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恢複記憶(N+1)
向知也再回到家裏已經是一個小時過後了。
他走到客廳, 發現沙發上沒有舒淼的身影。屋子裏的燈都熄着, 他突然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放慢腳步上樓走到卧室裏。
床上有個隐約的身影——這讓他松了一口氣。舒淼穿着柔軟的睡衣,睫毛有些濕潤。他走過去,輕輕幫他掖了掖被角。向知也去洗了個澡, 又換了一身睡衣,把身上的酒氣沖得幹幹淨淨。
他不想吵到舒淼, 輕手輕腳地翻身上了床。看到身邊人的背影像一只脆弱的蝴蝶,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将他虛虛圈在懷裏。
“你不要碰我。”
舒淼沒有睡着, 但也沒有回頭,維持着一個背對着他的姿勢。他的語氣很倔, 聲音卻有點顫抖。
向知也沒把手放開,反而收緊了一些:“淼淼。”
“不要喊我的名字。”舒淼把放在他腰間的手拿掉,說出的話帶着點鼻音,“不要碰我。我不喜歡你身上的味道。”
向知也嘆了一口氣, 決定好好和他談一談, 他坐起來把床頭燈打開:“這件事是我不對, 我不應該瞞着你, 對不起。你不要生氣。”
舒淼也坐起來,沒有看他, 低頭揉了揉眼睛。他沉默了一會兒, 問道:“如果我今天不給你打電話,你還要瞞我多久?”
向知也想說自己本來就打算和他坦白的,又覺得這種解釋很無力, 就沒說話。舒淼突然擡頭看他,眼睛裏的光黯了一些,他問:“你是不是很後悔和我訂婚?”
向知也皺了皺眉。
“你怎麽會那麽想?”
“我從來沒有後悔過和你訂婚。”
舒淼看着他,像木偶似的點點頭:“如果你後悔了,我們分開也可以。反正,反正......”
他「反正」不下去了。他很讨厭做別人的替身,也很讨厭自己男朋友心裏裝着別的人。與其這樣,還不如分開,分開了他還能當個有名有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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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分開。”向知也抱着他,又怕碰到他的肚子,就和他臉貼着臉,“是我的不對,以後不會這樣了。”
舒淼沒說話,自顧自躺下睡了。
後來一連小半個月,舒淼都比往常沉默了許多,也不怎麽喜歡和向知也撒嬌或者開玩笑了。向知也心裏難受又自責,每天只好抱着他哄着,變着花樣給舒淼做好吃的。
這一天傍晚,向知也又接到了溫闌的電話。他正和舒淼吃着飯,看了來電顯示一眼,按掉了。沒過一會兒,電話又打了進來。
舒淼仿佛沒聽到一樣,專注地喝着面前的那碗湯。向知也猶豫了半晌,還是接了起來。沒過十幾秒,他低聲地應了幾句,便挂掉了電話。
“我出去一趟。”向知也沖舒淼道,又補充了一句,“溫闌在醫院做個小手術,需要簽字。”
舒淼把碗放下看着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可以不去嗎?”
“醫生說要盡快,手術有點急。”向知也伸手握住了舒淼的手,“我一會兒就回來。”
舒淼把手抽了出來:“他沒有別的朋友了嗎?”
“他父母不在了,我算是他最熟的朋友。”
舒淼突然感到有點不解,又很心痛。他不想變成個什麽撒潑打滾的潑婦,只好努力平複心情,跟他道:“你總是這樣,我會很疲憊。”
“重新考慮一下我們之間的關系吧,向知也。”
向知也心裏也有點煩躁——他不想再去管溫闌這些事,可又不得不管。又聽到舒淼說什麽重新考慮關系,心裏的焦躁感更甚:“你不要鬧了,好不好?”
舒淼看着他,笑了笑。
“你覺得我這是在鬧?”
他疲倦地倚在椅背上,洩了一口氣:“算了,你去吧。”
向知也拿起車鑰匙出了門。
這次他幾乎是飛一樣開車到了醫院,簽了字之後,給溫闌發了一條消息,說以後最好不要再見面了——方才舒淼的表情像一盞将滅未滅的燈,讓他心有餘悸。
将斷不斷,必受其亂。向知也知道是自己做的不對,讓舒淼沒有了安全感——看到舒淼難過的樣子,他的心要痛死了,如今只想回家好好安慰安慰他。
他飛也似的回到了家,心裏不安的感覺比上一次來的更加強烈。他想要告訴舒淼,他以後不會再和溫闌有瓜葛了,他不會再讓他難過,不會讓他眼睛裏的光熄滅。
向知也快步走到門口打開門,看到房間裏空無一人。
他掏出手機給舒淼打了電話,對方沒有關機,響了幾聲之後電話被接了起來。向知也有點心慌,問他:“淼淼,你去哪裏了?”
“我出來散散心,屋子裏太悶了。”舒淼的聲音有些輕,像一縷快要被吹散的煙。
“你在哪裏?我去找你,外面天氣有點冷......”
“向知也。”舒淼打斷他的話,“我們不然還是分開吧。”
“你總是這樣,心裏裝着別人,我很難過。”
舒淼又重複了一遍,像是在通知他,又像是說給自己聽:“我們還是分開吧。”
“你在說什麽?舒淼你現在在哪裏?我去找你。”向知也徹底慌亂起來,“我去接你回家。”
“不用了,我不想回去。我們各自冷靜一下。”舒淼拒絕了他的提議。
向知也急道:“你告訴我你在哪裏!”
“我不想回去!”
