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臨山基地外出的狩獵隊回來了。

這次的收獲很豐盛，也沒有人受太嚴重的傷，一群人說說笑笑地走進基地大門，經過的人都和他們打招呼。

“杜隊長！”

“杜岩你們回來啦？”

“朱哥，你老婆讓你回來趕緊回家幫忙！”

林柚被狩獵隊圍在中間，聽他們哈哈笑着回應。熱鬧之中，有人好奇地透過隊員間的空隙看她，被她的視線掃到，就匆匆收回目光，或者對她笑笑。

但沒有人會和她說話。

也有人看到她就皺起眉的，旁邊的女隊員走到她身邊來擋住別人的目光，勾着她的肩笑：“可算到家了，晚上一起喝一杯？”

林柚對她笑笑：“今天大概不行。”

“哦，我都忘了。”她撓撓臉頰，“你還要去測試身體數據，好吧，那明後天也成，等你結束了我去找你。”

林柚應下來。

他們走到中央廣場那，有個年輕人滿臉焦急地跑過來：“杜大哥！”

“急什麽？怎麽回事？”

年輕人喘了口氣：“你咋才回來，快回去看看吧！安安生病了，燒的厲害，這兩天趙姐也出去了……”

杜岩皺皺眉：“我還要去中心大樓交接報告……”

他一向以公事優先，林柚聽到這裏，本以為他會延後回去。但杜岩忽然一頓，思考片刻後看向林柚：“柚子要去科研部吧，能順便幫我把報告帶過去嗎？我先回家一趟，詳細的情況稍後我再去說明。”

Advertisement

他眼裏隐含鼓勵。

林柚愣了一下，知道杜岩是有心讓她和別人多接觸，領了他的情，輕輕點頭：“好。”

“至于你們，護送柚子到地方就解散吧，各回各家！”

杜岩和其他人說完，拍拍林柚的肩，大步離開。狩獵隊按他的話，送她到中心大樓後就地解散，林柚獨自刷過身份卡進入內部。

她先幫杜岩送報告，然後到科研部檢查身體和異能的各項指标。

結束後實驗人員喊住她：“今天也辛苦你了。之前副基地長好像找你有事，讓你回來後有空就過去一下，啊，不是急事，你先回去休息也行。”

林柚點頭：“謝謝。”

她确實累了，但想到明天還要再跑一趟就提不起勁，索性先把事情辦完。

時間已經到傍晚，差不多是飯點，不過副基地長索萊達德基本二十四小時都在內務部的辦公室裏，倒不用擔心找不到人。

林柚敲響挂着“副基地長室”銘牌的門。

下一秒，隔着門傳出嚴肅利落的女聲：“請進。”

林柚擰開門，落日的餘晖透過落地窗灑下一地澄金，辦公桌後面坐着的女人推了推金絲邊的眼鏡，擡起頭來，在陽光下閃耀着的鉑金色長發打理得一絲不茍，梳在腦後。

“是你啊。”索萊達德的語氣微微緩和，擱下筆，“今天剛回來？坐吧。”

看起來不像是要說公事。

林柚坐在沙發上，索萊達德轉着輪椅出來，泡了兩杯茶。她是很講究的人，待客就要做到待客的禮節，盡管是她自己決定的禮節。

索萊達德問：“加入狩獵隊後，感覺如何？”

林柚捧着熱茶，斟酌了一下語句：“确實和科研部說的一樣，經常處于戰鬥狀态更能促進異能成長，最近……”

“這種事我看實驗報告就清楚了。”索萊達德打斷她，“我是問你感覺如何。”

“……”

林柚撫了下臉頰旁垂落的發絲，最近她的頭發又長長了。她輕聲說：“沒什麽不好的地方。隊裏的人都很照顧我，杜大哥也會留意給我鍛煉的機會……”

索萊達德鏡片後碧色的眼睛盯了她片刻，點頭：“那就好。”

這句話說完，室內陷入片刻的沉默。

她們好像實在沒什麽閑話可聊。索萊達德也沒空閑聊，在氣氛陷入尴尬之前，她從茶幾下面的櫃子裏拿出薄薄一疊樂譜，推給林柚：“你最近在學口琴吧。”

林柚微怔：“算不上，我只是吹着玩玩……”

“那也無所謂。”索萊達德說，“馬上就要年末，你知道新年慶典的事吧。你身份特殊，如果參與節目表演多少能起到提升士氣的作用——順帶一提，這是你姐姐說的。我的看法是，最好以你的安全為重……”

“那多沒意思啊。”

打開的陽臺上，忽然響起輕佻的女聲。索萊達德和林柚齊齊回頭，唐小意舉着兩個大飯盒對她們晃了晃：“Hi～Dad，您的外賣已送達。”

索萊達德額頭青筋一跳：“別叫我Dad！”

“哈哈哈哈，當人爸爸還不好啊？”

