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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柴倩都沒有回答他的話,她想從他的身上看見自己所假想的一半死意,卻發現他就像是萬丈光芒中的赤金麒麟,奪目到幾乎讓人無法直視,這樣的他讓人太過震驚。柴倩甚至覺得自己在他面前是卑微的,恍若泥潭一樣。
他雖然替兄從軍游刃有餘,殺敵兇悍令犬賊聞風喪膽,但內心深處,當她每次看見那一匣子糖蓮子的時候,就會脆弱到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
“好像是有一點。”柴倩尴尬的笑笑,從階下走上來,她看見趙青舒的左手下面的一個木幾上,放着一盤如朱玉一般泛着溫潤光澤糖蓮子!
她的腳步猛然一滞,眉梢幾近扭曲,巨大的痛苦在心口泛開,仿佛穿心一箭,讓她痛得幾乎喘不過氣。
“你……也很喜歡吃糖蓮子嗎?”趙青舒感覺到她的異樣,小心試探。
柴倩深呼吸重新站直了身子,後背挺的筆直,眉宇中一抹郁色散開,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沉醉于她獨自一人的世界,很小聲的說:“我哥哥小時候很喜歡吃。”
趙青舒蹙眉:“是糖蓮子讓你想起了你哥哥?”他眉宇輕擡,對空喊了一聲:“承影,把糖蓮子拿走。”
瞬間一道黑影晃入亭中,恭敬的俯首跪叩,然後小心翼翼的将那一盤糖蓮子端走,幾步之外,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柴倩後背傳來絲絲寒意,方才那家夥的身法極快,且又躲在暗處,若是動起手來,只怕自己未必是他的對手,她再低頭看趙青舒的時候,便越發多了幾分好感。
“承影是父皇送給我的影衛,我不良于行,很多事情不太方便,承影幫了我很大忙。”他說這話的時候,眸中沒有半點怨天尤人的感慨,仿佛只是在敘述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而他之所以願意跟柴倩多說幾句的原因,也只是因為他并沒有從柴倩的眼中,看見別人對他慣有的同情、惋惜和憐憫。
瘸了十幾年,他早已學會做一個正常人了,根本不需要那些。
柴倩倒不是天生的面冷心硬,不過是看慣了沙場征戰,瘸腿斷手早已是家常便飯,與其廢心思去同情那些人,不如化悲痛為力量,再戰場上英勇殺敵,将犬賊打回老家,早些結束邊關的征戰。
“逸王今日怎麽有雅興進宮。”見氣氛越來越融洽,柴倩便開始套近乎了,他知道這位逸王雖然深的今上寵愛,卻早在十六歲時就在宮外有了府邸,是以今日定然是特意進宮。
趙青舒淺笑:“聽說大周第一悍婦要進宮,特來觀瞻。”
經過前日那事情,柴倩一腳差點兒把呂小少爺踩廢的事情早已被傳的朝野盡知,柴二爺也越發覺得老臉丢不起,索性天天都改成做轎子上朝,以免去衆路人指指點點的尴尬。柴老太君也表示,老二年紀大了,還是做轎子穩當些,孔氏吓得每月十五雷打不動的進香活動都取消了,害的一幫愛好八卦的貴婦太太們都撲了個空。柴敏一連收到幾分帖子,都邀她和柴倩出去走動走動,被孔氏攔截後一一退回,暫且不提。
“逸王殿下想要見臣女,臣女自當親自去逸王府拜訪,如今讓殿下親自進宮跑一趟,倒是柴倩的不是。”當過兵的人臉皮都很厚,即使以前柴倩臉皮很薄,這幾年訓練下來,也絕對能趕上這紫禁城的城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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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青舒不由被她逗樂了,笑着搖頭,伸出他那纖長細瘦的手指比了比道:“這麽厚。”
“什麽?”柴倩不解問。
趙青舒沉默半刻,憋着笑道:“柴小姐的臉皮。”
柴倩無端覺得臉頰*辣的,隐隐透出一些緋紅,趙青舒又道:“不過,據我所知,再厚的臉皮也抵不過呂夫人以淚洗面的功力,不知永壽宮一戰,你們誰占了頭籌?”
柴倩輕撫額頭,苦笑:“戰事膠着,難分勝負,希望呂小爺鐵頭功能另辟蹊徑,旗開得勝,目前還在觀望中。”
“柴小姐不想嫁嗎?”趙青舒眉梢一挑,斜斜睨着柴倩。
“父親年邁,家兄亡故,幼弟羸弱,柴倩不想為一己之私,棄柴家于不顧,等我擺平了這些事,自會重回宛城,替兄從軍,為大周鎮守邊關。”她一字一句的開口說道,宛如這世上最動人的誓言。
趙青舒覺得,自己這顆久未激憤過的心頭仿佛有一股暖流湧過,讓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左腿的膝蓋,他踏下輪椅,支起琴案,瘦削的脊背拉的筆直,兩道目光在空氣中彙聚在一處,彼此都呼吸一滞。
“他日若柴小姐如願,本王願在帝都的鳳凰樓為小姐掃榻踐行!”他聲音清越,擲地有聲,直撞柴倩的耳膜。
“好,那本小姐先記上了殿下的這頓好酒,定不負所望。”餘晖拉出兩道颀長的身影,趙青舒緩緩落座,指尖撫過五弦,柴倩靠着亭沿而坐,姿态潇灑寫意,微微勾起薄唇道:“若是真有那一日,殿下為臣女奏一曲《平沙落雁》可好?”
