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雪落無聲，林柚第二天早上醒來再看，天已經放晴，但天地間都被厚厚的素白的積雪覆蓋，銀裝素裹，茫茫一片。

蕭蕭也醒了，裹着被子，不願意起來。

林柚任由她去，先和揉着眼睛坐起來的白果交換臉頰上的早安吻，然後給小姑娘穿衣服、梳頭發，兩個人一起去刷牙洗臉。

洗漱過後的白果脫離剛睡醒的迷糊狀态，馬上變得精神起來，趴在窗戶上對着外面驚嘆：“哇啊～”

“柚子姐姐，好多飯飯。”

林柚笑着親親她的小臉蛋：“這是雪。”

“雪……”

白果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呼出的熱氣給窗戶蓋上朦胧的白霧。看不清外面的景象，她“咦”了一聲，往後退，發現自己的手掌在上面印出形狀。

她拉拉林柚的手示意快看。

林柚看見了。她童心發作，也呵出一口熱氣，在窗戶上畫了個圓，添上微笑的表情，接着在外圍撇了一圈。

這個白果知道：“太陽公公！”

“沒錯哦，寶貝真聰明。”

招財伸了個懶腰擠進她們中間，擡起爪子在窗戶上按下粉嫩嫩的肉墊。

三種不同的痕跡落在窗戶上，白果眼神亮亮地看了一會兒，轉回來看到招財，像是忽然想起什麽，歪着小腦袋思索片刻，問了一個問題：“為森麽，貓貓不用刷牙？”

她不喜歡刷牙……也想不刷。

好問題。林柚想了一下，點頭：“寶貝說得對，貓貓也應該保持口腔清潔。之前是我忘記了。”

Advertisement

招財僵硬地蹲在原地，露出驚恐的眼神。

林柚才不管它呢。要讓孩子養成良好的習慣，首先大人就要做好榜樣，林柚把掙紮無果，絕望地喵喵叫的招財按在地上，殘忍無情地給它刷了牙。

“貓貓也不喜歡吧……”白果蹲在招財身邊小小聲地說，摸摸它的頭安慰它。

蕭蕭還裹成蠶蛹的樣子躺在床上。

林柚讓白果陪奄奄一息的招財玩一會兒，把早飯的粥煮下去，然後在客廳裏點燃火盆，回到卧室裏喊喪屍王起床。

“好啦——不要賴床了，招財都起來了。”林柚說，“你想讓果果笑話你嗎？”

蕭蕭拉着被子，只露出冰藍色的眼睛，擋住嘴巴含含糊糊地說：“冷……”

幹別的事情的時候倒不怕冷。林柚鼓勵她：“克服一下，你可以的。”

蕭蕭慢吞吞地眨了下眼：“柚子親親就起來。”

林柚說：“刷完牙就親親。”

“……”蕭蕭藏在被窩裏幽幽地望着她。

行吧。林柚忍不住笑了，學白果的方式吧唧一口，親在蕭蕭露在外面的額頭上：“快起來啦。”

蕭蕭撒夠嬌，終于磨磨蹭蹭地從床上起來洗漱吃早飯。

白果是第一次看見雪，在飯桌上就不怎麽坐得住，吃完飯第一個跑出門去。林柚也很久沒以這麽輕松的心态面對過雪天了，跟在她後面走進雪地裏。

蕭蕭不摻和她們，把火盆挪到門口，捂得嚴嚴實實，就坐在門邊的小板凳上看林柚掃去小紅身上的積雪，教白果堆雪人。

兩個圓滾滾的雪球被推起來，小的那個壘在大的上面。林柚笑着拿秋天空閑時編的草帽放在雪人頭頂，白果找來兩根枯樹枝做手，然後她們商量拿什麽做眼睛鼻子嘴巴。

沒有新鮮蔬果，林柚只能翻出兩顆紐扣，給雪人安了一對小小的豆豆眼；鼻子是紅色彩紙卷成圓錐裝上去的；最後由白果拿着畫筆畫了一張血糊糊的嘴巴。

完成的雪人怪有萬聖節氣質的，林柚一看就笑。

白果在還處于對雪異常新鮮的階段，玩得停不下來。林柚堆完雪人就不行了，搓着凍得通紅的手回到火堆邊取暖。

蕭蕭早就料到這個結果，用烤熱的手握着她的手捂暖。

林柚挨着她坐，閑聊：“你有沒有做過雪天使？就是往後倒在雪地裏，然後劃動四肢做出天使形狀的痕跡。”

蕭蕭：“……沒有。”

她滿臉茫然，似乎在疑惑這個游戲的樂趣所在。林柚見到她的表情，悶悶地笑了兩聲：“這是只有不怕冷的人才能玩的游戲啦。不過我們不用做，也有個小天使……呀，也可能是小惡魔。”

她看的是長着小翅膀的白果。

小姑娘和招財在院子裏追逐嬉戲。林柚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正揮着翅膀制造小型的旋風，落雪紛紛揚揚，撲了招財滿臉，對着大貓迷茫的臉，她甜甜地笑起來。

