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林柚在拼魔方。

第一天打掃屋子時發現的六階魔方，她從春季拼到夏末，終于成功地拼出了兩面！

林柚很有成就感地翻來覆去看了一會兒，聽到蕭蕭的聲音，幹咳一聲把它放回書桌上：“啊，祭典啊……诶？已經準備好了嗎？”

蕭蕭假裝沒看見她的小動作：“嗯，晚上一起去吧？”

“去肯定是要去的啦。”

怎麽說都是蕭蕭精心為了她準備的驚喜。

晚上啊……會是什麽樣的呢？林柚試着想象了一下畫面。

“柚子，中午吃什麽？”蕭蕭打斷了她腦子裏群魔亂舞的聯想。

“早上我試着做了面餅，等會兒煎一下就好了。啊，玫瑰豆沙餡的只有一個，誰吃到了誰等下負責收衣服。”林柚笑眯眯地說着，又有些疑惑，“不過，面粉的分量好像比之前少了，蕭蕭你用過嗎？”

地裏的糧食沒收獲，她們現在用的面粉是從兩輛物資車裏收繳而來，用一點少一點，林柚一直很注意來着。

“……”

蕭蕭可疑地沉默着，眼神游移。

嗯？林柚坐直了：“蕭蕭，你有瞞着我什麽嗎？”

“……嗯。”蕭蕭沉痛地承認了，“是招財。”

“又是它啊……”林柚不疑有他，頭痛道，“整天不幹好事。它就不能聽話一點嗎？你幫它瞞着我幹嘛？”

蕭蕭說：“我以為，柚子不會發現……就不會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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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這麽大一截怎麽可能不發現啦。

林柚幽幽地看她一眼，深呼吸：“不心痛，不心痛……以後還會有的……”

話音未落，院子裏就傳來幾乎成為日常的嘈雜聲，林柚聽到蕭蕭的盆栽倒地，然後貓開始喵嗷喵嗷地大叫，并發出滿院子亂跑的聲音。

林柚：“……”

從半開的窗戶那裏，還沒回去的貉跳進來，可憐巴巴地叫了兩聲。

唉，林柚接住它。這個只有變大時的外貌能唬人的小可憐，在這裏都天天被欺負，到底是怎麽活到這麽大的啊？

她摸了兩把貉軟綿綿蓬松松的皮毛，蕭蕭把它拎了起來。

“爪子髒。”蕭蕭示意她注意身上的灰色爪印，把貉放回窗外。

她制止了外面的玩鬧，順便讓小紅把碰倒的盆栽扶起來，不要整天想着禍禍它的同類。

林柚拍拍衣服：“我去做飯。”

面餅早就捏好了，只用下鍋煎一會兒完事。最後那個珍惜的玫瑰豆沙餡被蕭蕭吃到，她分了一半給林柚，彎起眼：“這樣，等下一起收衣服。”

“這個嘛……”

林柚打着哈哈：“你收下來我幫你拿着吧？”

她不是很想和蕭蕭一起進行這項工作，畢竟由于身高差距，蕭蕭踮踮腳就能輕松收下來，而她需要跳的才行……

下午是蕭蕭老師的教學時間。

比起之前，林柚感覺自己的畫技有了長足的進步，但離到能畫出栩栩如生的人像，就還差的遠了。

天色漸晚，暗藍的天際開始閃爍星子。

蕭蕭召喚出進寶坐騎，帶着林柚和小只的貉往巨樹的方向飛去。

祭典的場所就選在那裏。小紅照舊孤獨地看家，而招財雖然能一起去，但苗條的魚顯然馱不動它，只好在下面自己跟着跑。

林柚坐在蕭蕭背後，熟悉的風景在身旁拉長掠過，最後在巨樹的上方停了下來。

還沒下去，她就感覺到了明顯的不尋常。

首先就是……太吵了！之前來時，巨樹所在的廢棄公園神秘幽靜，而現在下面到處都是叽叽喳喳嗚嗚嗷嗷的叫聲，摻雜在一起，就像走進了寵物店。

進寶在慢慢地往下降落。

林柚拉着蕭蕭的衣服，有點不敢看，她覺得她猜也能猜到到下面的景象……雖說祭典确實要熱鬧才像回事啦！但是這個……

“柚子。”蕭蕭喊她。

林柚轉過眼：“啊……”

