。還有什麽?我想不到了。”

韋江瀾側頭看她,秋佐知道,她真正把自己說得話聽進心裏去了。

“我其實也是這麽想,只是要做決定的時候……”

秋佐說不上韋江瀾現在的眼神是什麽樣的,糾結,逃避,茫然,一切她以為永遠不會出現在韋江瀾眸子中的情緒,竟都顯露出來。

“不要這樣難過啦,你看看瀾江,她不也……”

韋江瀾沒有聽姑娘說完,挪了挪,靠近秋佐。

她先是請求:“借個擁抱,好麽?”

秋佐整個人僵住,瞬間失去思考能力,也忘了自己要回韋江瀾的話。

等一個溫熱的軀體貼過來,紳士地埋在她脖頸處的時候,才勉強意識到發生什麽。

韋江瀾并沒有占她的便宜,只是把手放在她肩胛骨上,鼻間氣息悉數噴在她脖子的一片皮膚上。

秋佐努力克制本能的戰栗,天知道,要是韋江瀾不懷好意,她真能抖得像沒關掉的電動牙刷。

她在內心哀嚎。

怎麽又是直女在撩姬。

這一抱,到秋佐半邊身子快麻了也沒松開,秋佐戳了戳她手臂,換回來一聲字句黏連的呢喃。

這是什麽情況?!

秋佐腦袋往後退退,看見韋江瀾輕阖着眼,沒有鼾聲,已經安靜睡着了。

也不知道她是遇到什麽事,就連睡覺的樣子都是愁雲密布,微蹙起的眉不曾平緩。

或許有瀾江的緣故,秋佐格外心疼,她撐起身子把床尾的被子卷起來,蓋了兩個大角。

“別想了,好好睡一覺吧。”

她小聲說。

韋江瀾的眉眼很明顯地松下來。

秋佐也長呼口氣。

整張被子就像一個偌大襁褓,她倆就像倆巨嬰似的裹在裏面,慢慢睡着了。

手表的鬧鐘響起時,秋佐正睡得酣暢淋漓,仿佛又回到她的小房間,抱着半個人那麽大的大熊布偶,軟乎乎的很舒服。

太陽還沒亮啊,怎麽鬧鐘響了?

秋佐感覺到身下開始起汗,想動動翻個身,不小心碰到什麽東西。

觸感不像她的熊。

猛地睜開眼,看清楚身邊被她像八爪魚一樣纏住的人,秋佐丁點睡意也沒了,迅速縮到床角,像無辜的良家婦女那樣掀開被子把自己遮住。

诶,這反應好像不對啊。

鬧鐘聲刺耳,再加上被秋佐剛剛一折騰,韋江瀾也醒個差不多,她昨晚睡得比秋佐少,略困難地起身,感覺……整個人,前胸後背四肢都有點發麻。

她好笑地說:“你這反應,昨晚我又沒對你做什麽。”

韋江瀾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秋佐把捏着的被子放下。

“那個,我……”秋佐顫巍巍地試探問,“那我昨晚沒幹什麽吧?”

鬧鐘訂的是秋佐平時去上班的點,現在天亮得差不多了,只是韋江瀾家窗簾沒拉開,遮住一部分陽光才感覺暗。

秋佐的睡相不算差到極點,但她有抱抱枕的習慣,估計昨天晚上是拿韋江瀾當抱枕了……

韋江瀾瞥了她一眼,沒回答這個問題:“我今天有事要出去。”

秋佐很自覺地開溜:“那我回去吧,我就不……”

她摸了摸褲兜,愣住了。

鑰匙呢?!

韋江瀾看她的樣子也才到大概了:“在基地沒帶回來?”

“嗯。”秋佐心虛,乖乖替韋江瀾整理好睡皺的床單,老實站好,“知道要跑操,我就放宿舍了……”

“嗯。”

韋江瀾拉開衣櫃,挑了件襯衣出來。

“那就先在我家吧,你還想回基地麽?”

秋佐疼痛減輕了不少,但她想了想,今天大概是攀岩課,指不定還會不會要求老師參與。“明天吧……”

韋江瀾答得倒是幹脆:“好,明天說一聲,我把你送回去。”

“謝謝你啊。”秋佐客客氣氣地說。

“小孩。”韋江瀾無奈地叫她。

“啊?怎麽了?”

韋江瀾晃晃手裏的挂鈎衣架,是件白襯衫,和她受傷穿的那件差不多。

秋佐不解地看她,沒聽懂是什麽意思。

“我要換衣服了。”韋江瀾說,“穿T恤不正式。”

她沒忍住,又補了句:“而且還留着你的口水。你要看嗎?”

實際上她在鬧鐘響之前就清醒了,是被秋佐壓過來的大腿驚醒的,她早都把姑娘的睡相端詳徹底了。

早晨犯困賴床起不來之類,都是裝的,怕她太尴尬而已。

秋佐的內心有一群蝗蟲過境。

握草,把人家當抱枕就算了,還留下口水??

秋佐尴尬得就差給韋江瀾鞠躬道歉三跪九叩了,她速度像含羞草受激似的一溜煙跑走,把門關的嚴嚴實實。

韋江瀾兩手交叉,捏着衣角換下T恤,把襯衫紐扣一粒粒扣好。

看着丢在床上的衣服,她不禁笑出來。

這姑娘,有點傻。

秋佐呼哧呼哧竄到沙發,她現在坐也不敢坐,站也站不住。

太丢人了。

秋林川從小教育她不要麻煩別人,不要舉止行為不端,她都喂到貓肚子裏去了。

“喵嗚~”

秋佐吓了一跳,看着不知從哪個角落竄出來的藍胖子,它大概也沒睡夠覺,秋佐把貓抱起來,看見它糊了一臉的眼屎,還一邊迷迷瞪瞪地瞧她。

“我中午未必能回,”擡頭,韋江瀾已經換好衣服走出來,“盡量吧,冰箱有速食品之類的,家用跑步機和任天堂游戲機都在同一間屋裏。”

韋江瀾找藥液和棉球,把貓抱過來給它清眼屎:“只是有一點,我的卧室不要進。”

“我不會進的。”秋佐趕緊保證。

韋江瀾動作很穩,死貓舒服地哼哼一聲。

“正好拜托你,替我照顧一天死貓。”她又把貓給秋佐,“還是那句話,最好別捏臉,怕它炸毛傷到你。”

“喵嗚!”

死貓沉沉地趴在秋佐臂彎,瞪了一眼它的主人。

韋江瀾穿戴整齊,拿起桌上一個文件袋要出門了。

“韋江瀾。”秋佐鬼使神差開口,叫住她。

韋江瀾停下開門的動作,望向秋佐。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做了什麽決定,”秋佐有直覺,現在韋江瀾內心仍然在糾結和不安,“加油!”

韋江瀾勾起唇角淺笑:“好。”

恍惚着,曦光都明媚不少。

作者有話要說:

唔西迪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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