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放開老娘的手!臣不放!

覺明寺是一座千年古剎, 歷經三朝依然香火鼎盛。

寺廟內的各處影壁牆上,留下了歷代文人騷客的墨寶, 故而外地人士進京,此寺廟從來都是游覽首選。

今日既是踏青節,南省舉子白建修便攜了嬌妻苗絲貞前來覺明寺賞玩一番。

春光正好,臨近中午的時候, 日頭有些曬人了, 兩人就在廟後找了個露天茶攤子,坐着納涼。

不多時旁邊來了一對年輕男女,男的倒也罷了, 尋常書生打扮;女的頗有幾分嬌俏顏色, 衣裳首飾十分不凡,奇的是看言談舉止又不像是富家小姐。

苗絲貞把秋蘭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打量了幾遍, 心裏粗略估算了一下她這身打扮值幾多銀兩,最後目光在秋蘭發髻間一根簪子上停了下來, 暗自砸了砸嘴。

只聽宋同光道:“方才來的時候,我見廟前頭有個茶樓,我帶你去吃點好的。”

秋蘭指着白建修那一桌空着的一半道:“這攤子上不是有空位麽, 莫要往前走了怪熱的, 就在這兒坐着喝些茶算了,我渴的不行。”

不是秋蘭不肯去,她知道宋同光身上沒多少錢,臨來的時候宋大爺給他的銀子估計全花完了,他現在身上有的些許錢財, 都是他過年公主府賬房上幫工的錢。

宋同光知道秋蘭心疼自己,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坐下了。

見情郎滿臉是汗,秋蘭忙把帕子遞過去,宋同光拿起看了看,上面是秋蘭親手繡的蘭花圖,他沒舍得用,将帕子塞進自己懷裏,擡起袖子擦擦額角的汗,用手扇風。

在這當口,白建修“啪”地一聲甩開了折扇,在懷裏潇灑地搖了搖。

那聲音把秋蘭的目光吸引了過去,只見搭桌的這個男子三十歲左右模樣,面白無須,喉結不甚明顯,清瘦的身材套着一件青色長袍,倒有幾分仙風道骨。

尤其是他手裏那把大扇子,雖然扇面上畫得烏七八黑不好看,扇起來好像很涼快的樣子。

秋蘭随意地收回了目光,卻聽得宋同光驚呼了一聲:“閣下莫非是三絕先生白建修!”

白建修自矜地笑了笑,傲然道:“正是白某人。”

宋同光激動不已:“晚生拜讀過先生的詩集,方才看見先生扇面上的私印,才鬥膽一問,想不到真是先生,幸會幸會。”

兩個人都是進京考這一科春闱的,宋同光一臉傾慕同白建修攀談了起來,告訴他,衆位舉子都篤定這一屆金科狀元非白建修莫屬了。

秋蘭坐在邊上直撓頭,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白建修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苗絲貞豔羨地看了秋蘭幾眼,坐過來貼近了,笑眯眯地打聽:“好妹妹,姐姐可否問一問,你這頭上這只蝴蝶采花簪多少銀子打成的,這寶石花做得竟然跟真的似的,這蝴蝶的翅膀看着就像是要飛起來。啧啧,這簪子要是換做我戴上估計也好看的。”

秋蘭從沒被人如此直白地誇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頭上的蝴蝶,她這一碰,那蝴蝶的翅膀就真的顫動了起來,把苗絲貞的眼睛都看直了:“世上竟然真有這等好東西,姐姐以前在館中從未見過。”

莫說她沒見過,便是館中的頭牌花魁八成也沒有見過。

秋蘭道:“這位姐姐,不是我有心隐瞞你,實是我自己也不知道這只簪子多少銀錢,簪子是我家五公主賞賜的,大約怪貴的,反正我一個小小奴婢肯定是買不起的。”

白建修聽到這句心裏一動,他微笑道:“原來宋老弟在五公主府上做門客。”

