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天一亮就去離婚

無論是穿書前還是穿書後, 天瑜都完全不會喝酒,她本意只是想讓自己早點睡着, 沒想到白酒勁兒這麽大,直接給她弄暈了,但是這種大腦的迷迷糊糊和真正睡着的狀态又不同,她睡得很不安穩, 一直在做噩夢。

她夢見了很多過去的事情, 那些原作者一筆帶過沒有展開描寫的劇情,像放電影一樣在她夢境中徐徐打開。

那一年哲昭皇帝夏元慶只有二十一歲,正是豐神俊朗的年紀, 一場暴雨之中的借宿, 讓十八歲的少女展顏對他一見鐘情。

原本打算越過巫山一路南下的年輕皇帝夏元慶被這個美麗溫柔的少女絆住了腳步,在巫陰縣一連呆了半個月, 兩人暗度陳倉定下終身。

巫陰縣顧名思義,在巫山腳下, 這地方自古民風彪悍,正在夏元慶和展顏兩情相悅的時候,巫山突然冒出一股子土匪, 在周邊幾個縣城燒殺搶掠。

因為夏元慶是微服私訪, 身邊帶的人手并不多,随扈的定國公孟廣義為了皇帝的安全着想,建議夏元慶即刻返回京城。

夏元慶匆忙離開巫陰縣,臨行前一夜,他取下出生之日先皇賜與的玉佩, 鄭重地交給了展顏,表明了自己真實身份,保證會回來娶她為妃,從此比翼雙飛。

那時候展顏還不知道自己腹中珠胎暗結,知道心上人竟然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以後,她既歡喜又不舍,流着眼淚告訴夏元慶,一定等他回來,絕不負他,他一年不回就等他一年,一生不回就等他一生。

誰知一語成谶。

京城據此路途遙遠,夏元慶回到京城,先是八百裏加急調來附近的駐軍剿匪,結果這些匪徒一頭鑽進了巫山。

為了清剿幹淨,朝廷制定方略準備物資,待他調兵遣将,派孟廣義回到巫山接人的時候,已經是幾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展顏很快發現自己的葵水沒有如期而至,她心裏咯噔一聲,恐怕是懷孕了,只好日夜祈求皇帝能如期而至,可是左等右等不見皇帝回來,肚子卻一天天大了起來。

好好一個大姑娘在家裏懷孕了,這種事情怎麽能瞞得住呢,展家老爺和夫人急得團團轉,連忙悄悄安排郎中給她打胎,打算将來找個窮一點的良善人家把女兒嫁出去,想必多給些嫁妝還是有人願意娶的。

誰知展顏砸翻了落胎藥,把郎中趕了出去,寧死不願意打胎,被逼得急了,她只好告訴父母說孩子生父是皇帝,可是沒人信她,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所有人都覺得她失心瘋了。

當地土匪猖獗,恰好有不少姑娘被強暴懷孕的,大家都說那孩子肯定也是土匪的。

人家別的姑娘遇到這樣的事都是趕緊打胎嫁人了,可是展顏死活不肯打胎,月份漸漸大了,已經不能打了,于是風言風語便起來了,說她是自甘下賤,莫非想跟土匪們上山當壓寨夫人麽。

展家在當地也是有頭有臉的鄉紳人家,家裏還有兒子要娶媳婦的,哪能受得了鄉鄰這樣嚼舌頭,展老爺發了狠,提前找穩婆串通好了,說定了那一天等展顏把孩子生出來就扔開水裏燙死,然後趕緊讓她嫁人。

展顏沒有辦法,收拾了包袱連夜從家裏逃了。一個大着肚子即将臨盆的孕婦,誰也不知道她是哪裏來的勇氣和力量,半夜上了土匪盤踞的巫山,在山裏摸了幾天幾夜竟然沒有遇到土匪,從另一邊下了山到了隔壁巫陽縣。

展顏捱到山腳下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冬天的夜風刻骨的寒冷,眼淚早已被風吹幹,她覺得自己的褲子全濕透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不停的嘩啦啦往下尿。