她被一片溫柔朦胧的光籠罩了。

青翠的枝桠在她們身邊伸展，系着的紅綢随風飄搖，她們穿過密密的葉間，到處點綴着絢麗的花燈，小小的燭光連成滿樹豔彩，和下方的絨絨光海互相呼應。

下面是……充滿了變異生物的市集。

從中央的巨樹四面八方連出去的細繩上，挂着各式各樣甚至模樣有些奇怪的燈籠，紅色的光線照得一切看起來都暖融融的。

空地上林立着各種路邊攤，變異生物在留出來的路上挨挨擠擠，好似什麽奇妙生物展覽會。

林柚從進寶身上下來，靈活的飛魚從鞍下脫離，金光一閃就沒影了。貉今天的體型特別小，順着蕭蕭的手臂爬到她肩上蹲好。

有半人高的垂耳兔咬着草葉，從林柚身邊慢悠悠地路過，腦門上站着兩只紅頰藍飾雀，喳喳地像是在吵架；腳邊竄過一窩貓那麽大的松鼠，從高到矮，個個捧着堅果，臉頰鼓鼓囊囊還在動，後面是條緊追不放的香鼬。

樹根的高處，還有幾只猴子在表演雜技……

置身在這個場景裏的林柚震驚到恍惚：“……”

蕭蕭期待又緊張地望着她：“怎麽樣？”

“很……很成功啊。”林柚憋了半天，想不出适當的形容詞。她就如同誤入了志怪裏的妖怪集會，有種飄渺的不真實感。

“……”蕭蕭看了她一會，抿起唇，“柚子，不高興嗎？”

“我很高興啦。”

如果高興得不明顯，肯定是因為驚訝程度太深了。林柚環視着周圍精心的擺設，熙攘的……變異生物群，想到這一切都是蕭蕭為了她一句話準備的，就說不出話來。

“……柚子？”

林柚回過頭，忍住鼻子酸酸的感覺，對身旁的人綻開一個比燈彩更明豔的笑容：“真的很高興哦！蕭蕭……謝謝你。”

蕭蕭被她水光盈盈的眼睛望着，也說不出話了，半晌才低低應了一聲：“……嗯。”

她們在喧鬧的環境裏牽着手，身周那麽熱鬧，卻只有彼此是真切的。林柚看到有個小攤子上挂着琳琅滿目的面具：“啊，這個好可愛！是蕭蕭做的嗎？”

“嗯，柚子喜歡哪一個？”

“全部都喜歡。”林柚說着，拿起一個圓乎乎的橘貓面具，“不過我戴這個就行了。喵嗚嗚——現在我是食量很大的橘貓妖！”

蕭蕭輕輕笑起來，拿起另一個繪着藍色魚鱗的面具：“可以把我吃掉哦。”

她這麽說，開合的唇瓣被暖光塗上柔潤光澤，清透眼眸映着闌珊燈火，竟有種不可逼視的豔麗。

“……唔。”

林柚拉下貓咪面具，遮住發熱的臉頰。

她們拿走面具，入戲很深的蕭蕭還記得給錢，摸出了兩個晶核，坐在小攤後面嚼桉葉的樹懶慢吞吞地接過去，啊嗚一口放進嘴裏。

下一個是撈金魚的攤子。

滿池游動的金魚邊上，聚集着大大小小的幾只貓咪，盯着水面。它們對面，純黑的小貓咪脖子上挂着塊刻有魚的木牌，伸出肉墊把躍躍欲試的同類一只只拍回去。

林柚在池子裏看見了熟悉的金色：“……”

蕭蕭肩膀上的貉立起來，指着認識的魚小聲叫。

林柚附和：“說得對，還是把它撈起來吧。”

蕭蕭：“……”

