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暴雨如注，打在屋頂的聲音嘈雜急切，狂亂的風卷着大雨，刮出嗚嗚的響聲，拍打在窗上。

蕭蕭還沒有回來。

她早上提前出了門，林柚醒來就不見人影，直到現在也在外面。

看不見太陽，林柚不能知道大概的時間，但以她翻轉計時沙漏的次數來看，絕對比蕭蕭平時回來的時間晚很多。

沒事吧……只是去田裏需要那麽久嗎？

比起真正的臺風，這種程度還算不上什麽。林柚知道蕭蕭是心裏有底的人，這樣的天氣敢出去，就是确保自己會沒事。

可她知道歸知道，想到萬一蕭蕭可能在哪裏不小心受傷，還是會坐立不安。

已經快要到午飯的時間了吧？

為什麽還不回來？

外面風雨交加，屋子裏也陰沉沉的。招財無精打采地趴在門口望着雨幕，頭上垂着安靜的藤蔓，進寶在魚缸裏一動不動，身上的金光似乎都黯淡不少。

林柚強迫自己靜下心，在客廳裏做手工打發時間，只是做着做着，就開始走神。

家裏還有三只變異生物存在，然而喪屍王久久不歸，屋子裏少個人，好像變得格外冷清，缺乏人氣得讓人難以忍受。

餓了的招財過來蹭蹭林柚，撒嬌讨食。

林柚先把它們喂飽，鍋裏焖着她自己的飯，但她沒什麽心思吃。

直到竈膛裏的碳火快熄滅的時候，林柚終于坐不住，披上雨披準備出門找人。

……蕭蕭不會不打招呼出門這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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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定是遇到什麽事了！

林柚心裏很有些着急，種種不好的預想在腦海裏閃過……不，不行，找到人之前先自亂陣腳算怎麽回事？她壓下擔憂，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不知道蕭蕭現在在哪，只能先往田裏的方向找。

林柚頂着風雨走到蕭蕭照顧的那兩塊田，這地方一覽無餘，空空蕩蕩的沒看見人。她回想着路上經過的地方，蕭蕭可能會在哪裏出事，還是說又為了她繞路了……？

她邊想邊四處張望，轉過頭時，感到一陣流動的寒意。

“……！！”

林柚急速後撤，躲開了無聲無息劃過她脖頸的一擊，掠起的冷氣劃破雨披，割斷了她下颚處的頭發。

……什麽東西？

憑直覺躲閃的林柚飛快地打量四周，沒有看見敵人的蹤跡。

是能根據環境隐藏自己的變異生物嗎……難纏！林柚根據空氣的變化避開那個生物接二連三的攻擊，但看不到對手，自然也難以反擊。

在暴雨中，還不停刮着大風，對她的感知和行動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嘶……”手臂被劃破了，鮮血順着雨水流下來。只是很快會自行愈合的傷口，但也說明她的反應不夠及時。

現在哪有功夫和它在這裏纏鬥！林柚穩住身體，難得在戰鬥中生出一點暴躁，她實在很擔心沒有消息的蕭蕭。

要找到它的破綻，速戰速決才行！冷靜下來，冷靜……

是那裏——！

仔細分辨就能看到，雨幕中有一處有着微妙的不和諧感。林柚用匕首格開尖銳的攻擊，另一只手拔出槍射擊！

打中了！

雨聲中傳來像是玻璃制品破碎的聲音。

林柚看到那一塊地方突兀地被定格了，從她射進子彈的那一處為中心，向四面八方伸展出裂紋，啪得裂開，變成零零碎碎的小塊落在地上。

還好……雖然隐蔽性很強，又靈活，但也很脆弱。

地上的小塊似乎很快融化了，林柚沒有多觀察，就要離開這裏。然而她一擡頭，就看見回家的路上，有個熟悉的身影小跑着趕過來。

她的聲音透過紛亂的風雨：“柚子！”

是蕭蕭……

林柚看見她，先大松一口氣，收回了武器。

就是這個時候……她露出破綻的一瞬間，在雨中潛伏的某個生物纏上了她的小腿。

還有一只？！襲擊發生的太過突然，林柚反應過來要去拿武器，但對手已經拽住她，巨大的拉力從腿上傳來——

瞬息之間，林柚的餘光裏，看到蕭蕭的神色變了。

喪屍王的瞳孔急劇收縮，她冰藍色的眼瞳捕捉到雨中突兀的痕跡，在腦內延伸出去的精神之海中，鎖定了那個屬于另一人的微小光點。

碾碎它。

如同風暴般，但遠比外界的暴風雨更為恐怖的力量，在無形中席卷而過。只是眼前的雨向下落的短暫瞬間，尚未開始的攻防戰分出勝負。

林柚和看不見的生物角力時，纏繞在小腿上的觸須忽然溶解在雨水裏。

她微微一怔，沒收住力，往後退了兩步……被扶住了。

兩人接觸的剎那，連風雨似乎都變得遙遠，傳來的聲音像是隔着一層玻璃……不是像，林柚擡頭，看見了籠罩着她們的半圓水幕。

進寶盤在頂部，狂風暴雨對它來說仿佛完全沒有影響。

“柚子！”蕭蕭将她上下檢查了一遍，安心似的吐出一口氣，抱了上來，“沒事，太好了……我好擔心。為什麽要在，這種天氣出門？”