展顏跌跌撞撞走了沒幾步,肚子往下墜着劇痛起來,她明白大約是羊水破了,這個可憐的孩子怕是要生在野地裏了。

她想起當初給那個男人的諾言,咬着牙扶着樹一步一步往前挪,想找個背風的地方,哪怕有個破廟也成啊,她一定要把他的孩子生下來。

終于蹒跚着摸進一個村子,展顏徹底沒有力氣,一步都走不動了。

她靠着一個豬圈的石頭牆緩緩滑坐下來,小腹的劇痛像是匕首在攪動,一陣一陣襲來讓她痛不欲生,可幾天水米未進,她連哭都哭不出來眼淚來,只能張着嘴無聲地幹嚎。

她強撐着起身,抖抖索索把褲子脫了墊在身下,支開雙腿,用裙子蓋好,剩下的事情只能聽天由命了。

豬的嗅覺極靈敏,外面的動靜和空氣中的血氣讓它們拼命地豬圈裏拱起來,豬圈的異常動靜驚動了這家人院子裏的狗,看門狗開始狂吠,終于驚動了主人。

屠戶湯大柱聽見外面豬圈裏有動靜,第一反應是有人來偷豬,他和老婆兩人一人拿了一把砍柴刀,又把家裏的四條大狼狗全都解開繩子,打開大門沖了出去。

到了豬圈邊上,沒見有人偷豬,卻聽見一個女子凄厲的尖叫,和一陣尖銳的嬰兒啼哭聲。

這半夜三更的,是鬧了鬼嗎?

湯大柱驚呆了,他和老婆對視了一眼,戰戰兢兢地打着火把舉着刀靠了過去,看見一個臉色慘白的女子靠在自家豬圈的牆上,兩條小腿赤裸着露在外面,腳邊上還有一個血糊糊的嬰兒,連臍帶和胎盤都血肉模糊的在身上。

湯大柱的婆娘黃柳葉是個潑辣人,她蹲下來仔細一看,發現地上這女子梳着雙環髻,明顯是未嫁的姑娘家,她咂咂嘴:“呦,大姑娘野地裏生孩子啊,真稀罕。”

湯大柱把火把拿近了一些,火光照亮了展顏的臉,他看清楚之後大驚:“呀!這不是巫陰縣的展家大小姐麽!”

湯大柱認識展顏,他有個堂弟在展家做長工,去年這堂弟的娘去世的時候,他曾去巫陰縣報喪,見了這位展小姐之後驚為天人,他一直覺得只有天上的仙女才能長成這副模樣,回來告訴老婆黃柳葉之後,還被老婆狠狠捶了一頓。

見了展顏這幅模樣,湯大柱慌忙把手裏的火把塞給老婆:“婆娘你去燒些熱水,我來把她抱回屋裏去,這天寒地凍的在外面,明兒早上一大一小肯定都沒命了。”

黃柳葉呸了一聲,粗暴把火把塞給自家男人,拍拍胸脯道:“老娘來抱她,別以為老娘不知道你想的什麽龌蹉事!你滾屋裏燒開水去!”

黃柳葉雖然名叫柳葉,身材可一點都不柳葉,性子更是不柳葉。

她把手中柴刀在火把上燒燙了,蹲下來手起刀落,幹脆利落地斬斷了臍帶,然後脫下身上的棉襖把那團哭泣的嬰兒包裹起來,遞給了湯大柱之後,她結結實實地把展顏抱進屋放在了炕上。

湯大柱是個屠戶,他平素裏收豬殺豬,因為家裏豬太多,村裏人都嫌臭,所以住在村子外圍,黃柳葉則在城關鎮上賣些肉,日子算得上小康。

這家兩口子雖然都是粗魯的幹活人,卻十分善良。

展顏在湯屠戶家昏睡了三天才醒過來,聽湯大柱說過幾日便要将她回去,展顏哭着從床上爬下,跪着祈求千萬不要将她送回家去,說若是回去了,家中父母便要将這個女娃娃抛進滾水裏溺死了。

黃柳葉今年春天剛生了個女兒,取名桃花,還不足周歲仍在吃奶,因為展顏一直暈乎乎不醒,她自己奶水又旺,索性把展顏生的小女娃也一起奶了。

她聽說展家老爺和夫人竟然是做這種打算的,忍不住低頭看了看正在自己懷裏吃奶的小人兒。

幾天過去了,小家夥從最初的紅彤彤皺巴巴一團肉,變成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吃飽了睡着的時候,還會偷笑,看一眼心都軟了。

雖然大姑娘家家的偷了人是不要臉,可這小娃娃也是一條性命啊。

黃柳葉搖了搖頭:“真是造孽啊。”

