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抱一抱吧
天瑜看玉潤緊張成這樣, 她苦笑了一下:“四姐姐,你放心吧, 我不會沖動幹傻事的。再說這是孟蓉蓉她爹幹的事兒,又不是她幹的,那會兒她還沒出生呢,跟她沒什麽關系, 我問她也白問, 我就是不想讓牛嫔娘娘為難。”
玉潤擔憂地看着天瑜:“五妹妹,我只是擔心你聽到你母親的事情受不住。”
“你想問便随我去問,沒有什麽為難的。當初若不是你幫我, 說不準我已經被那兩個刁奴氣死了, 哪來如今的好日子。我母妃也一直感激你,這件事她藏在心裏二十年, 她覺得如果繼續瞞着你,會內疚一世, 正是她讓我找個機會将這事告訴你的。”
天瑜一把握住玉潤的手,她很想快點求證這件事:“那咱們就現在就去行嗎!”
玉潤點了點頭,兩人便一起去找今日的主家安郡王妃辭行。
顧清晗的母親王夫人一到人多的場合就手足無措, 這世上有一種人天生就懼怕交際, 王夫人便是這樣的人,她總是害怕自己在別人面前出洋相,害怕被別人的目光注視。
跟着安郡王妃回到花廳以後,王夫人立刻找了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下,打心眼裏盼着這場聚會早些結束。
一群上了年紀的貴婦人, 也沒什麽別的可說,左右不過就是家裏的兒子孫子這類話題。
王夫人雖然還沒抱上孫子,但是她有兒子有媳婦,遲早會有孫子,她雖然不敢接話,卻躲在角落裏豎起耳朵聽得一臉神往。
安郡王妃雖然也有兒子,可是沒有兒媳婦,距離抱孫子還有些難處,言談間淡淡的,不是很有興趣的樣子。
安郡王妃身份本就比旁人高些,今天又是她做東,話題自然一直圍着她轉,見她無意聊這個,衆人識相地改了話題,開始聊娶媳婦的事情。
這件事安郡王妃果然起了興致,她傲然道:“我呢,雖然沒有還娶媳婦,但是如果娶了,那當然是要把規矩做足的,晨昏定省站規矩是絕對少不了的,畢竟是我家也是有爵的人家。”
她說完有意無意瞟了王夫人一眼:“王夫人,你說是吧。”
這屋子裏大多數都是有兒媳婦的,安郡王妃一個沒兒媳婦的,自然不好在旁人面前顯擺,但是王秀琴這人是個鋸嘴葫蘆不會說話,膽子又小,拿她擠兌一下準沒事兒。
衆人立刻明白了安郡王妃的意思,有同情的,更多的人是幸災樂禍,你家兒子顧清晗不是出類拔萃麽,不是文武雙全麽,瞧瞧最後還不是得當驸馬。
世人皆知,娶了公主簡直就是娶了個祖宗回家供着,尤其她家娶的那位還是個笑話。
王夫人只好拘謹地笑了笑:“王妃所言有理。”
她其實有些尴尬,她知道安郡王妃是在譏諷她是驸馬的娘,家裏兒媳婦是公主殿下,她根本擺不了婆婆的譜兒,反過來還應該向兒媳婦晨昏定省,可是她又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種難堪的場面。
王夫人正如坐針氈,天瑜進來了,因安郡王妃是長輩,她蹲了個半福,其他的人都不如她身份尊貴了,天瑜便笑了笑算作打招呼。
“嬸嬸,天瑜有事,要先行告退,特來辭行,謝謝嬸嬸今天請我來看花,都很漂亮。”
安郡王妃的目标是在坐各家夫人的未嫁小姐,根本不在意天瑜是走是留:“既如此,那改日再聚吧。”
天瑜又對王夫人道:“婆母,您也跟兒媳一起回府吧,方才徐太醫帶話,今日他不當值,正好有空去家裏給婆母看看咳嗽的老毛病,已在府上等着了。”
王夫人受寵若驚:“我這就是個老毛病,一到秋冬就犯了,春夏就好了,不礙事的,難為殿下還總惦記着。”
天瑜微笑:“冬病夏治,這樣的老毛病就該反季調養才對,我前幾日已經跟皇祖母說過了,皇祖母也很擔心婆母的身體,她讓我對您說需要什麽藥材盡管去太醫院拿,千年的人參也緊着婆母用。”
“老身多謝太後娘娘了,”王夫人激動地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啊。”
“有什麽使不得的,”天瑜笑得溫柔:“婆母盡管去拿,要是不好意思白拿的話,只管叫他們記在我賬上,本宮有錢。”
王夫人感動地看着天瑜,說不出話了。
一屋子的貴婦人神色各異,互相對視了一眼,心裏都有些羨慕王夫人。
且不說那徐太醫是太醫院的院正,平素只給宮裏貴人看病,低等嫔妃都請不動他,外頭人更不要想。
單說這天瑜公主真是盛寵熏天啊,早都聽說她不僅陪嫁無數金銀財寶,太後還挑了許多富庶的皇莊田地劃給了她。
銀子誰不愛啊。
本以為她雖然長得人模狗樣,肯定對婆婆驕橫野蠻,可是看着眼下的模樣,竟然對婆婆十分心疼的模樣。
這看起來,那是又有錢,又有貌,又得寵,還曉得體貼婆婆。
一群貴婦人酸溜溜地想,如此看來,娶個有財有貌的兒媳婦還挺不錯的,比家裏只會端茶倒水站規矩的倒要強些。
王夫人在一片羨慕的目光裏起身跟着天瑜走了。
馬車轉了一個路口,天瑜對王夫人道:“婆母,我還要和玉潤姐姐進宮一趟,您先回家吃了午飯,下午徐太醫才來呢。”
王夫人一怔:“殿下方才不是說徐太醫已經在家等着了麽?”