宋同光連連擺手:“小弟資質粗陋,怎麽敢當五公主的門客,就是借住一段時日。五公主是個溫和寬厚的人,多虧她善心收留,不然小弟家貧,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秋蘭聽他們一來二去談了半天,終于想起來了,她一拍大腿道:“我知道你,你就是那個字兒寫的特別漂亮的白建修吧,我家公主有一柄扇子上是你寫的扇面呢。”

“是嗎?”白建修眼中流露出一絲精光,說起來,他同這位五公主也算舊相識,頗有淵源,只是因為一些緣故不方便上門拜見。照方才這丫頭的說法,五公主對自己并無成見,甚至還有些欣賞之情。

宋同光連忙道:“秋蘭不要亂說,先生有大才,不只是字,詩畫俱是一絕,故而號稱三絕先生。”

白建修挑挑眼角,笑着搖頭道:“無妨無妨。今日我與宋老弟一見如故,不知道日後可否去找你談詩論文?”

宋同光受寵若驚:“在下不勝榮幸。”

時辰不早,幾人告別,宋同光臨走還付了白建修的茶錢。

苗絲貞一直盯着秋蘭的背影看,那個丫頭走起來的時候,發簪上的蝴蝶翅膀随着步伐輕輕翕動,像活了一樣。

她豔羨道:“畢竟是公主身邊的女官,即使奴婢,吃穿用度也是不凡的。”

又轉頭對白建修道:“相公,你這次肯定能拔得頭籌,名滿天下,奴家也可以跟着相公享福了。”

白建修胸有成竹地笑笑。

一個月後,會試殿試全部結束,進士科發榜,禮部南苑東外牆外人山人海,各地舉子都聚集在此,想看看自己是否金榜題名。

高中的心潮澎湃,落榜的如喪考妣。

衛懷瑾皺了眉頭,那面榜牆前人聲鼎沸,他實在不想往裏人叢裏擠,便詢問一個剛從裏面鑽出來的家奴道:“借光,一甲一名武進士,可叫衛懷瑾?”

那家仆不知是誰家的,奇怪地掃了他一眼:“既然知道了還問什麽,你誰呀?”

衛懷瑾微微一笑:“在下衛懷瑾。”

那人捂了嘴:“……?武,武狀元,本尊!”

衛懷瑾不再理會,轉身走了,按照啓朝慣例,明日會去禮部會派人去衛府宣讀欽點狀元的聖旨,他要去兵部領取皇帝賞賜給武狀元的兵器铠甲準備接旨。

這番對話狂妄且有趣,周圍的人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看着衛懷瑾挺拔的背影竊竊私語。

“就是他,那個南省的武舉解元,都說他貌似二郎神君,可單手舉百斤大刀。”

“喔呦,我曉得他,當初都傳言他必奪武刻魁首,果然是他。”

白建修剛到禮部院牆外便瞧見了這一幕,他看着衛懷瑾潇灑遠去的風姿,“啪”地一聲甩開了懷中的扇子,拉住一個剛擠出來的,垂頭喪氣的書生,自矜地微笑着道:“借光,一甲一名文進士,可叫白建修?”

書生沒好氣道:“一甲一名文進士窦向民,不識字麽,沒長眼睛麽,不會自己進去看!”

說完唉聲嘆氣地走了。

白建修一愣,窦向民是誰?這場景怎麽跟剛才那家夥的不太一樣。

聽見有人提了三絕先生白建修的名號,密匝匝擠在一起的人群中又響起了一陣議論。

一人奇道:“都說今年文曲星非白建修莫屬,我怎麽瞧了幾遍都沒在榜上瞧見他的名字呢。”

另一人習以為常:“沒找見就是榜上無名了呗,文豪詩客考不中科舉的多了,尋常事。”

白建修呆愣了片刻,然後瘋了一樣的往人群裏擠。

不對,我怎麽可能不是狀元!

