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先養只貓 ...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 四個人形禽獸架起現代社會的高科技, 圍坐在小圓桌旁邊開開心心涮火鍋吃。中間一個僞裝成小奶貓卻被撕破皮相的白虎慫蔫蔫被關在籠子裏, 吊在火鍋正上方被熱滾滾的水蒸氣熏着皮毛。

兩個小時以前，他在這一圈禽獸的嚴刑逼供中寧死不屈。結果看上去最溫和無害的卿喻向他伸手了溫暖的小手，小奶貓以為是自己毛絨的外表征服了他的內心，結果轉眼就落到了這種境地。

他道行還是太淺了, 看不清獸心嫌惡。小奶貓吞着饑餓的口水，忍受着潮濕滾燙的水蒸氣，在籠子裏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喵…”奶貓委委屈屈飄了個小奶音, 伸出帶肉墊的小爪子按在籠子細細的鋼絲上, 粉紅色的小爪子被壓出淺淺的痕跡。

小奶貓從沒有關上的小鐵門中探出頭，歪過腦袋, 黑溜溜的大眼睛無辜的望着禽獸們。

鳳澤用筷子戳了個甜玉米，刷着蘸料慢慢啃着，眼睛直勾勾望着試圖從鳥籠裏鑽出來的白虎, “你出來啊, 我不介意吃貓肉火鍋。”

“喵！”奶貓軟着嗓子又叫了一聲，連忙縮回腦袋鑽到籠子最角落。籠子正懸在火鍋上空, 火鍋熱騰騰打滾冒氣，要是失足摔下去肯定會被圈進鍋裏燙熟的。奶貓用軟軟的爪子抱着腦袋, 心裏再次詛咒起了想出來這個辦法的卿喻。

卿喻知道他的心思，聽到白虎的花式詛咒，依舊不動如山的坐在餐桌前吃肉，完美貫徹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原則。倒是決涯有些心疼, 不是心疼白虎，而是心疼新買的籠子。

那可是他為了讓小喜鵲高興，特地跑了三個花鳥市場才找到的鳥類豪宅。天知道為什麽連晞已經化為人形這麽久了，還喜歡偶爾住在籠子裏。

連晞尴尬的咳嗽一聲，總不能說是因為某個野獸每晚索求過度，他才總想往他夠不到的地方鑽吧。連晞清清嗓子，把目光投向蜷縮在籠子裏黯然傷神的毛團，把他說過的話整理起來問，“也就是說，你跟鳳雀之間結了同生共死的緣，但是他自幼受到母親的煞氣，心裏只有報仇雪恨扭曲了理智，對嗎？”

“喵…”奶貓無力的叫了聲。

“然後鳳雀跟你合謀，拼上了神元加害鳳澤，拔了他的翎羽讓鳳澤變成現在的樣子。結果由于鳳雀天生血統不純，沒辦法繼任上神之位，所以想要等你恢複過來奪走鳳澤和卿喻的神元…”連晞把他說的話大概總結一下，似乎得出了個結論，“那，你确實是幫兇啊。”

“對啊，要沒有白虎的神元當引，我怎麽會輸給鳳雀？”提起這件事，鳳澤就覺得生氣。現在誰都知道他被拔了毛，攢了幾千年的顏面丢的幹幹淨淨。

卿喻默默吃完一盤肉，抽出紙巾擦擦嘴，才總算把目光投到籠子裏已經放棄賣萌的千年小奶貓身上，“鳳雀血統不純，你應該有上神之格吧？”

白虎窩在籠子裏甩了下尾巴，弱弱的說，“我從來沒想過要當上神…”

這話鳳澤一個标點符號都不信，“你要是不想，為什麽要對鳳雀言聽計從呢？你應該有辦法幫他解除煞氣，在他動手之前阻止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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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奶貓被問得無言以對，蜷縮在窩裏把身體團成更小的一團。

“他說的應該是實話，”卿喻慢條斯理的說，“因為，當年龍鳳考慮繼任的時候，第一個想的是白虎。”

其餘幾位沒有聽過這種事，面上流露出不同程度的震驚。卿喻把籠子摘下來，從裏面托着白虎軟軟的肚子把他拿出來，放在膝蓋上撸了兩把毛。

白虎資歷大概能跟孔雀同級，不比龍鳳淺多少，按理來說應該是啊神籍中地位最高的一層。但龍鳳在位的時候，他很少出現在神界。神界上下都以為白虎淡薄，不喜歡受到拘束。現在想起來，他應該在那時候就開始接觸鳳雀了。

“他還是獸形的時候，我就跟他結了生死之緣，此生只能依附與他而生，不可違抗鳳雀的任何意志。”奶貓趴在卿喻膝蓋上，任他把身上的毛撸掉一層又一層。白虎回憶起往事，只覺得一路走來盡是辛酸，“我和他跟你們不同，并非因為感情而産生羁絆，更多是宿命裏的劫難。”

連晞聽得有些懵懂，但想起自己跟決涯，又似乎懂了點。決涯越聽越覺得後怕，恨不得堵上連晞的耳朵，生怕他回想起什麽不好的結論。

鳳澤總算啃完玉米，用油乎乎的手在白虎身上捏了兩把，滿足的把油污都抹在他雪白的毛上。

白虎：……

我的毛真是多災多難。

鳳澤問，“他還沒有化形的時候，應該意識非常稀薄，你到底怎麽跟他産生宿命的？”