天瑜笑了:“我剛才在屋外聽見安郡王妃說話那語氣,我就覺得這家不是什麽好人,估計婆母也不想陪她們閑扯。既然話都說不到一塊兒去,坐在一起吃飯也好沒意思,還不如自己吃飯自在呢,所以我找個借口給你弄出來了。”
王夫人眼眶一熱,再看着天瑜的時候,心都是軟軟的。
天瑜坐了玉潤的馬車走了,王夫人想了想,叫車夫轉頭去了刑部衙門。
顧清晗剛散了晨會沒多久,最近又很多年前壓下來的卷宗要處理,他正在公房裏忙得焦頭爛額,忽然聽到雜役通報王夫人來了,心裏肉跳,莫非家中出了什麽事?
他連忙親自出來迎王夫人:“母親怎麽到衙門來找兒子,可是有什麽急事?”
王夫人神情凝重:“不僅是急事,還是大事!”
顧清晗臉色大變,把母親攙扶進自己的公房坐下,又關了門:“母親,出了何事?”
王夫人捂着胸口:“娘今天心裏空落落的,總覺得缺個東西。”
“缺個東西?”顧清晗驚了,他看着母親神情痛楚不像開玩笑,擔憂道:“兒子馬上去請徐太醫來給您瞧瞧。”
“用不着你請,公主早已給我請過了。”王夫人擲地有聲道:“娘就是覺得缺個孫子!”
顧清晗一聽見王夫人來是為了這事,真是有苦難言,他無奈道:“兒子知道了,孫子會有的。”
“會有的!會有的!”王夫人板着臉:“何時會有啊?娘來問你,年前娘就交代過你,讓你們小兩口早些要孩子,可娘今日和公主一起去安郡王府上,娘瞧她并未懷孕。你說說,你是不是沒聽娘的話,你還在冷着公主呢!”
顧清晗頭疼極了:“孩兒并未如此。”
他也很委屈啊,他也很想要兒子啊。
旁的不說,起碼那件跟生兒子有關的事情,顧清晗是早都想跟天瑜做了,可能是天瑜自從上次小産之後身體沒有複原,忽然轉了性情。
現在她清心寡欲對這件事完全不感興趣了,他總不能逼着她做吧。
這種夫妻之間私密的事情,顧清晗不好跟王夫人直說,只得好生安撫她:“娘,這種事情也是要看緣分的,兒子八成是子女緣分未到。再有,上一回兒子問過徐太醫了,他說隔得久些再生養,對公主身體大有裨益。”
王夫人想了想,嘆氣道:“唉,也有道理,确實是急不得的事,娘當初盼你便是盼了多年。”
她失落了片刻,忽然又想起一事,來了興致:“不過娘把大孫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顧懷瑾怎麽樣?懷瑾握瑜,正好暗扣了公主的名字,娘想着,咱家娶了這麽好的公主做兒媳婦,起這個名字能體現出咱顧家重視公主殿下。”
顧清晗哭笑不得:“娘,這不跟衛表弟重名了嗎?”