那我一定是榜眼,最不濟也是個探花,絕不可能名落孫山……

一輛馬車從黃太傅府上駛出來,黃家的千金大小姐黃宜凝在家中無聊,打算去找閨蜜孟蓉蓉聊天解悶。

馬車剛拐上朱雀大街,便被人流擁在街邊動彈不得,車夫報說是因為前頭文武狀元奉旨騎馬巡街。

黃宜凝覺得這些看熱鬧的百姓真是無聊,可是馬車又不可能插了翅膀飛出去,她只好耐着性子等人群散開,結果人越聚越多,越來越擠,外面越來越吵鬧。

她煩悶地推開車窗朝外望了一眼,目光不偏不倚落在一張俊美的臉上,那人身穿一身銀甲,系着大紅的狀元披風,滿頭烏發齊整地束在頭頂,扣着一枚純金小冠,眉梢上揚,眼睛墨似的漆黑,宛如天神落世一般,周身彌散着說不出的風流氣度。

黃宜凝呆愣愣地看着外面,她不由自主地從車窗探頭出去追着他看,完全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眼裏只能看到那個年輕的武狀元身披绶帶,騎着的一匹系着紅纓的白馬,沿着街道從北向南緩緩而來,一路走進她的心裏。

衛懷瑾擡起眼睛在人群中掃視了一眼,到處都是人頭攢動,密匝匝看不清臉。

這本該是他人生中最榮耀的時刻,他多想她能來看看,可他能感覺到,她并不在這裏。

衛懷瑾失望地微眯着眼睛,長長的睫毛被陽光拉出隐影,兩只小刷子一樣倒映在面頰上。

黃宜凝在這目光裏輕顫了一下,她覺得他一定是看見自己了,他晶亮的目光像是一根羽箭,一箭就深深釘在了她的心上。

衛懷瑾騎着馬走遠了,黃宜凝從車窗探出身去,扒着窗扇癡癡地目送了良久,幸好今天街上的女人們都是這樣的神态,倒也不顯得突兀。

她喃喃自語了一句:“這人是誰。”

旁邊幾個人轉臉奇怪地看看她,似乎她會問出這個問題是什麽極為不合時宜的事情。

一個挎着籃子的小媳婦兒好心接了一句:“新科狀元衛懷瑾啊,剛才那敲鑼打鼓的陣勢你沒聽見哪?昨天都游了一天了。”

又有一個同樣翹首望着遠處的大姑娘對身邊友人道:“□□三天吶,明天最後一天,咱們一定要早點來占個好位置!若是那有錢的可以上醉仙居樓上定然看得清楚,窮人連看都看不仔細。”

另有一個年輕小姐,身邊還帶着丫鬟,瞧着應是個殷實富戶家的女兒。

她的丫鬟豔羨道:“不知道哪家小姐能得這般神仙似的人物青睐。”

那小姐黯然惋惜道:“總歸不是咱們這等小門小戶,回吧。”

黃宜凝拉拉雜雜聽了許多閑話,人群才緩緩散開了,馬車複又開始前行。

“衛懷瑾,衛懷瑾……”

她一路上在心裏默念了無數遍這個名字,她托着腮回想着他轉臉望過來的眼神,他到底有沒有瞧見自己呢?

黃宜凝是常來孟國公府上的,仆人徑直将她領到了孟蓉蓉的閨房裏,兩人閑聊了幾句。

孟蓉蓉把自己最近做的詩畫拿給她看,打開了一支折扇羞答答道:“這扇上的詩,是晗表哥親筆題寫的呢。”

黃宜凝心不在焉地“唔”了一聲。

孟蓉蓉察覺出異樣,今日黃宜凝似乎不像往常那樣捧場:“凝兒你怎麽了,有心事麽?”