“當上你的父母才是最大的災難，我萬分尊敬把你養到那麽大的伯父伯母。”

“嗯嗯，以後我會替你轉達問候的。”

唐小意随手放下飯盒，往辦公椅上一坐，椅子的滾輪骨碌碌地把她從這頭帶到那頭。她對林柚說：“總之就是那麽回事。這是索莉特意為柚子你寫的歌哦～啊，我都沒有這個待遇呢。”

林柚：“……謝謝。”

索萊達德說：“用不着你道謝。”

話說到這裏，林柚拿起那疊樂譜，第一頁上寫着曲名……《晨星》。

她心情略有些複雜，對着這個名字出了會兒神。唐小意滑着椅子到她旁邊：“覺得太難了嗎？沒事，随便學學吧，學不會就換個簡單的節目好了。”

索萊達德：“……”

唐小意：“哦，不過還是學會比較好。索莉寫這首歌的時候很用心呢，結果最後沒用上的話她會氣死吧，哈哈哈。”

她說着話，随手拿起一旁的水壺給茶幾上的仙人掌盆栽澆水。

索萊達德現在就要被她氣死，劈手奪過：“和你說了一百遍不要給艾瑪羅德澆水，唐小意你故意的吧？”

“順手，順手。”

林柚：……艾瑪羅德？

唐小意察覺到她的目光，笑眯眯地解釋：“索莉會給她喜歡的仙人掌取名字哦，比你還像小孩子吧？”

“……”

向來穩重冷靜的副基地長此刻眼神隐含殺氣，林柚明智地默默閉嘴。

索萊達德說：“你到底是來幹嘛的？沒事就快走！”

“哇，我可是為了給你送飯，自己的晚飯都沒吃……”

“有這個空，還不如處理下你的文件，別丢給我就跑得不見蹤影。沒那麽多工作，我還會沒有時間吃飯嗎？”

“當着老板抱怨工作量大不好吧……哈哈，別這麽看我，開玩笑的。這方面索莉你更擅長嘛，能者多勞？”

唐小意完全不把副手的抱怨當回事，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先吃飯，不然就冷了。柚子你也沒吃吧？我帶了很多菜過來，一起吃嗎？”

林柚總覺得自己留下來有點多餘，搖搖頭拒絕：“我先回去了。”

“那好吧，好好休息哦。”唐小意沒有過多挽留她。

“慢走。”索萊達德這麽說，卻一直看着她。

“……”林柚反應過來，“啊，這個我會好好練習的。”

她這才滿意地點頭。

林柚走後，室內安靜一會兒，索萊達德看向把飯菜拿出來放好的唐小意：“這樣好嗎？”

“沒什麽不好吧。”唐小意說，“比起實驗計劃啓動前，她現在不是更有生氣嗎？參加狩獵隊之後，漸漸也會真心實意地笑了。人還是要找到證明自我價值的方法，才會強大起來。”

索萊達德說：“但盯着她的人也變多了。石灣那邊已經第三次發來要求更快地推進實驗，或者把人轉移到他們那裏去的申請。那位易教授确實有本事，其他基地出于考慮，恐怕會傾向他們的方案吧。”

“向玉書那個老狐貍，他怎麽不說把他們的人調過來呢……”

唐小意嘟囔幾句，在茶幾上翻來翻去：“沒辦法，誰讓柚子是我重要的家人呢。這種事就我來想辦法吧，她只要過好自己的生活就行……過去的已經過去，時間久了，她總會明白這一點的。”

索萊達德微微沉默。

“哦，當然還有我最倚重的副手索莉小姐啦，沒有你我可什麽都幹不成。”唐小意沒找到想要的東西，“索莉你放在這的咖啡呢？喝完了嗎？”

“這裏。”

索萊達德拿給她，垂下眼簾淡淡說：“不用奉承我。我只是個沒有異能的殘廢而已，沒了我也有大把的替代品。”

“啊……你也太記仇了吧！”

唐小意聽到她說這句話就渾身難受：“這麽久的事還翻舊賬啊？而且當時明明是為了救你才這麽說的……”

“哼，誰知道呢。”

“對不起嘛，這事都給你道了十幾次歉啦？”唐小意泡完自己的咖啡，給她夾菜，“就讓它随風而過吧！我可真的不能沒有你啊，畢竟你現在不是Soledad，而是我的Soley嘛。”

索萊達德沒理她。

窗外的天色逐漸暗下去，又随着鬥轉星移溢出明亮的日光。

林柚剛回到基地，接下來三天都是她的假期。她白天沒什麽事做，拿起索萊達德給她的樂譜，到後山找了個沒人的地方練習口琴。

冬天即使天氣晴朗，也透着點蕭瑟。

林柚坐到樹下，借樹幹擋住冷風。才練了兩句，就從上方傳出熟悉的嬌柔抱怨聲：“難聽死啦，這樣可不能上臺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