同情歸同情,話還是得說開的,黃柳葉大喇垃道:“展小姐,我們也不是什麽富裕人家,只有救急哪有救窮的,你這不回去不成啊,若是不想回娘家,送你去找這孩子的爹也成。”

她看了看展顏那張漂亮的臉蛋,又瞅了一眼自己男人,嘟囔道:“總不能長久住在我家裏,別的不說,不方便呀。”

展顏何嘗不知,她絕望道:“這孩子的爹有些不便,他日後一定會回來找我們娘倆的。多謝大哥大嫂搭救,我現在就帶着孩子走。”

湯大柱撓撓頭,這天寒地凍的,若是将這母女二人趕出去,豈不是逼人家上死路,他雖然長得滿身橫肉一臉兇相,幹的也是殺豬的殘忍營生,其實卻最是心軟。

他拍了板:“你不要走了,就留在我家裏幹點零活,幫忙帶帶孩子喂喂豬做做飯吧。等過段時間天暖和了,你有落腳處了,再走不遲。”

黃柳葉狠狠瞪了相公一眼,轉念一想男人平日裏收豬殺豬,還要兌肉給別人。自己帶着兩個孩子,也要去鎮上擺攤賣肉,确實顧上不家裏的事情,雇個長工又不值當,留下她幫幫忙也行。

黃柳葉忙不疊道:“那可先說好,就只能給你地方住,管飯,工錢是沒有的。”

要是不花錢的話,權當積德行善了。

展顏哭着磕頭,感激道:“大哥大嫂,只要給我們娘倆一個落腳地方,我幹什麽都行,哪敢要什麽工錢。”

展顏給女兒起名叫展瑜,因為夏元慶臨走的時候留給她一塊玉佩。

瑜是美玉是意思,小瑜兒是他留給她最美好的念想。

從此展顏就在湯屠戶家裏幹點零活,她縫了個布兜子,把女兒背在身上,做飯喂豬打掃豬圈,樣樣都做得周到齊全。

湯屠戶有時一晚上要殺十幾頭豬,場院裏全是血,她還要從井裏擔水,一點點打掃幹淨。

自小嬌生慣養的富家小姐哪幹過這些,但是她一聲不吭全扛下來了,再苦再難都不怕,她一心想把女兒養大成人,她堅信那個人一定會回來接她們娘倆的。

不是一家人住在一起總歸不方便,到了第二年春夏之交,展顏将自己從家裏帶出來的首飾當了些錢,湯屠戶便在自己家豬圈旁邊騰出一片地方,又找人給她蓋了間土坯房,母女倆便住在裏面相依為命。

黃柳葉對湯大柱照應展顏的事情很不滿,她擔心自己男人是起了不該起的心思,于是嘴裏總忍不住說兩句不好聽的,但是她是個嘴硬心軟的女人,打心眼裏可憐展顏母女沒處可去,也沒當真趕過她。

後來發現男人一直跟自己過得熱熱乎乎,那展顏雖然長得一張花容月貌的臉,卻一直謹守本分,從來沒有狐媚過,說句難聽的,黃柳葉覺得就連村東頭那個麻臉的寡婦都比她還會發騷,慢慢地也就接納了。

湯屠戶家有一兒一女,男孩叫鐵牛,女孩叫桃花,都是憨厚孩子,小瑜兒從小跟他們玩在一處。

後來孩子們長大了一些,不用總是帶着了,展顏會做一手好繡活,就刺繡些帕子巾子,枕頭皮子之類的去賣,終于不靠接濟也能勉強度日了。

展顏是識字的,她抽空教這三個孩子認字算賬,附近的農戶知道了,便把孩子也送來托她教教,識字無所謂,主要是能算個賬就好,也有時候求她幫忙寫家信寫對聯之類的,她從來都是和善地應下。

山腳下的縣城,鄉民們靠山吃山,大多淳樸,見展顏如此溫柔可親,再也不嘲笑她是大姑娘生孩子了,還常常送些吃食和不要的舊衣裳給她,母女倆日子過得雖然苦些,但是安穩。

小瑜八成是因為吃黃柳葉的奶水長大,她的性子一點不像展顏,倒像黃柳葉。

她從小就不喜歡跟親娘學寫字和刺繡,喜歡跟在她黃大娘屁股後面,整日幫她在肉案賣肉。

有賣魚的逗她:“小魚小魚,你就是我這盆裏賣的小魚麽。”