黃宜凝想說又不敢明着說:“我能有什麽心事,就是今天來的路上遇見了金科狀元□□,覺得有趣。”

少女懷春自然忍不住想要傾訴,但是閨閣在室女思量男子傳出去是要叫人笑話的,黃宜凝忍了忍,又覺得孟蓉蓉是她最好的閨蜜,有心事不對她說還能對誰說呢,遂咬着唇道:“據我觀之,武科狀元甚美。”

孟蓉蓉不以為然:“那能有多美?還能美得過我表哥平國公顧清晗,你也是常常見他的,做什麽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再說了,男子們都講究娶妻娶賢,女子們尋良人也不該看只看外表。”

黃宜凝不好意思道:“我就沒有蓉蓉你這麽睿智通透,是我淺薄了。不過若論起男子風貌,武狀元英氣逼人,平國公溫潤清逸,各有千秋,不好評斷。”

孟蓉蓉淺笑:“哪有啊,凝兒也很好了呢。哎呀,說起來日子過得真快,春闱都放榜了,之前都盛傳那個白建修奪魁,他是文狀元麽?”

黃宜凝搖頭:“這屆文曲星不姓白,沒在意姓甚名誰。”

孟蓉蓉拿着扇子輕飄飄搖了幾下:“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一心都在武狀元身上,你總該知道他姓甚名誰吧。”

黃宜凝臉紅了:“他叫衛懷瑾,好像祖籍南省。我原先一向以為南省人氏身形偏小,想不到竟有這般英偉的。”

聽說是出自南省的武科舉人,又姓衛,孟蓉蓉眨眨眼,她知道這人是誰了。

她壓抑不住心裏的得意,捂嘴一笑,道:“哎呀,原來是這個姓衛的呀,他去年冬天一進京城就急吼吼地托人向我提親呢,不過我爹娘沒瞧上他,直接回絕了,我也懶得去看,早知道就該去相看一眼的。”

黃宜凝一怔,心裏有點泛酸,起身道:“時辰不早了,我娘親說今日午間家中有客,叫我回去用飯呢,我就先走了。”

孟蓉蓉也不挽留,袅袅娜娜出來送她,一路安慰道:“我呢,也沒瞧上他,所以就沒答應他。凝兒若是覺得他好,不如叫你娘托人問問啊,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只要是好姻緣,男家女家誰先開口都無妨的,反正我肯定不會跟你争搶的。”

黃蓉蓉總感覺孟蓉蓉好像在暗戳戳地對自己炫耀什麽,細想卻又抓不住有什麽,只得勉強笑笑道:“多謝蓉蓉了,那我明日……不,後日再來看你吧。”

狀元游街一連三日,錯過了頭一日,今日就是最後一日了。

黃宜凝昨天從孟國公府上出來立刻重金定了醉仙居三樓的一個包間,怕馬車被堵在路上,今天更是早早地就在包房坐等。

時近正午了,外面忽然起了一陣騷動,有女子的尖呼和小孩兒的喊叫聲傳來。

來了,他來了。

黃宜凝激動地站起來,撫了撫鬓發,今日一定要好生看看他。

她剛走上外面沿街的陽臺,便看到孟蓉蓉一身盛裝斜倚在隔壁包間陽臺的美人靠上。

孟蓉蓉看見她來了,先是一怔,然後熱情地朝她招手笑:“凝兒也來吃飯啊,好巧。”

黃宜凝生硬地笑了一笑:“是好巧。”

本屆科考已經塵埃落定,哲昭皇帝在文華殿賜宴兩科主考官與一甲進士們,為的是彰顯皇家愛才惜能之心,亦是為了讓這些初次入仕的臣子們感受皇恩浩蕩。

一甲進士,民間俗稱狀元、榜眼、探花,文武二科共六人。

皇後這幾日身體不适,容顏憔悴,便委托孟貴妃代為參加。

孟貴妃因為玉華禁足被關得快要瘋了,便央求着皇帝叫玉華也出來見見世面,說不準這個孩子見着這些苦讀的學子們,就知道自己過去任性頑劣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以後便懂事了呢。

掌心掌背都是肉,皇帝多少都是心疼這個小女兒的,半推半就答應了,但是嚴令孟貴妃看緊了她,不可再生是非。

衛懷瑾和窦向民坐在一處,兩人一文一武,同為這一屆的魁首,但是今天文華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衛懷瑾吸引了。