……問我嗎？

被緊緊抱住，林柚從險境脫離後，還沒完全放松的心情，莫名湧上別的情緒。

她稍稍拉開距離，擡起頭，說出口的話像是在生氣：“我也很擔心！這麽久都不回來，你到底去哪裏了？”

“唔？”

蕭蕭注意到，身體相疊的部分傳來輕微的顫抖，是因為冷嗎？她這麽想的時候，溫熱的水珠就落在她身上，她呆住了：“柚子……在哭嗎？”

哭？林柚抹了下臉，從濕漉漉的臉上滑落的絕不是雨滴。

诶……為什麽？

“對、對不起，不要哭。”蕭蕭肉眼可見地慌亂起來，“為什麽哭？因為，我回來太晚嗎？在生氣嗎？”

“我沒有生氣……”

并不是在生蕭蕭的氣。

非要說的話，林柚冷靜下來後，才發現做了多欠考慮的事，要生氣也是對自己。

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哭。只是酸酸軟軟的情緒在心裏沖蕩，像是要找個宣洩口一般，從眼睛裏出來了。

太丢臉了，還發脾氣，簡直像小孩子一樣。

林柚捂着眼睛別開臉，平複心情。

感受到她平靜下來，蕭蕭跟着松了口氣，随後，驀然笑了出來。

“不要笑啊。”

“……對不起。但是，”蕭蕭說着，林柚感覺到她的靠近，“柚子這麽擔心我，而且，依賴我，我好高興。”

“……”

就是太依賴你，結果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嗎……

林柚沒說話。蕭蕭抱着她，慢慢地說：“柚子，一直以來都很獨立，又很堅韌……雖然，不想看你哭，但想讓你更加，任性一點。”

“……我任性起來會讓你很為難哦？”

“嗯……比如？”

“比如，”林柚說，“你還沒說你出去那麽久幹嘛了？”

說到這個，蕭蕭也很不解：“我去樹那裏，早上，給柚子留了紙條，在床頭櫃上，用書本壓着的。”

“紙條？我沒……”

啊。

林柚剛想說自己沒看見，忽然想到一件事。

今天早上蕭蕭在她還沒醒的時候就走了。因此膽大包天的招財直接溜進卧室裏吵她起床喂早飯，她半夢半醒裏和纏人的貓貓玩了一陣……不是吧。

“柚子？”

“嗯，沒事……我們回去吧。”

“……？”

蕭蕭雖然疑惑，還是乖乖被她拉着走。進寶蹲在她們頭上，盡職盡責地隔開越來越大的雨勢。

她們走出幾步，蕭蕭想起什麽，回頭望了一眼。被她擊碎的變異生物死後就融在水裏，被大雨沖刷走了。

“怎麽了？”

“那只變異生物……”蕭蕭微微皺眉，“附近不應該會有，主動攻擊你的存在。它像是外來的。”

林柚握了握她的手。

蕭蕭看過去，林柚對她笑了笑。

“別想太多……先回去換衣服吧。”

“……嗯。”

她們回到家裏，林柚洗過澡，把濕淋淋的衣服換下來後，在床頭櫃和床之間的夾縫裏摸索了一陣，果然摸到了蕭蕭留下來的枝條。

……完全是場烏龍啊。

林柚在大貓茫然無辜的眼神裏，把它按在地上狠狠揉了一頓。

第二天，臺風是真的來了。不過家裏有進寶在，倒是沒什麽好擔心的。

林柚坐在檐廊上，隔着水幕看外面驚心動魄的狂風，而包括被籠罩的院子，都仿佛身處與世隔絕的桃花源，安穩平和。

風暴來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持續暴雨造成的出行不便這個後遺症。

外面的水位都淹到腰了，這兩天都不能出門，天又不放晴，昏暗的環境看書久了傷眼睛。林柚在家裏沒事，天天和蕭蕭招財打牌，小紅負責幫貓貓拿牌。

這天她們照舊進行家庭活動的時候，林柚聽到了貉的叫聲。

她打開門，變小的貉乘坐在寬闊的葉片上漂洋過海而來，身邊堆着五顏六色的水果，頭上還頂着個葉子當傘。

林柚簡直被它風雨無阻的精神感動了。

雖然它帶來的水果大半都只有林柚一個人能吃，還不敢多吃。蕭蕭測試過了，這水果比喪屍病毒要強，林柚只是有抵抗力，并不是免疫它的效果。

貉在她們家裏住了一段時間，直到天氣恢複晴朗。

蕭蕭說：“祭典，我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