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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寧宮可以算是這後宮裏最熱鬧、也最奢華的宮殿,雖然徐太後平日主張節儉,嚴令後宮不準鋪張浪費,奈何當今皇上最重禮儀孝道,但凡得了什麽稀奇貴重的玩意兒,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這慈寧宮的太後,久而久之,這份孝道幾乎讓天下人都忘卻了,其實當今天子并非徐太後所出。
徐太後看着方才皇帝命人新送來的幾匹浡泥國新上貢的料子,滿意的點了點頭,“這花色未免太鮮亮了點,哀家是用不上了,你們幾個看看,若是喜歡就拿去,不要跟我這老太婆客氣。”
徐太後坐在上手的紅木雕花圍椅上,眸光只淡淡掃了一眼那太監送進來的布匹,便無甚興致的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眼神掃過下首端坐的幾位宮妃。
“太後正值鼎盛年華,是要穿的喜慶一些才好,這也是皇上的一片心意。”張貴妃眼神掃過方才太監奉上的那幾匹面料,神色中已帶着幾分刻意壓制的豔羨。
這金羽綢做工精湛,據說每一匹布料裏面,都鑲嵌着無數根幾不可觸的金絲,與面料一同織就,只輕輕一晃,便如漫天霞光一樣徇麗多彩,偏偏又如羽毛一般輕盈細膩,聽說只這樣一匹布,就要花費至少十個頂尖織工兩年不眠不休的工時,就算是浡泥國的國王也輕易舍不得用,只把它當成貢品,進貢大周,即便如此,每年進貢的數量,也不過十餘匹,看方才那太監手上所奉,聖上竟是把今年所有進貢而來的金羽綢全送到了這慈寧宮裏來了。
徐太後自是捕捉到張貴妃眼中的那一絲羨慕,皇帝能幾十年如一日的這麽做,讓她這個太後當的如此舒坦,确實也是技術活。她淡淡的呼了一口氣,帶着幾分喟嘆:“什麽鼎盛年華,不過就是吃喝混死的年紀罷了,不是我說,就連你們,也撐不起這料子咯。”
張貴妃面上一紅,卻不好反駁,神色帶着幾分恭謙。
坐在一旁的呂昭儀心無城府,但任何美的東西,總能吸引愛美人的眼光,她端坐在一旁,腹部隆起,看樣子已有七八個月光景,臉上的妝容卻精致如常,只微微一笑,便豔光四射,洋溢着年輕自信的笑容,在這一堆三十七八的老女人面前,她堅信自己是徐太後口中所說的,能撐起這料子的人。她正想開口接話,冷不防有人先打斷了她。
“這金羽綢雖然華麗,卻并非人都可享用,也只有太後娘娘這份尊貴,才配的上這份巧奪天工的榮耀了。”皇帝送來的東西,那便不僅僅只是東西,而是一種榮耀,沈貴妃審時度勢,看清了這份榮耀,所以……這金羽綢再美,在她不能駕馭這份榮耀之前,她也只能遠遠的觀瞻。
徐太後的臉上泛起一絲隐晦笑意,她眸光一轉,看見呂昭儀方才明麗的笑臉上多了幾份頹然的神色,這個丫頭,還是太嫩了點,徐太後壓下這個話題,轉而問沈貴妃:“聽說青墨下了帖子請柴小姐七日後西山賞雪,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沈貴妃眉目微舒,仿佛并不對太後如何知道此事而好奇,只恭敬回道:“前日初雪的時候,逸王和福王曾進宮來,青墨向來愛玩,便提議踏雪尋梅,只是這幾日梅花尚未綻放,初雪又化的快,索性欽天監說,七日之後帝都還會有一場大雪。”
“嗯。”徐太後點點頭,看不出半點情緒,想了想道:“既然青墨喜歡,那就去玩玩吧,年輕人總要多互相走動走動才好,那柴小姐初來京城,你們也要多照應才是。”