他正當二十一歲的大好年紀,英武俊朗,眉眼漂亮出衆,襯得旁邊四十歲的文狀元像個透明人一樣,不得不說長得好看确實是占便宜的事情。

顧清晗和天瑜也來了,因為顧清晗身為皇家驸馬,又是三年前那屆科考的探花,故而皇帝特意将他們夫妻二人召了來。

有太監引着顧清晗和天瑜坐到了位置上。

衛懷瑾從天瑜進來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忍不住追随她,根本不由自己控制。

落在旁人眼裏,只當他在瞧顧清晗,畢竟早已有傳言說兩人神似,如今兩位美男齊聚一堂,大家不由暗嘆,确實有些相像,卻又不一樣,各有各的風骨,根本分不出伯仲高低。

顧清晗擡頭迎上衛懷瑾的目光,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頭。

衛懷瑾被顧清晗眼神裏的敵意刺了一下,他立刻意識到自己失态了,隔空拱手掩飾道:“小弟見過顧表兄。”

顧清晗淡淡地回了禮:“衛狀元不必客氣。”

衛懷瑾強迫自己把目光收了回來,他微微低着頭,眼觀鼻鼻觀心,告訴自己要冷靜,要耐心。

大家聽見這二人寒暄,才知道原來兩人是有親的,家中有未出閣女兒的大人們看向衛懷瑾的眼神裏便多了幾分熱切。

他能和顧爵爺有親,這說明什麽?說明家裏非富即貴啊!

如此年輕的狀元公,明日金殿授官就是正三品參将,若是還未婚,那真是,天賜的良婿。

外面有太監高聲叫道:“禦駕親臨,肅靜。”

群臣連忙離座跪下:“恭迎聖駕。”

哲昭皇帝到了首座,笑眯眯伸出雙手虛扶了一下:“衆位卿家平身,都坐吧。”

衆人起身各自回座位。

玉華等父皇母妃都坐好了,才小心翼翼上前打算坐在孟貴妃身側,她的眼無意從下面人群中掃過,恰好衛懷瑾坐直了身子在整理狀元冠服的袍袖。

便是在這一刻,她驚鴻一瞥看見了衛懷瑾的臉,頓時眼睛發直,踩到了自己肩上的臂帛,差點一個趔趄摔倒。

皇帝不悅地看了孟貴妃一眼,以往重大場合他總是擔心天瑜出纰漏,如今天瑜乖巧了,這個玉華是怎麽回事。

孟貴妃忙把玉華拽到了自己身後,小聲道:“不可冒冒失失的,今日不許說話。”

宴席開始了,今日這酒宴,其實是個變相的慶功宴,三年一度的會試圓滿結束,群臣心情愉悅,觥籌交錯間氣氛很快變得喧鬧熱烈。

皇帝舉杯與臣子同樂,飲完一杯酒後,他贊賞地看着衛懷瑾,對群臣道:“這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瞧着如今年輕人如此冒尖,朕真是不得不服老喽。”

衛懷瑾忙道:“皇上春秋鼎盛,學生不敢相提并論,自罰一杯。”

他揚起脖子,喉結微動,幹淨利落地将手中一杯酒滿飲了。

因為還未授官,他自稱學生極為妥帖,皇帝顯然很是欣賞,含笑問道:“衛狀元哪裏人士?”

“學生祖籍南省巫陽縣。”

這時候武科的主考官,兵部尚書應榮沉吟着道:“老臣怎麽記得衛狀元是順州府的舉子。”

衛懷瑾解釋道:“十七歲那年家父調任順州知府,舉家遷去,故而是在順州府參加的鄉試。”

皇帝靜靜地聽着,他覺得巫陽縣這個地名有些耳熟,看見坐在下首的天瑜之後,忽然想起來緣由,便笑道:“朕知道那個地方,朕曾去微服私訪去過隔壁的巫陰縣,是個山美水美人傑地靈的好地方。說起來,朕的天瑜公主便是從巫陽縣尋回的,于你算得上是同鄉。”

