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那個,接下來去哪啊?”
一股一股的風從車窗灌進來,秋佐有點冷,咬牙忍着沒說。
韋江瀾心情差或者思考的時候會一個人吹風,之前她半夜在陽臺那次也是。
“太晚了,先回家。”
韋江瀾隐隐有些頭疼,紅燈等待的時候,她解開純黑色頭繩,套到手腕上。
失了束縛,瞬間松緩得多。
總覺得自己得說點什麽,秋佐看着她,側臉似乎冷豔又無情……
“你……難受嗎?”秋佐小心翼翼地問。
韋江瀾轉頭看她,浸在夜色裏一雙狹長的眸子,沒有痛楚,沒有凡塵俗物。
“指的什麽?”
秋佐突然有點後悔開這個口,但是問都問了,也只能說到底:“你和高新月。”
“最初的時候有。”
路邊,一個騎摩托的男孩,身後還帶着個環着他的女孩,長鳴一聲騎遠了。
韋江瀾忽然意識到,她還有好多事情沒有陪着身邊這個姑娘去做。
“畢竟是多年情分,接受不了,坐在陽臺一個人抽了一包又一包的煙,發誓再也不要和任何人關系走近了。”
秋佐沉默着,一直聆聽。
韋江瀾還願意說,她就稍微安下心。
“金錢,誇贊,或者可以引以為豪的粉絲數量對我來說其實沒那麽重要,自卑的人才會靠這些尋找認同。”韋江瀾說,“所以現在,我什麽都不在乎了,小佐,什麽都不在乎了。”
什麽都沒有嗎?
秋佐水靈靈的眼睛瞅着她。
韋江瀾瞟了一眼,還有十秒的紅燈,剛好夠她輕輕托着女孩的下颌,尋她的舌尖。
這麽想,也這麽做了。
直到身後刺耳的鳴笛聲催促着,秋佐被吵得皺了皺眉頭,韋江瀾卻還不慌不忙,唇齒間都再掠過一遍。等姑娘受不了推她,才轉過身去,踩下油門。
“現在對我來說,最要緊的是你。”
這是在補充上一句。
秋佐感覺舌根發麻,唇珠還有點腫。
這份熾熱的情意,燙得她心都軟下去,卻也不如韋江瀾能說出什麽馬叉蟲的話來:“你……”
開口就語塞。
“真想一直停在這裏。”韋江瀾生怕她聽不明白似的,打方向盤拐彎也不忘看她一眼,“一直親你。”
“別啊,那後面的人估計在心裏都罵死你了。”
秋佐的手攥着安全帶。
“我不怕人罵。”
秋佐聽着,心像被狠揪起來那樣痛。
瀾江承受的謾罵,真的太多了。
可惜,韋江瀾正經不過三秒。
“只怕女朋友不滿意。”
秋佐:……
車很快開到小區,從車庫走出來,燈火稀落,夜色已深。
一切都和她們離開時差別不大。
出去一趟,回來一趟,唯獨變了是她們的關系,還有彼此手上的戒指。
血液流淌,默契相連。
韋江瀾看姑娘有環臂的動作,主動去摟着人往上走。
涼的,小暖綿羊變成小冰塊了。
她低頭,高挺的鼻梁構成魅惑的線條,連微凸的一截骨頭都漂亮極了:“凍着你了,是不是?”
秋佐眨眨眼睛,道:“還好吧。”
彎彎的,那是見到韋江瀾就會有的欣喜。
“抱歉,到家有時間沖個澡,之前那樣半截……大概不會好受。回去早點睡。”
韋江瀾揉揉她的頭。
秋佐沒想到她會想得這麽仔細,不過現在确實感覺自己像被打糊了黏在牆上的紙,火硬生生澆滅了,哪哪都不好受。
小區的流浪貓不怕人,搖晃尾巴走着貓步,白淨淨的一只,像在朝兩人抛媚眼。
韋江瀾忽然想起被她丢到韋夢那裏的死貓,也不知道這些天它有沒有吃好睡好,有沒有想媽媽。
秋佐走得像一座移動的雕塑,她不斷地回想剛才韋江瀾在紅燈最後十秒做了什麽。女朋友都這麽積極勇敢了,她也得做點什麽吧……
她想去碰韋江瀾的手,誰知道模模糊糊低估了對方身高,手太低了,手背貼在人家腿上,觸電般的收回來。
“嗯?想做什麽?”
韋江瀾憋笑得眉眼彎彎,連随意發出上揚的音節都十分好聽。
秋佐感覺面子挂不住,不肯承認是想牽手,氣鼓鼓地鑽牛角尖。
然後,溫熱的掌心貼上秋佐的掌心,她甚至感覺到套在韋江瀾中指上的銀戒。
韋江瀾攏了攏,牢牢牽住。
姑娘比她面皮薄些,經不起逗。
兩個人一直牽着走到家門口,秋佐低頭看着韋江瀾纖長手指上的戒指,最簡單的款式,竟被她戴出最高端的範兒來。
秋佐說:“你先放手,我不舍得。”
“你這小家夥……”樓道的燈暗下去,耳邊沒什麽聲響,樓梯寂靜。
韋江瀾低頭去尋她的唇瓣,不小心蹭到她鼻尖,又細密地落下去。
無聲地更放大感官,尤其是這個時候,說不準會不會忽然冒出一個陌生人撞見她們。
雙重刺激。
同時進行,韋江瀾輕輕分開兩人交叉的十指。
太會了。
這……這誰還顧得上手啊。
“算是晚安吻。”韋江瀾說,“現在大概來不及趕回去收拾你的行李了。”
“沒事,重要物品我都帶回來了,我把房卡給你,你回去幫我收好?”
