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柴倩出柴府大門不足片刻,柴老二便覺得有些奇怪,他坐在廳中,手中的茶盞已添過幾回,一時間卻想不出所以然來,孔氏在外頭照應,見他坐着不動,便開口道:“福王府派人送來了賀禮,你好歹出去照應一下,是先收下了改日再退,還是直接先退了也就算了。”孔氏一邊拉人一邊唠叨:“誰知道這親事成不了,倒還把人忙成了一鍋粥了……”

柴老二眼珠子一亮,起身時衣袖帶去一陣風,一旁茶幾上的茶盞碎了滿地。孔氏氣不打一出來,指着丫頭們收拾了,兀自坐下喝了一口熱茶,接着抱怨:“昨兒夜裏還娘子相公,道貌岸然的,今兒又這麽冒冒失失,還一品大員呢。”

孔氏站起來,敲了敲腿,冷不防一個家奴跑進來說:“老爺去了福王家,囑咐家裏的事情太太自己看着辦,只別驚動了老太太。”

孔氏這下不樂意了,大清早的,她忙的雞飛狗跳,那人卻溜得比誰還快呢!孔氏跺了跺腳,冷哼一聲,跑去兒子房裏逗大孫子去了。

坐在馬車裏的柴老二早已吓出一身冷汗,他為官多年,也算經歷豐富,但當今皇上是一個仁君,對臣下也都是以禮相待,這樣摸不着頭腦的發難,幾乎是從來沒有過的,他焦急的看着馬車一路經過的高門大戶,猛然喊了一聲:“停下,不要去福王家,去敬惠長公主家。”

敬惠長公主的府邸和柴家只隔過兩條街,不過片刻,馬車已來到的門口,守門的家丁一看是柴尚書,也不問來由,便開門相迎,今日公主府沒有訪客,敬惠長公主閑的自樂,正在廊下品茶。

柴老二一陣風一樣的刮過去,拉着她的袖子道:“三弟妹,快跟我進宮救大侄女!”他一着急什麽公主尊稱都忘了。

敬惠長公主被拉得跟着他跑出兩步遠,好容易才穩住了身形,一臉莫名其妙道:“二伯,你這是怎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

柴老二一時也不知從何說起,一拳打在廊柱上,憤憤道:“柴家要出大事了,倩兒惹大麻煩了!”

柴老二不虧為大周的中流砥柱,文臣首輔,馬上頭頭是道的将自己的分析道了出來:“呂少爺逃婚這事兒,今兒一早才傳出來,消息再靈通也沒那麽快傳到宮裏,皇上明明知道今天是倩兒的大喜之日,卻派人來把她請走了,你不覺得這裏很不妥當嗎?”

一直不谙庶務的敬惠長公主也忍不住張嘴結舌:“呂家那小子逃婚了……?”她的神情中并沒有多少震驚,顯然對這強扭的姻緣不甚看好。敬惠長公主站在回廊下,略帶些為難:“我與今上雖然是兄妹,但往來甚少,且我和恒王交好,這一點他多少有些忌諱,依我看為今之計,只能去求另外一個人?”

柴老二蹙眉道:“你也想去求福王嗎?”

敬惠長公主搖了搖頭,神色淡定,眉宇中頗帶幾分贊許之色:“去求逸王,他雖然不理政事,但他是今上最愛的兒子,目前為止只要他開口,還沒有今上不應的。”

“這……”

柴老二還在游移,早已被敬惠長公主一把拖着走了出去道:“還不快走,大侄女的事要緊。”

柴倩輕車熟路的穿上夾棉裏袍,系緊腰帶,拿起躺在托盤中的魚鱗甲,在手上掂了掂分量,披身、搭扣、束腰、整個動作行雲流水,絲毫不拖泥帶水,解開頭頂的發髻,只在腦後攏了一個總角,單手抱着玄鐵帽盔,單手拿起紅纓長槍,帶着幾分凜冽之意,踢開擋在身前的紫檀木插屏。對着兩旁抖得如篩糠一樣的小太監道:“周大人還沒來,是要我親自去找他嗎?”

Advertisement

柴倩秀眉一挑,意氣風發,行動間外頭已傳來一聲清響:“大膽柴倩,皇上在此,不得無禮。”

柴倩本就覺得有幾分蹊跷,何來畫像還需要下藥這一說,如今見趙明辰本人前來,身旁又跟着一個厲王,心中便猜到了幾分,只俯首跪拜道:“臣女柴倩恭迎聖上。”

趙明辰看着匍匐在身上卻依舊脊背拉的筆直的女子,殘留在心中的困惑也逐漸抽絲剝繭,緩緩開口,卻帶着幾分天下不怒而威的氣勢:“你再說一遍,你是誰?”