小瑜搖搖頭上的兩根小辮兒,稚聲稚氣道:“我才不是魚呢,我娘說了,我是瑜,我是漂亮的玉石。瑜就是美玉。”

街上的小販子們就笑起來:“小黃毛丫頭片子,你懂什麽叫美玉,你呀就是一條小貓魚。”

小瑜一天天長大了,長到十歲的時候,已經是遠近出名的小美人坯子,再也沒有人說她是小貓魚了,她确實是一塊美玉。

黃柳葉生了一兒一女,兒子鐵牛比小瑜兒大三歲,她當初照應着展顏母女,一來是因為她心善,二來也懷着一份兒念想,說不定小瑜長大了可以給鐵牛當個媳婦。

她悄悄跟自己男人說過這件事,這年頭娶親多貴啊,這便宜不占白不占。

那時候孩子還小,湯屠戶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結果小瑜越長越嬌俏,水靈靈的一個小丫頭,湯屠戶便跟自己老婆說,叫她不要再有這個念想了,不合适。

黃柳葉自己也覺得她家鐵牛招架不住這麽好看的丫頭,便再也不提這件事,索性就拿小瑜當半個女兒待了。

展顏本來體弱,生孩子的時候受了寒,一到冬天就犯咳病,小瑜十四歲的那年冬天,她終于沒熬過去,咳血咳死了。

臨死之前,展顏緊緊攥着小瑜兒的手:“你跟娘發誓,你不許做妾,不許以色侍人,幹再苦再累的活都可以,切記一定要自己養活自己,不能讓自己身上有污名。”

小瑜不懂為什麽,但她還是哭着發了毒誓:“娘,你快點好起來。以後我一定聽話,我跟你好好學繡花寫字,娘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

展顏艱難地拿出夏元慶當初留下的玉佩,挂在了小瑜的脖子上,撐着最後一口氣道:“記住,再窮不許當掉娘留給你的玉佩,沒了這塊玉佩,将來你爹就找不到你了。”

小瑜低頭看着手裏的玉佩,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上面:“娘,我們當了這塊玉佩,我們就有錢請郎中了。我去當了它好不好,我們可以活當的,将來我拼命掙錢,我一定給它再贖回來。娘,我求你了,好不好。”

“不許去!”

展顏看着女兒的臉,她的模樣像極了那個人,眉眼大氣漂亮,熱淚滾滾落下:“小瑜啊,娘沒用,只能護你到這裏了,往後的日子,你得靠自己了。”

展顏帶着對女兒的萬分不舍咽了氣。

她始終堅信那個男人會回來找她,等他見到女兒,會知道自己從來不曾怨過他,她一生艱難,卻為了所愛之人拼盡了全力。

小瑜嚎啕大哭:“娘,娘——你不要死,你死了孩兒怎麽辦?”

小姑娘單薄無助的身子伏在母親的屍身上哭得暈過去。

再後來,湯屠戶就低價兌一些肉給小瑜賣,黃大娘可憐這個孤女,殺了豬以後總是把最鮮亮的豬肉留給她,小瑜不想搶黃大娘的生意,她就天天去縣城裏賣。

娘死了她很傷心,可她還得活着。

湯鐵牛心疼她,總是替她把豬肉扛到獨輪車上,再推着車送她一段路。

沒多久小瑜就堅持要自己扛:“我總不能一輩子麻煩鐵牛哥,将來娶了嫂子,看到要心疼的。”

于是,天瑜在夢裏看見那個十四歲的小姑娘,用她小小的肩膀扛着比自己還重的半扇油膩膩的豬肉,扶着牆一步一步艱難地挪到獨輪車邊上,奮力把肉放上去,然後架起車推到縣城去賣肉。