“好。”
樓道說話,蕩着淺淺回音。
韋江瀾看着依依不舍的姑娘:“回去睡吧。”
“……好。”
怕再看就舍不得,秋佐動作連貫地關門回家,先瞥眼時鐘,十一點,然後開暖燈找換洗的衣服,準備洗澡。
門反鎖上,借着燈光,她看着鏡子前毫無遮掩的自己,看到韋江瀾留下的深深淺淺的印記。
白皙年輕的皮膚,像是種下了一朵朵粉花,正妖冶地開放。
秋佐鬼使神差地低下頭,指腹撫過每一朵花。貪戀,懷念,什麽都有,歸根結底,是她!居然不舍得沖掉。
溫水從花灑流下來,從頭到腳。
粉花在暖燈和溫水雙重作用下像被重新塗抹,加重了顏色,變成赤色,乍一看有些駭人。
秋佐閉着的眼睫一直顫,花灑一遍一遍地沖,那些剛按下又浮起的奇怪念頭,在深夜和水中反複淋洗。
磨蹭半個多小時,氤氲的水汽終于把她那些莫名其妙的火蒸幹。
全新幹淨的衣服,柔軟布料,秋佐神清氣爽地出來,開始洗換下來的一堆衣服。
快十二點,秋佐瞌睡蟲上來一半,貼身衣服浸水第三遍了,最後一遍幾乎見不到泡沫。
秋佐把衣服依次擰幹放到旁邊的盆裏。
正準備去晾,放在架子上的手機響了。
是電話,熟悉的哆啦A夢鈴聲。
她拿幹毛巾擦淨手,看到來電顯示,有些驚訝。
居然不是韋江瀾。
是藍天。
秋佐接起來:“藍天?怎麽還不睡?”
“秋佐!”
“诶,藍天?”
“秋佐!”
藍天不知道抽了什麽風,激動澎湃地念她名字,硬把對話變成一場認親大會。
秋佐不客氣地打了個哈欠:“我聽見了,你有話快說,我才從省會城市折騰回來,還得洗衣服,現在快困死了。”
“不是吧親愛的佐佐,你難道不激動嗎??還是你早就知道了??”
啧,這強烈的譴責語氣。
“發生什麽了?為什麽要激動?我早知道什麽?”
看來秋佐還不知道。
“你快看熱搜,看熱搜,看熱搜!”藍天就差嗷嗷叫了,“你老婆沉冤得雪了!”
秋佐半信半疑地看微博:“不會是沉冤得雪上加霜吧?”
畢竟韋江瀾姐姐被留的那段錄音還在高新月手上,這要是再出什麽事……
罷了。
秋佐點開熱搜,破罐破摔地想,反正她現在離韋江瀾最近,大不了網絡一掐,小車一開,她倆直接去浪跡天涯,再不問凡塵俗世。
官司輸了就輸了,筆名沒了就沒了,起碼不論好壞,她都能陪着韋江瀾度過。
看清楚被頂上去的熱搜,秋佐杏眼微睜,下巴一張,一句芬芳之詞到嘴邊,看在自己人民教師的身份上努力沒脫口而出。
#不吃甜甜圈道歉
高新月?道歉?
什麽鬼?怎麽可能?
“你看見熱搜沒啊,說句話啊,急死我了真是。”藍天說,“你家那位不會還不知道吧?”
秋佐沒回答藍天,因為她現在根本不知道要回答,腦子一片空白,激動的心顫抖的手,上次這樣,好像還是她高考查成績的時候了,多麽久違。
高新月給瀾江寫了一封信。道歉信。
開篇是特嘲諷的稱呼:我親愛的老朋友。
解釋的那些字密密麻麻,秋佐現在一丁點都看不進去。
能梗概的人就和自己通着電話,她小心翼翼地問藍天:“不吃甜甜圈承認抄襲了,是嗎?”
“是啊!”藍天說,“你看她那個道歉信,說是因為嫉妒和家庭債務重才做了錯事。我呸呸呸吧!不過她終于宣布了封筆,再不寫網文了。唉,就是可惜了瀾江的創意,白白在這破事裏毀了。”
秋佐猛地站起來,起身就要出衛生間,結果膝蓋帶倒了椅子,人一個趔趄往前傾,額頭磕在門邊上。
疼,但是顧不上了。
藍天在電話那邊聽見椅子刺啦一聲響和沉悶的碰撞聲,着急地問:“秋佐你沒事吧?”
“藍天。”秋佐深呼吸,“我得挂了,我去找她。”
要去找她。
作者有話要說:歡天喜地,準備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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