白虎擡頭，悠悠看了眼他眉心裏純粹的鳳紋，那是鳳雀奢望已久的東西，“這事情要從他母親孔雀說起。孔雀作為禽類，實際上非常不願意服從鳳凰的掌控，她想要成為百鳥之王，身居上神之尊。但她連神格都很難修行，自知根本無法具備鳳凰的資質。于是孔雀想了個辦法，想讓子嗣繼承他的願望。”

“這跟現代人類的觀念有點像。”決涯跟人類接觸久了，類似的事情遇到的太多，“自己飛不起來，就下個蛋，指望蛋來飛。”

這個比喻過于貼切，貼切的白虎居然不知道如何反駁，甚至在一瞬間覺得丈母娘真是蠢。

他勉強找到剛才的思路，喵了一聲縮起尾巴繼續往下說，“孔雀想盡方法跟鳳結合，從鳳的心頭血換來至臻的神鳳血脈生下鳳雀。但鳳的血跟孔雀的血在鳳雀體內産生了沖突，他生出來後神力很長時間出于失控的狀态，随時都會死于自身神力的反噬。恰好當時我遇到劫難，體內的神力幾乎被掏空。孔雀找到我，說要把鳳雀的神力渡到我身上，就這樣我們結下了緣。”

他們做的确實是生死結緣的辦法，鳳澤和卿喻做過相同的事，自然知道那樣的行為到底意味什麽。往後同生共死，宿命相絆。可當時他們心意相同，即使沒有結緣，也全心全意惦記着對方。

如果是強行結緣…

大概就是折磨了。

小奶貓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之後，孔雀就把鳳雀留給我收養。剛開始他的靈體十分脆弱，一不小心就會有染上煞氣。後來我用自己的靈力幫他驅趕煞氣，結果煞氣就進入我的體內。”

鳳澤聽得一驚，眼前又浮現出來當年匾額被遮擋住的掌生殿。

“煞氣是孔雀布下的，她用鳳雀作為載體，引到我的身上來。”白虎回憶起這段時，敘述的聲音非常平靜，只是埋在卿喻膝蓋上的爪子微微縮了下，“因為這些事，我當初非常不待見鳳雀，卻又不能讓他死，還必須照顧撫養他。養了些日子，鳳雀慢慢長大，變成人形。最開始他跟孔雀完全不像，純粹而天真。”

決涯轉過頭望着身邊的連晞，悄悄勾住他的手指，總覺得奶貓的下一句應該是我慢慢就喜歡上他的了。

“…我慢慢就喜歡上他了。”白虎頓了頓，黑溜溜的眼睛瞥向對面暗自茍且的禽獸，覺得有些心酸。要是他跟鳳雀正常走過來，現在大概也是那副樣子，“他很乖巧，事事順着我。但好景不長，龍鳳辭名，由你們倆晉位，孔雀覺得時機已經成熟，就來找到了鳳雀，催動他體內鳳的心頭血布下煞。”

連晞是個安分的鵲妖，能夠見到鳳凰已經是不可思議的是，沒想到能聽到這麽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原來上神身邊也會有潛伏的危險，連晞想着，不自覺的攥緊決涯的手。

“後來鳳雀就變了，一心只想擠下鳳澤成為上神，仿佛是被孔雀附體了。”小奶貓說到這裏，語調裏慢慢都是哀傷，仿佛又回到鳳雀突然變化的那段時間。

空氣裏微妙的沉默了一會，兩組成雙成對的現充齊齊望着卿喻膝蓋上的小奶貓。

過了有三分鐘左右，鳳澤才悠悠嘆了口氣，“你即使想用這種方式給他洗白，我也不會接受。”

“我知道，”小奶貓細聲細氣的說，少年的聲音裏透着些祈求的意思，“我這次跑出來，是專程找你們的。現在，可能只有你們能救鳳雀了。”

“為什麽要救。”卿喻有一下沒一下摸着他的毛，說話的語氣極其平淡，沒放什麽心思，“他成為上神，如願以償，應該是好事。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向着他希望的方向發展，他應該高興。”

鳳澤想了想，跟着附和，“對啊，只要他不來找我，我可以不去找他的麻煩。”

“不是這樣的，鳳雀以前是個單純的孩子，他從來沒有當上神的野心。現在他的所作所為，都是孔雀留下的煞氣作祟。如果真的讓他如願，孔雀的煞氣會侵占他的身體。”白虎一下子着急起來，語氣都加快了好多倍。頓了頓，他又輕聲補充一句，“他就沒辦法回來了。”

周圍又陷入了沉默，只有火鍋咕嘟咕嘟的聲音響個不停。卿喻提着後頸把奶貓拎起來，垂着眼看向旁邊，“你怎麽想？”

鳳澤嫌棄的看了眼白虎，覺得他身上的毛實在礙事。這個節骨眼上，白虎變成奶貓過來找他，實在太過蹊跷，他的話也不能全信。鳳澤猶豫了會，才回答——

“先養只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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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兩更白天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