城關鎮離縣城有将近二十裏路,她瘦弱的胳膊推着車要走一個時辰,為了能早點到地方搶到好位置,她每天天不亮就出門,風雨無阻。

天瑜不知道自己是夢是醒,這些事情就像有人在她腦子裏放電影一樣,所有的細枝末節徐徐展現,她感覺自己看見了這個女配小時候的每一天。

原來這個惡毒女配不是公主的時候,過得這麽苦,她的娘親用一個弱女子的肩膀,竭盡所能地替她擋住風雨,撐起一個家。

展顏臨死前留下的遺言,更是為女兒的出路做盡了打算。

小瑜被皇帝尋到的時候,雖然貧苦,卻幹幹淨淨沒有一絲污點,所以才能被皇帝光明正大認了回去,甚至記在了皇後名下,這一切的背後,都是一個母親殚精竭慮的考量。

天瑜自己的母親早逝,她對媽媽這個詞根本沒什麽感覺,她連自己媽媽長什麽樣子都記不清了。

可是想着展顏的臉,天瑜在心裏落淚了。原來被媽媽疼愛是這樣幸福的事,有媽媽可真好。

當小瑜和娘親之間暖心的往事全部浮現,天瑜覺得心裏有個結被人溫柔地解開了,她記起的不僅是往事,還有愛和思念。她覺得自己和她一起長大,被展顏疼愛了一生。

顧清晗今夜同樣輾轉難眠,他上床太早了,這個時辰本來就不到入睡的時候。

既然睡不着,就開始胡思亂想,他想起今日娘親催着要抱孫子的事情,忍不住轉頭看了枕邊人一眼。

天瑜在夢中發出幾聲呓語,她面色緋紅,臉上有薄薄的汗意,秀美的眉毛微微擰着。

顧清晗見天瑜這副模樣,立刻覺得她這是酒勁兒發起來了,他擔憂她這樣汗涔涔得會難受,遂起來取了一個帕子,從茶壺裏倒出些溫水蘸濕了,細致地給她擦汗。

他的手撫過她飽滿的額頭、柔膩的臉頰、紅豔豔的唇瓣、粉嫩修長的頸,然後下面是……顧清晗的手停住了。

天氣漸熱,天瑜今天穿着的素绫中衣很薄,她又出了汗,那綢緞的料子浸濕了之後,竟然呈現出微微透明的質感,似乎能透出肉色。

她的嘴唇像咬着一枚櫻桃般紅豔亮眼,胸前雙峰高聳,随着呼吸慢慢起伏,顧清晗猛地轉過臉去,把帕子丢了,背對着天瑜坐着。

可即使不看她,她身上那種獨有的清甜氣息依舊萦繞在他的鼻尖,揮之不去,他覺得心裏像是有一萬只白蟻在撕咬,對她的渴望像是爆發的岩漿,在火山山體裏四處沖撞,尋找可以噴發的通道。

顧清晗懊惱極了,他挫敗地用雙臂地抱緊自己的腦袋,想關閉五官不去感受她的存在,卻根本做不到。

你這是怎麽了,你是個君子,怎可對女子生出龌蹉肉欲。

這種難言的焦灼忍耐到最後變成了委屈。

他又想,我是有妻室的男子,這不過是夫妻之間的倫常,并不可恥,若是我做錯了什麽,令她不滿,大可直接說出來,為什麽要拿這種事折磨人呢。

天瑜其實一直睡得不踏實,從牛嫔娘娘那裏出來之後,她就一直心情不好,剛才又做了個長長的噩夢,心口像壓了一塊石頭一樣疼的喘不過來氣。

顧清晗給她擦幹臉上的汗,天瑜就迷迷糊糊地醒了,揉揉臉坐起來,擡頭就看見男子一堵結實的後背,牆一樣擋在眼前。

顧清晗察覺到天瑜起身了,他下意識地回頭看她,滿眼都是苦悶。

天瑜突然覺得呼吸窒住了,她不是脆弱的人,但是顧清晗的眼神卻莫名地刺疼了她。

他此刻的眼神似曾相識,天瑜努力回想了一下,她恍惚着記起當初大婚之夜,他掀開她的紅蓋頭,就是這樣痛苦糾結的眼神。

天瑜忽然又想起剛才做的噩夢,夢裏的那些事情真實至極,她一下子明白過來,這不是夢,這是藏在原身女配心底最深處的記憶。

再回憶起夢中的事情,讓天瑜覺得心裏一痛,顧清晗的眼神則令她痛上加痛。

她問他:“顧清晗,你對我說真心話,當時你娶我的時候根本不情願的對吧,你娶我的時候,你連一點點都沒有喜歡過我的對吧。”

顧清晗一時間摸不準天瑜是什麽意思,她為什麽突然翻這些陳年舊賬,問這些世人皆知的事情,他蹙眉道:“殿下,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我就知道是這樣的。”

苦澀的淚意已經沖上喉頭,天瑜強忍着硬給咽了回去,她早就該明白,何必又要問,他和別人一樣,自己那些過去在這些豪門世家的貴人們眼裏看起來全是笑話。

她是怎麽出生的又是怎麽長大的,根本沒人在意,沒人疼惜。

天瑜吸了一下鼻子:“我說真的,你一個大老爺們,至于為這點事兒煩悶得半夜睡不着覺麽。真的,沒有必要這樣,有什麽事你明說就是了!”