趙青舒展眉一笑,如春歸大地,萬物複蘇:“一言為定。”
很多年之後,當說書人說起這一段的時候,總會添上這麽一句,将軍年少行武,不谙琴藝,殿下一曲《鳳求凰》驚遍鳳凰樓四座,唯将軍一人悠然抿茶,不為所動。
柴倩從皇宮出來,已是申時三刻,柴老太君在馬車上已等的上蹿下跳,差點兒就要抄起龍頭拐,再次殺入皇宮将柴倩給找出來。
承乾宮裏,沈貴妃意态悠閑的靠着美人榻,聽一旁宮女說起從永壽宮的事情,那宮女也是一個極懂得讨巧邀功之人,只把呂夫人那副無賴、恸哭、抱怨的嘴臉做的七八分相似,引的沈貴妃捂着笑痛的肚子,直不起腰來。
花嬷嬷也上趕着說了幾句奉承的話,又将趙青舒這幾日的飲食起居,出入應酬都一并告知了沈貴妃,慢悠悠道:“前日的風寒已經好了許多,奴婢原也勸他今日不必進宮,可他不肯聽,非要進宮來給娘娘請安,奴婢看着,這大皇子對娘娘那是真心孝順的,娘娘這些年的苦心,也總算沒有白費,恭孝皇後去了,他雖然是嫡長子,可畢竟和那位置沒有了緣分,以後還不得靠着福王。”
沈貴妃聽她說的露骨,生恐不妥,只緩緩搖了搖頭,又問方才那個從永壽宮回來的宮女道:“你可見過那柴小姐了,是什麽樣的人兒?”
那宮女颔首抿唇想了半刻,想起那松柏樹上的雪滑落到頸項那種涼涼的滋味,又想起柴倩扭頭嘴角帶着的那種恣意戲谑的笑,好像是一早就料到她們會有這麽狼狽的一瞬,不禁紅了臉頰,小聲道:“柴小姐是一個很不拘小節的姑娘,但看樣子,便覺得定然是性格爽朗,愛憎分明的人,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被她看一眼,總覺得心裏七上八下的。”
這段看似有點無厘頭的話語,在沈貴妃的耳中過濾之後,便多了幾分作用,她從榻上起身,在鋪着毛氈的地板上來回踱步,這宮裏能像永壽宮一樣在冬日鋪上厚厚的羊毛氈子的地方,就只有她這承乾宮了。她想起昨夜趙青墨像她形容的柴倩的樣子:根本就是一個男人,連耳洞都沒有,說話也是男人的聲音,呂少爺還比她矮了一小截。而當時站在一旁的趙青池自從回來之後便鮮少說話,聽見趙青墨說起這些,忍不住補充了一句道:“他好像對青樓也特別有研究,簡直……”他說不下去,臉已經成了一個煮熟了的螃蟹。
沈貴妃的心跳的越發厲害,一個大膽的猜想從她腦中一閃而過,她屏退了左右,只把花嬷嬷留在了自己的身旁,端莊娴雅的臉上露出幾分焦躁不安的神态。
“當年那藥是你親自下的,依你看,若是真的吃下去了,能活着的概率是多少?”
“那是砒霜,沾一點點都會死,何況是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花嬷嬷據實以答。
“這幾日我總覺得心裏不安,好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一樣。”沈貴妃輕撫額頭,不甚厭煩,她皺了皺眉宇,忽然睜開眸子,轉頭吩咐道:“去傳信義侯世子進宮。”
沈貴妃懿旨傳入信義侯府中時,沈灼還在祠堂面壁思過,他自認為自己是最無辜的那一個,奈何每次東窗事發,無辜者總是最先被炮灰的角色,幸好他的姑姑沈貴妃還記得他。沈灼站在承乾宮外,彎腰揉一揉跪的發僵的膝蓋,正要進去,被身後熟悉的聲音叫住了。
“粲之,你怎麽也進宮了?”趙青舒膝蓋上随意蓋着一塊狐貍皮絨毯,正由小太監推着過來。
沈灼恭恭敬敬的行了禮道:“姑姑喚我進來,也不知何時,殿下今日也進宮請安?”
趙青舒低眉略略思索,道:“大抵是為了前日西山踏雪之事。”看來那日他假借風寒,沒有去參宴,真是一個最明智不過的舉動,他想起那位英姿飒爽的柴小姐,嘴角露出淺笑。
沈灼看着鮮少露出笑容的趙青舒,兩朵眉毛揚了揚問道:“逸王殿下今日心情很好?”
“嗯,禦花園的梅林花開得正好,大抵不比西山的差幾分。”他刻意調侃,然後又道:“既然貴妃娘娘找你有事,那我稍後再來拜見。”說着,便讓小太監轉道去了乾清宮。
沈灼望着趙青舒坐在輪椅上的背影,越發奇怪了起來,原來這位逸王殿下還會說冷笑話?方才的那一笑,分明不同于往日他慣有的溫文爾雅的笑意,那種從眼底透露出來的愉悅,就連沈灼這個神經粗大的人都能感覺的到。
到底是什麽讓他改變了?沈灼蹙眉思量,看着逸王遠去的背影,第一次,他沒有從他的背影中看見往日的孤寂、漠落、還有淡淡的哀愁。那背影明明迎着夕陽而去,卻又如此的朝氣蓬勃。
他摸了摸下巴,不解的聳了聳肩,跟着前來通傳的小太監進了承乾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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