“我不想回去,我不想不開心,可以嗎?”舒淼越說越難過,到最後隐隐有了哭腔。
“好,好。你不要不開心。淼淼,我不去找你了。”向知也的聲音透過手機傳來,有些失真,“你不要不開心。”
舒淼挂了電話,躺在酒店的床上,眼睛有些酸脹。他在想,或許一開始答應向知也的求婚就是錯誤的,不,一開始在知道向知也以前喜歡的人和他長得很像之後,他就應該斷了彼此的聯系。
如果這樣,他也不會現在這麽難過。
他不應該和向知也走那麽近,不應該那天晚上給向知也發消息,不應該故意灌醉自己去赴向知也的約。
他更不應該喜歡向知也。
再和向知也繼續下去,只會讓他越來越痛苦,讓他嫉妒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從而變得扭曲起來。現在他不是舒家的孩子了,看杜雪梅和舒慶國的樣子,估計也不想怎麽接納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人。
想到過往的種種,想到自己一而再的心碎,向知也兩次拒絕了他伸過來的手。舒淼難過地閉上了眼睛,蜷起身子,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他想分手,不是一怒之下的氣話,而是真的不确定,向知也會在溫闌和他之間選擇誰。
轉天舒淼迷迷糊糊地睡到了中午,被自己的手機鈴聲吵醒,是向知也打來的。
“淼淼,你氣消了沒有?”向知也聲音有點低啞的,不複往日的沉穩,“我去接你回來吧。”
舒淼緩了緩,也啞着嗓子:“我們還是都冷靜一下,先不要見面了。”
“淼淼!你還懷着寶寶,不要亂跑。”
舒淼知道他是在關心自己,說出來的話偏偏沒好氣:“你只關心寶寶?”
“舒淼,你想鬧,回來怎麽鬧都行。”向知也的聲音越來越冷。
舒淼最煩向知也說「鬧」,還沒聽他說完便把電話挂掉了。他此時憤怒交加着難過,腦子裏想的全是怎麽才能逃開,怎麽才能不再一次看到向知也抛下他奔向溫闌。
他想來想去,想到眼圈紅紅,也沒想到什麽答案。
無數的事實和可能性都在告訴他,此題無解。
舒淼長嘆了一口氣,覺得很疲憊。他想逃離,想要快點離開這個地方,否則他簡直難以呼吸。他不想怨恨任何人,但他不能保證再這樣下去,自己會不會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一個脆弱又敏感,甚至心裏充滿怨怼的人。
絕不能這樣。
出于自救的本能,他決定逃離這裏。
舒淼給杜雪梅打了一通電話。作為他曾經的親人,他憑借心裏最後一點信任,請杜雪梅幫他一些小忙。
又過了一個禮拜——這一周向知也給舒淼打的電話全都被挂斷了,他動用了各種關系去找舒淼的蹤影,都沒有他的消息。舒淼早就想到他會用各種方法找到自己,又用了自己朋友的身份證辦入住,躲過了他的尋找。
又過了三天,舒淼和舒慶國杜雪梅一同出現在了機場。
他打算去國外待産。如今已經到了冬天,國內的空氣污染有些嚴重,他怕影響到孩子,最主要的是,他要和向知也分開各自冷靜一段時間再回來。
他把自己的想法和杜雪梅說了。舒淼卡裏的錢不多,還是要靠舒家,才能在國外找到高級的私立醫院。杜雪梅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答應了。
到了機場,舒淼又接到了向知也打來的電話。這次他沒有挂斷,而是順手接了起來。
“淼淼,你到底在哪裏?你回來好嗎?有什麽事我們好好說。”
“我在機場。”
“你去機場幹什麽?”向知也驚怒的聲音通過手機傳過來,“舒淼,你要去哪裏?”
“出去散散心。”
“你在機場呆着別動,我去接你。”分明是請求的語氣,向知也卻說的很強硬,“你等我去接你。”
舒淼有種怎麽也逃不掉的恐懼,又害怕回到以前哭着入睡的狀态:“你不要來!你不要來,讓我走吧。”
他過了安檢,不安地等待着航班起飛,猶如後面有一只巨大的猛獸追在他後面。過了不到半小時,他又接到了向知也的電話,他決定好好把事情說清楚。
“你讓......”
沒等他說完,就聽到向知也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聽起來十分虛弱:“淼淼!淼淼,你不要走......”
杜雪梅在他旁邊站着,知道又是向知也給他打來的電話,看到舒淼猶豫不決的樣子,她把電話拿過來關上了。
“國外的醫院都已經訂好了,你這樣猶猶豫豫的。”杜雪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更何況國外的空氣和環境多好呀,你就安心在國外待産吧。”
“又不是不回來了,等把孩子生下來,再回來也不遲。”
舒淼此時心亂如麻,聽了杜雪梅的話,點了點頭。
到了英國之後三個多月,舒淼被推進了手術室。他換了一張英國的手機卡,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的近況,這次只有杜雪梅一個人過來探望他。
他因為時常頭痛而檢查過幾次身體,醫生說他有點産前抑郁,再加上他的身體構造和一般的男性不同,所以生産的風險也比其他人大一些。
舒淼從來沒想過抑郁這個詞會和自己有什麽關系。
打了麻醉針之後,他很快地陷入了一個昏迷的狀态,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他感到了一絲久違的安寧。
如果一直這麽沉睡下去也好。
作者有話要說: 恢複記憶的最後一part結束啦!
是向知也「當斷不斷 反受其亂」的自食苦果的憨憨故事
和舒淼一心不想變成一個只會嫉妒和患得患失而想要逃離的故事。
這幾章敘事的內容會比較多,所以有很多細枝末節的感情描寫沒有鋪陳開來,大家可以腦補一下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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