顧清晗怔住了,他心裏想的事情,真的可以明說麽,她不會生氣麽。

遲疑了半天,他搖搖頭:“無事。”

“無事。”天瑜聽完竟然笑了,“我真服了你們這些虛僞的家夥。我知道你讨厭我,我也沒打算賴着你。天一亮我就進宮找父皇說這事,我一定會和離的,你放一萬個心,你馬上就能自由自在了!再忍這一夜!”

天瑜說完躺下,拉着被子蒙住頭不想看見他。

顧清晗被天瑜罵得抿着唇不吭聲,被子擋住了視線,他看不見天瑜的臉,只能看見她的身形,但是天瑜這劈頭蓋臉發脾氣對他一通奚落,讓他覺得心裏堵得慌。

他就那樣眉頭緊皺,無聲地坐着。

“我讓你睡覺啊!”見燈光一直不暗下來,天瑜猛地掀開被子擡頭沖他尖叫了一聲:“你再忍這一夜都不行麽!”

她吼完側過身躺着,背對顧清晗無聲哭了。

顧清晗立刻“噗”地一聲吹了蠟燭,合上帷帳,躺下把眼睛閉上,兩人在黑暗中同時沉默着,一言不發。

天瑜覺得心裏難過極了,她突然對女配經歷過的一切都感同身受了。

她認祖歸宗做了公主,日子過得當然花團錦簇,可是她之前經歷的那些艱辛痛苦沒有誰心疼過,甚至她的娘親到現在都是個身份不明的女人,皇家宗譜上連名字都沒有一筆。

玉潤的母妃牛嫔是罪奴出身的宮女,即使再卑微,起碼也是名正言順皇帝的女人。

可是她的母親展顏得到了什麽,得到了在爛泥裏苦熬至死的人生經歷麽。

天瑜想起來原文中有提過,公主回宮之後,對從前在民間經歷的事情和在民間認識的人閉口不提。

天瑜那時候還罵她虛榮心太重了,怕別人笑話自己的出身卑賤。但是現在天瑜明白了,不是公主不想提,是沒人想知道這些事情。

太後疼她,皇上寵她,皇後愛她,都是按照自己想當然的的方式。

他們覺得重重的賞賜她,給她財富和地位就是對她好。

并沒有人真心關懷過公主想要什麽,她過去的那些苦楚,沒人願意聽,她也不敢說,因為說出來就是在打皇家的臉面。

她做事情不穩妥不聰明,可是她已經竭盡全力讓自己看起來體面,并沒有什麽人教她該如何做一個高貴典雅的公主。

她看起來既蠢且壞,初心不過是讓自己過得好一些罷了。

顧清晗睜開眼睛怔怔地凝視着雕花大床帳頂的紋路,盡管黑暗中什麽也看不見。

他不知道她為什麽莫名其妙一直冷着自己,為什麽又發脾氣,為什麽莫名其妙又提和離。無論如何兩個人都是夫妻了,他不奢望她溫柔體貼,只盼着她別太任性而已。

他真的很努力讨她歡心了,為了學着哄她高興,連那些不入流的話本子都逼着自己看了一大堆,他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在哪個女子身上花過這麽多心思。

這種濃厚的委屈,讓顧清晗帶着氣惱轉了身,也用後背對着天瑜。

明明是個春風沉醉、星瀚滿天的夜晚,兩人卻背對背在黑暗裏沉默着。

她明日真的要去宮裏鬧一場麽?

鬧就鬧吧,她鬧得還少麽,也不差這一回了。

顧清晗抑郁卻又無可奈何,他不知道天瑜在想什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裏做得不對,哪裏又惹她煩心了。

這種情形讓他感到苦惱,卻不厭煩,苦澀當然是很苦澀的,但細細品去,那種苦澀中卻泛着甜,心頭萦繞着的是一種溫柔的羁絆。

作者有話要說:  聽說男女吵架的時候,一半的男人不知道女朋友為什麽發脾氣,另一半的男人根本不知道女朋友已經生氣了。

相對而言前一半已經相當優秀。

顧清晗表示,四舍五入約等于自己挺優秀了,不接受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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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