大概領會到她是在惡作劇，招財甩甩尾巴，開始了自己的反擊。

一人一貓無師自通地在庭院裏打起雪仗，只有彼此當對手，也能玩出一群人的陣勢。林柚看見招財以一個難以形容的古怪姿勢跳起來躲過白果的雪球，卻在落地時腳下打滑，撞上了檐廊的承重柱。

林柚往後讓了讓，不忍心地閉起眼，只聽見檐上積雪在晃動中嘩啦啦地落下來，再睜開眼時，大貓已經被埋在雪堆下面。

“啊……”林柚很是心疼，“我的雪人也沒了。”

白果比起雪人，還是更關心貓貓的，急忙小跑過來，幫忙把暈頭轉向的招財從雪下解救出來。

蕭蕭安慰林柚：“我們可以再堆。”

“雪人堆過一個就夠啦。嗯，不過……”林柚想到更好玩的了，“重來可以做個更厲害的，我們來堆個雪雕怎麽樣？”

蕭蕭眨眨眼陷入沉默，林柚以為她怕冷要拒絕，誰知她停頓片刻之後說：“那，我和柚子比賽吧。”

“诶？比賽？”

林柚沒想到蕭蕭會這麽說。通常來說，都是她一拍腦袋想出這樣的提議，蕭蕭不會這麽沒事找事。

她狐疑地看：“那輸了的怎麽說？”

蕭蕭：“輸的人，要答應勝者的要求。”

“……”

林柚說：“別拿來做奇怪的事哦……”

蕭蕭正經又不解地反問：“奇怪的事？”

林柚閉上嘴不說話。她已經默認自己會輸了，這種高難度的手工活她完全不行，但蕭蕭難得提出來要玩，林柚也不想拒絕。

只是小型的雪雕，她們就在庭院的角落裏堆了。林柚特意選在小紅邊上，給冬眠的食肉花做個伴。

蕭蕭的動作比她快得多，林柚還在搓雪團子的時候，她已經大概刻出形狀；但她們完成的時間卻差不多，甚至林柚還要早一點。

林柚堆的是個胖龍貓……嗯，大體上還能看出來是龍貓。

蕭蕭的雪雕是什麽就很清晰明了。梨形的長頸花瓶裏插着姿态鮮妍各異的花朵，雖然限于時間精致度不高，但比起林柚奇形怪狀的龍貓，怎麽看都更勝一籌。

而且最上面的郁金香裏，居然還睡着拇指大小的小人。

“……拇指姑娘？”林柚問。

蕭蕭微微彎起眼睛：“是柚子。”

這不管從哪方面看都是蕭蕭的完勝，盡管場外評委白果表示更喜歡林柚的奇怪貓貓。作為輸掉比賽的人，林柚要按照約定答應蕭蕭一件事。

“到底是什麽事嘛？”

居然能讓蕭蕭抵抗住寒冷，出來玩雪雕。不是林柚思想不純潔，經過昨天的藝術深造，她只能聯想到不妙的地方去。

蕭蕭還賣關子：“過一會兒再說。”

于是過一會兒，今天也按時帶崽子來串門的小青小白又把白果拐走了，家裏再次只剩下她們兩個人。

蕭蕭回到屋裏關起門，問她：“柚子，會跳舞嗎？”

“……廣場舞算嗎？”很久以前的假期，林柚跟着熱愛集體活動的外婆參加過幾次，別的不說，歌單确實朗朗上口，舞蹈動作也挺容易上手的。

當然，蕭蕭表示不算，教她跳了一支簡單的雙人舞。

動作和普通的交誼舞差不多，兩個人肢體協調度都不錯，林柚過了兩遍就掌握了，感覺難度沒比廣場舞高。

或者說難點都被跳男步的蕭蕭承包，林柚只需要被她帶着牽手，轉圈，擡腿，向後彎腰，被抱起來……由于不可言說的身高問題，甚至有一半時間她的腳都不用沾地。

只是林柚不明白，蕭蕭花功夫做雪雕，就為了教她跳支舞嗎？其實直說就行嘛，而且至少也換個衣服吧，這樣跳起來一點儀式感都沒有……

蕭蕭看出她的疑惑，翹起唇角比出“噓”的手勢：“不止這樣，但是現在保密。”

好吧。林柚牽起蕭蕭的手，按要求最後練習一遍。

這支舞中間有個普遍的經典動作，是林柚拉着蕭蕭的手從她懷裏轉出來，停頓回眸之後又轉回去，被攬着向後半倒，再被抱起腰旋轉半圈。

然而林柚這次倒下去後，直接被打橫抱了起來。

她怔了一下，攬住蕭蕭的脖子穩定身體，警惕地問：“幹嘛……”

蕭蕭垂下眼，低頭吻落。

唇上溫柔的接觸輕而易舉地瓦解了林柚的防備，也或許根本就沒有防備，從纏綿的接吻裏回過神，她發現自己被放在沙發上。

林柚握着蕭蕭的指尖：“果果快回來了……”

蕭蕭含着她的耳垂：“不讓他們回來。”

……

外面的世界冰天雪地，寒風凜冽。而屋內的火焰燃燒着，春意正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