說完他身子一僵,有些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
那個人和自己如此酷似,那個人和天瑜是同鄉,他知道天瑜喜歡吃什麽東西,兩個人連名字都似乎有些聯系……
顧清晗不敢往下想了,不安的情緒像湖面的漣漪,一圈圈蕩漾着放大了。
關于原生的生母,書裏說得很簡單,皇上早年微服私訪,路上暴雨,借宿在一個富戶家裏,遇上了這家小姐。
這段書裏一帶而過的豔遇,在牛嫔那裏有了更多的細節,他們一見鐘情,私定終身,他取下從出生便佩戴的玉佩給她做定情信物,她将自己完整的獻給了他。
于是現在天瑜知道了,這位小姐名叫展顏,是個水仙花一樣溫柔美麗的女子,她是個活生生的人。
按照牛嫔的說法,皇帝鐘情于她,她本來可以入宮為妃,一生守着心儀的男子榮華富貴,可惜不知什麽緣故,孟爵爺去展家尋她的時候,她卻丢了,這一輩子同皇帝生生錯過。
後面的事情牛嫔不知道,天瑜卻是大概知道的,書裏寫着,原生女配的生母懷着身孕被趕出家門,一個柔弱女子帶着孩子立女戶過日子,硬撐了十幾年,也沒聽到他諾言實現的那一天。
她到死都以為他棄了她,他負了她,到死都不知道,他其實記着她,也去接她了,只是被人從中作梗。
天瑜從宮裏回府之後心情不好,她告訴自己,這事兒跟你沒關系,不用理會,這是她媽又不是你媽。
可是心裏另一個聲音卻不斷地重複着回響,這怎麽能沒關系呢,現在你就是她,你在接續她的人生,即使她的過往你沒有親身經歷,可那也是你不能否認的過去。
那些事情是實實在在發生過的。
人都是從過去走向未來,并不是你不想承認就可以随便割裂。
天瑜把勺子重重地放回碗裏,發出清脆的撞擊聲,這矛盾的心情逼得她快崩潰了,如果不是顧清晗還在旁邊吃晚飯,她真的很想沖到院子裏,像月圓之夜激動的狼群那樣狠狠地嚎叫幾嗓子。
顧清晗擰着眉毛問她:“殿下怎麽了?”
“沒什麽,我累了我想早點睡!”
天瑜起身去漱口,她煩透了,總覺得有一口氣憋在心裏,怎麽壓都壓不下去。
看來就是睡也很難睡着了,天瑜轉身瞧見顧清晗正在倒酒獨酌,她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喝暈了再睡大約容易些。
她走到他身邊,伸手捏起那只細長頸白瓷酒瓶晃了晃,聽聲音裏面剩的似乎不多了:“這玩意好喝麽?”
顧清晗一怔,不知道天瑜想問什麽,以為她想早些睡,所以也不讓他喝酒了,便道:“臣不喝了。”
“你不喝了正好,剩下這點兒給我吧。”
天瑜也不用酒杯,一仰脖子直接把瓶子裏的殘酒嘴對嘴吹光了,然後她打了個哆嗦,皺眉吸氣道:“好辣,嗆嘴。”
顧清晗聽見她咕咚一聲把酒咽下肚,怔住了:“殿下,你不是不會喝酒麽?”
他話音剛落,天瑜翻了個白眼,身子一歪晃動幾下,徑直倒了下來。
秋蘭驚呼着來扶,還是慢了一步,所幸顧清晗身手敏捷,他迅速起身,在天瑜即将摔在地上的瞬間穩穩地抱住了她。
顧清晗緊張地将天瑜摟在懷裏,輕聲喚她:“殿下,殿下,你怎麽樣?”
天瑜迷迷糊糊出了一口氣,呢喃道:“好辣……好暈……”
秋蘭急了:“要不要叫太醫,殿下這是怎麽了?”
顧清晗哭笑不得地搖搖頭:“不必了,她就是喝醉了,幸好瓶中酒不多,睡一覺就好了。”
秋蘭連忙跑進裏卧房拉開了帷帳,又把被子鋪好,對着堂屋叫道:“驸馬爺,你快把殿下抱過來放床上睡吧,你那樣抱着,她睡得不舒服的。”
顧清晗低頭看着懷中的天瑜,一時看得呆住了,她那雙漂亮的大眼睛緊閉着,兩朵纖長的睫毛像花蕊一樣随着呼吸輕顫,讓他的心也跟着輕顫起來。
他忽然想起,兩人在一起這麽久,連那件事都做了不知多少次,什麽姿勢都用盡了,可是他竟然第一次像這樣靜靜地擁抱她。
顧清晗的目光往下,落在了天瑜的嘴唇上,她的唇瓣看起來真像一粒紅豔豔的櫻桃,顧清晗劇烈地咽了幾下喉結……
最近話本子看得多了,裏面總說親吻的滋味甘甜如蜜,顧清晗忽然想起自己從來沒有曾品嘗過她的唇。在過去的日子裏,他覺得那件事是煎熬,在過程中從來不願主動去做什麽。
秋蘭叫了好幾聲,顧清晗都不理她,她只好跑出來,焦急道:“驸馬爺,驸馬爺,你倒是快些啊。”
“哦,好。”
顧清晗覺得自己竟有些不願意将她放下,可是秋蘭催得急,他只得不情不願地抱着天瑜起身進屋,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上。
秋蘭手腳麻利地替天瑜把被子蓋好:“驸馬爺,你晚上還要去書房處理事務吧,那你就去吧,殿下這裏我照顧着就好。”
顧清晗戀戀不舍地起身走到門邊,他回頭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天瑜,突然覺得腿上像灌了鉛,一步也不像往外挪,房間的門檻變得比天還高,根本就邁不出去。
他扶着額頭又回來了:“沒想到這酒竟然有些後勁,我也覺得有些頭暈,今日不去書房了,我也早些睡吧。”
作者有話要說: 我懂小天使說追更是痛苦的事,其實我每天擠牙膏也是很痛苦的事。
我也想多擠一點出來啊,可是真的一滴都木有了。
我保證明天粗長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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