天瑜只是陪顧清晗來湊個數的,給皇帝老爹撐個場面而已,她進了文華殿便一眼認出坐在狀元位上的那個人,是前日跟自己的馬車剮蹭了的肇事者。

不知道怎麽回事,她從那時開始就一直頭暈暈的,胸口發悶,本身又對這個宴會沒什麽興致,所以一直低着頭發呆,現下聽見皇帝提到自己,就擡頭微笑着對衛懷瑾點點頭,算作打招呼。

天瑜并不知道,自己一個禮貌的笑容讓衛懷瑾心裏波濤翻湧。

她對他笑了。

自別後,多少個無眠的夜,他思而不得,只能嚴逼自己忘記她明媚的笑容,不去回憶她唇邊那兩朵盛滿甜蜜的淺淺梨渦。

明明是需要靠着燈燭照明的晚上,衛懷瑾卻突然覺得天地萬物都亮堂堂了。

他強忍着內心的激動,欠身拱手:“學生見過五公主殿下。”

孟貴妃的目光從天瑜和衛懷瑾身上掃過,她看到皇帝側着身子同兵部尚書熱切地說着什麽,她眼珠子轉了一圈,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臉上帶着十分好奇地溫柔模樣,接過皇帝的話頭問道:“不知道衛狀元以前是否見過咱們天瑜公主呢?”

衛懷瑾瞬間臉色驟變,他劇烈地咳嗽了幾聲,仿佛嗆到了酒,許久才艱難道:“學生雖然與五公主曾是同鄉,可惜當時年幼,後來随父親去其他地方任職多年,所以并不曾見過。”

天瑜好奇地看過來,她覺得這個年輕的狀元公面色漲紅,口氣不太自然地樣子,八成是嗆酒嗆狠了。

也難怪,剛才那麽大一杯酒,生灌了下去,這麽個喝法他不嗆着誰嗆着。

孟貴妃轉過臉又笑眯眯地問天瑜道:“本宮瞧着衛狀元如此風華奪目,真是令人過目不忘。本宮突然好奇,天瑜往日在街市……,嗯,民間的時候想必見過不少人,不知道有沒有見過衛狀元呢,像衛狀元這般的人中俊傑,若是見過一定是能記得的吧。”

天瑜一怔,為什麽話題又回到我身上了,她極快地反應了過來,這個狐貍精原來是在這兒等着我呢,這是打量着又想那賣肉的事情戳我的痛處讓我出醜吧。

衛懷瑾猛地擡頭看向孟貴妃,劍眉微挑。

顧清晗雖然面色如常,眸色卻是冷的,他擔心極了顧不上別的,一把抓過天瑜的手,在桌子底下緊緊地握着她,然後用極低的聲音道:“殿下,過去的事不是你的錯,你自食其力很了不起。”

天瑜突然被顧清晗握住了手吓了一跳,她覺得他的手心燙得像一塊燒紅的炭,她想把自己的手拽出來,無奈他手勁兒實大,她試了一下沒有成功。

擡頭發現不少人都因為孟貴妃的問題看着自己,天瑜臉紅了,當着衆人的面拉拉扯扯實在不雅,她只好由着顧清晗握着,臉上帶笑,心裏卻尴尬得要死,她微微朝顧清晗偏了頭,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你給我放手。”

習武之人眼尖,衛懷瑾注意到顧清晗的動作,他死死地盯着兩人桌子底下握在一起的手,心裏電閃雷鳴,醋海翻湧。

顧清晗聽見天瑜口氣不好,下意識地松開了手,擡眼正對上衛懷瑾的目光,他一怔,瞬間又捏緊了天瑜的手,小聲道:“殿下不許掀桌子!”

天瑜咬着後槽牙:“我對桌子沒有執念,你給我放手。”

顧清晗義正言辭地拒絕了:“臣不放!”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我的主角們總在擡頭低頭轉頭扭頭垂頭仰頭,為什麽他們的頭存在感這麽強,我感覺自己治好了主角團多年的頸椎病!

重點是七千字啊啊啊,土撥鼠尖叫,我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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