“正是。”沈貴妃溫婉一笑:“臣妾也是這麽想,所以青墨提起,臣妾便應了。”
“都請了些什麽人?”徐太後不瘟不火問道。
“這……臣妾倒是沒有細問,太後若是想知道,臣妾這就命人傳青墨來回話。”沈貴妃帶着幾分為難,樣子不像騙人。
徐太後只拂拂手,笑着道:“罷了,天怪冷的,不必讓她特意跑這一趟,既是年輕人的聚會,那哀家做主,把平安侯家的世子和呂丞相家的小少爺一起都請了去吧,多幾個人總熱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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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貴妃見徐太後提到自己姐夫家的孩子,不由興高采烈了起來,應聲點頭:“太後娘娘說的是,年輕人總能玩到一起去的。”她那個侄兒對趙青墨一見鐘情,幾次都腆着臉來向她求情,但張貴妃素來不受今上寵愛,雖然同是貴妃的分位,和沈貴妃畢竟雲泥之別,兩人又是對頭,怎麽可能開這個口。
“臣妾謹遵太後娘娘懿旨。”沈貴妃也在笑,她笑的溫婉動人,眉目如畫,仿佛連瞳眸中也透出笑意來,能将這種假笑聯到這種爐火純青的地步,是她能在這後宮長盛不衰的秘訣。
她的眉梢一掃,瞟見身邊坐着的張貴妃,這個傻女人居然現在還沒有明白,她的侄兒不過是一個陪襯罷了,太後娘娘真正要請的,不過是那個已與柴倩有了婚約的呂小少爺。
表面一團和氣、風平浪靜的場景下,是暗流湧動、各懷心事的心智揣摩,徐太後早已應付的有些累了,待一衆人散去,只留呂昭儀在身旁的時候,她已讓宮人搬了貴妃軟榻過來,暖閣裏四季如春,幾盆海棠正含苞欲放,徐太後神态松懈下來之後,顯出幾分花甲年華的老态來。
“去把呂琰喊進來,哀家有幾句話要好好交代一下,省的到時候他弄巧成拙。”
“是,姨母。”呂昭儀嬌滴滴的點頭,嘴角勾起淺淺笑意,“張貴妃還真以為姨母要請她那侄兒呢,看把他給高興的。”
“有些人雖然不聰明,但還是很讓人放心的。”徐太後不願多說,“坐了那麽久,你也累了,回去吧。”
承乾宮內,趙青墨白嫩的臉頰上還挂着兩道淚痕,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着,一旁的程嬷嬷正憂心忡忡的看着一坐一跪的兩個女子,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公主就不要跟娘娘生氣了,娘娘在大,也大不過太後,這是太後娘娘的旨意。”
“讓那姓呂的來也就算了,為什麽要帶上那個李岐,長得又醜又自以為是,以為有一個姨母在宮裏當貴妃了不起死了,賊眉鼠眼、肥頭豬腦,要多惡心有多惡心,他一來,人都被她惡心走了。”趙青墨長的頗似沈貴妃,容貌俏麗秀美,在皇上的幾位公主之中,也是佼佼者,又将到适婚的年齡,自然有不少侯門公府想攀這門親戚,好死不死的,這平安侯府也有這心思,雖然還沒當面提過,但私下裏卻已有了不少傳聞。
沈貴妃不是不知道女兒的怨言,只是……很多事情她也無能為力,只能壓下了怒火,親自走上前把自己的寶貝女兒給扶起來,摟在懷中柔聲道:“你就當他是個木樁,不要理他便罷了,他也不過就是去做陪襯的,你只同你三哥還有你表哥玩就好了。”
趙青墨不太認同的撇撇嘴,依舊帶着幾分倔強,她哪裏能揣摩到不過是一場簡簡單單的聚會,卻能牽扯出這麽多讓她完全都無法想象的暗流。
當日的下午,後宮來了四個人。
前兩個是被徐太後傳召進宮的呂琰和她的母親呂夫人,第三個是張貴妃的兒子厲王,而第四個,則是信義侯的夫人,沈貴妃的姐姐沈氏。