貉完全沒有這麽說，它只是打個招呼而已。

林柚也只是想玩撈金魚而已。

她讓蕭蕭付晶核，拿起邊上摞着的紙網，但技術不太過關，兼之進寶極其不配合，撈一下破一個，或是撈到了別的魚，就是撈不到那條熟魚。

……林柚還就不信了。

她和進寶杠上，直到快把所有的紙網用光也沒把它撈起來。蕭蕭深感自己的準備不夠充分，在林柚拿起最後一個的時候，握住了她的手。

喪屍王的威嚴下，進寶乖乖地被撈起。

看人下菜碟的魚！林柚好氣又好笑地把它扔了回去。

她們逛了一圈，把蕭蕭準備的項目玩了個遍，最後一處攤子上，挂滿五光十色的花燈。林柚湊近了看，都貼着寫有燈謎的字條。

林柚苦惱：“我不擅長猜謎诶……”

蕭蕭鼓勵她：“有獎品。”

好吧，努力一下。林柚挨個看過去：“嗯……都好難啊。啊，這個！”

有一個是她從前看到過的！在一盞圓不隆冬，簡直就是個球的鵝黃花燈下面，綴着長長的紙條，蕭蕭的字跡寫道：春心底事難關索。打一成語。

“這個我知道，謎底是……”林柚驀然回頭，對上蕭蕭含笑的目光，要說的話卡了一下，忽然變得難以啓齒，“是……情不自禁。”

她的聲音輕得，像是手中薄薄的紙。

“……”

她們短暫地對視，又像是互相凝望許久。

蕭蕭淺淺地，極為溫柔地笑了一下：“嗯，答案正确——獎品。”她從後面拿出一盤方方正正的糕點。

“這是……”

“蓮子糕。”蕭蕭說，重點是，“我做的。”

……是你啊。

禍害面粉存貨的罪魁禍首在同一天裏，先是栽贓陷害，又是主動自首。林柚看了蕭蕭一眼，她知道蕭蕭魔鬼般的廚藝，但還是決定支持一下蕭蕭的心意，拈起一塊放進嘴裏。

“唔……好吃！”竟然是正常的味道！

蕭蕭滿意地說：“我練習很久的。祭典，要有食物吧？”

原來那幾天關在廚房裏都是在做這個嗎……

林柚又吃了一塊，蓮子糕的味道清清淡淡，甜而不膩，很有蕭蕭的風格。

所有的攤子都逛完了，但林柚還站在這幻夢一般的世界中，不舍得離開。

蕭蕭對她說：“最後，還有一樣，我們上去吧。”

上去？

蕭蕭叫來進寶，載着她們在樹的頂端降落。樹枝簇擁着像是核桃殼一樣的小舟，裏面鋪着大大的柔軟的花瓣做墊子，深藍的天空中，圓月高懸。

什麽東西非要在這裏看呢？

林柚疑惑時，一點火光從地面升騰而起，拖着長長的尾光，在銀白的月前猛然綻開，揚起流光溢彩。

咻——砰！

……是煙花。林柚看得呆住了。

煙火一個一個升起，在空中盛開又凋零。

樣式很單調，甚至可以稱得上簡陋，顏色也不夠絢麗。林柚見過很多次比這更美的煙花盛宴，火樹銀花，燦掩星河，但沒有一次像這次一樣，直接開在她心上。

林柚轉過頭，蕭蕭沒在看煙火，在看她。

小舟真的很小，因此兩人靠的很近，林柚看見她眼裏柔柔的月亮。

蕭蕭的目光總是、總是追随着她，好似看不見別的事物。這偶爾會讓林柚有一種錯覺，仿佛她們的心情是重疊的。

這一刻也是。

“蕭蕭。”林柚聽到自己微茫的聲音，“我……”

林柚的話被打斷了。

那片月色沒有直接回應她，它傾瀉下來，将她整個人籠住。

林柚睜大眼睛：“……”

軟軟的，涼涼的，輕盈的觸感，像是拂過樹梢不可捕捉的夜風，也像她垂落又滑走的發梢……是在唇上一觸即分的親吻。

林柚聞到了兩人共有又顯出細微差別的沐浴香氣，還有充盈在心跳裏的清甜味道。

是蓮子糕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