呂昭儀國色天香,如今可算是寵冠後宮,她的弟弟自然也不是遜色的,作為男子,呂琰的容貌還是看得過眼的,雖然沒有幾位皇子那般有股天生逼人的貴氣,但重在他是書香門第出身,不說話的時候,身上帶着一股書卷氣息,幾乎可以将他那股纨绔之氣蓋住。
此時他正低着頭,安安分分的聽太後娘娘聆訊。
“你到時候也不用刻意去讨好她,她初來京城,禮數上還未周全,哀家已經派許嬷嬷出宮教授去了。你只要以禮相待、循規蹈矩的見上一面就行了。”
“是。”呂琰諾諾。
“依臣妾看,何必多此一舉,這婚事早已是鐵板釘釘的事情……”呂夫人顯然對自己的兒子很沒信心,很怕沒過門的媳婦被他兒子給吓跑了。
“你以為柴家的女兒沒人要嗎?”徐太後冷哼一聲,看了眼坐下的妹妹,她這些年順風順水,越發心寬體胖,連心思也粗大了起來,竟只把這事只當做她呂家娶媳婦一樣簡單,簡直!簡直氣的自己心口疼。
徐太後捂着發脹的心口,懶得再開口,一旁的呂昭儀這才緩緩開口道:“母親就算不為琰兒考慮,也要為我腹中的外孫考慮考慮吧。”她款款而言,“弟弟這些年在京中的名聲你也清楚,若是他不在場,難保那些人怎麽編派他,柴家又不是吃素的,若真鬧了起來,豈不是難看的很,不若先讓弟弟和這柴小姐見一面,兩人彼此有個印象,以後柴家也不能說是我們欺瞞了他們。”
呂琰摸摸鼻子,放佛她們所說的事情,完全和自己無關,一臉無所謂的甩甩袖子,呂夫人見狀,便氣不打一處來道:“都是你這小畜生,這麽大了都白活了,今兒回去就把你房裏那些莺莺燕燕全打發了,誰要不肯走,亂棍打死!”
呂琰一看她娘發飙了,忙卑躬屈膝的縮起脖子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兒子都二十二了,還沒個繼承香火的,我……我這是在盡孝!”
呂夫人一聽,更是一頭火,也顧不得儀容,跑上前就給呂琰一巴掌:“當年你爺爺沒走的時候,你是怎麽說的,好男兒理當先立業後成家,沒有一番功名,談何娶妻生子,你現在倒好,反咬一口,你……你!”
呂夫人氣的說不出話來,只咬着牙蹦出兩個字來:“逆子!”說着竟是要拳打腳踢起來,徐太後一看情況不妙,忙喊了一旁的老嬷嬷上前攔住了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也不用打他,實在不行,大不了豁出了哀家這張老臉,下一道懿旨賜婚罷了。”
呂琰被呂夫人一巴掌打出三尺遠,躲在角落裏不敢啃聲,那邊呂昭儀到底姐弟情深,有些不忍,拖着大肚皮走到他身邊,安慰道:“弟弟,這麽多年你玩也玩夠了,鬧也鬧夠了,哪家的少爺不娶親的?你若是不中意這柴小姐,等大婚之後,熬個一兩年,姐姐給你做主,你看上了誰,不管是官家小姐還是青樓名妓,都給你送去,好不好?”
呂琰擡起桃花眼看看自家姐姐,才進宮不過兩年,也已修煉的如此功力,還當他是三歲孩子一樣哄嗎?呂琰似乎很想看看她們驚愕的表情,于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開口:“我若是喜歡南風館裏的小倌兒,姐姐也能給我弄來嗎?”
呂昭儀一個愣怔,冷不防覺得似乎府中的胎兒狠狠的踢了自己一腳,忙捂着肚子道:“哎喲……哎喲……”
呂琰笑得更肆無忌憚:“看來小侄兒跟我也有同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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