柴倩心下一動,心知身份多半已被識破,那人特意讓她穿上這身衣服,分明就是想看她露陷,為今之計,若是自亂陣腳,只怕功虧一篑,故而略略垂下眉目,以清朗的聲線,再次道:“臣女柴倩,恭迎聖上。”

那邊趙青銘正要呵斥,趙明辰揮揮手道:“罷了罷了,大周也出了個女将軍,你倒說說看,你既然已經金蟬脫殼,卸甲歸田,為什麽還要不尊太後娘娘的懿旨,臨陣逃婚呢?”

柴倩見趙明辰已點名了自己的身份,便也無需隐瞞道:“臣女只想和父親一樣鎮守邊關,不想困頓于兒女私情,被這帝都的紙醉金迷而蒙蔽了雙眼。”

趙明辰朗聲一笑,帶着幾分揣摩的意味看着柴倩道:“人人都說帝都好,你還是第一個這麽對朕說的人。”

柴倩面不改色,胸口卻湧起萬千愁緒,壓得她喘不氣來:“沒有邊關将士的抛頭顱,灑熱血,何來帝都的車水馬龍、繁華昌盛?”

趙明辰幾乎就要吹胡子瞪眼,眼前的人簡直就是大逆不道!但他素來享有仁君稱號,豈能和一個小姑娘一般見識,故而鋪下了一條臺階道:“你乖乖的下跪,認了你的欺君之罪,朕就赦免了你。”

柴倩起身,吹了吹手中紅纓槍的槍頭,邪邪一笑:“柴榮死了,眼前的是柴倩,臣女從未欺君,何來有罪?”

饒是涵養超然的趙明辰也終于忍不住怒了,趙青銘指着柴倩道:“來人吶,把這欺君犯上的家夥給抓起來。”

門外的待命的羽林軍伺機沖了進來,原本空曠的大殿瞬間劍拔弩張,膽小的太監早已站不住,癱軟在牆頭。

柴倩無聲一笑,原來他們早有預謀,若是方才喝下了那一杯茶的話……柴倩後背一冷,無名怒火用上心頭,虧得她第一次見趙明辰,還覺得自己将遇明主,原來一切都是假象……真相只有一個!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柴倩握着紅纓槍的手臂在發抖,她終于明白當自己的武器要指向同胞時的那種絕望!不能,不能讓他們看出自己的軟弱!

柴倩咬緊牙關,青筋凸起的手背一番,紅纓槍在空中挽出一道槍花,戳在冰涼的金石地面。

锵……一聲,她往前踏出一步,拖在地面的槍頭沿着金石板拉出一道火光。

“犬戎上萬的精兵想生擒我尚且無功而返,怎麽你以為就憑你這裏裏外外多少的吃飽了撐着的草包,就想制服我嗎?皇上,你若想讓他們的劍指向大周的将領,那就盡管叫他們上!”柴倩語速緩慢,甚至還帶着幾分譏诮。

兩人目不轉睛的對視,空氣中依舊硝煙彌漫,忽然間趙明辰那雙盯着柴倩的憤怒雙眸幽幽一閃,臉上多了幾分長者的慈愛,揮了揮手,示意衆人推開。

“柴愛卿巾帼不讓須眉,朕欣慰還來不及呢,哪裏會刀劍相向,你走吧!”趙明辰一言九鼎,站在一旁的趙青銘還想發話,被趙明辰擋了下來。

柴倩舒眉一笑,收起長槍,懷抱帽盔,英姿飒爽的從層層圍住的衆将士之間潇灑而去,衆将士都不約後退一步,雖然手中執刀,卻迫于柴倩的氣勢,不敢靠近。

柴倩踏步至門口忽然扭頭,眸中閃着金光對趙青銘道:“替我謝謝張貴妃的十香軟筋散,若不是上過一回當,這次我就真栽你手裏了。”

衆人無不略帶着幾分鄙視,悄悄的瞥了眼趙青銘在趙明辰幹瞪下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臉色。

從勤政殿望正陽門的宮道,一馬平川,大周皇帝登基、立後之典均在這丹犀下的廣袤廣場之上,此事四周還插着金線繡着國號的彩旗,大殿四周一片肅然,方才一呼百應的羽林軍此時正浩浩蕩蕩的圍過來,但大家都不約而同的為柴倩讓出一條丈餘寬的甬道。

長槍在漢白玉地面擦出清冽的聲響,她抱着玄鐵帽盔,一臉肅穆,走的挺拔秀麗、志氣昂揚,卻又那樣淡然自若,她的每一步都堅實的踏在大周的土地上,為了這一片囹圄之地,他們柴家已犧牲了太多先烈。

柴家的祠堂裏供奉着的,是大周開國以來數百年的忠魂。柴倩每走一步,都踩在前人的肩頭上,她不會辜負大周,不會辜負前人用血和淚換回的大好河山。

延綿數百丈的宮道,像是沒有盡頭一般,黑壓壓的人群漸漸退開,擋在前面的是一扇朱紅的大門,斑駁的油漆上露出陳舊的木料的顏色,橫九豎九的八十一顆門釘排列整齊,诏示着帝王之尊,尊貴無極。

她不知道那緊閉的大門之後會是什麽,古來奸詐帝王誅殺賢臣,什麽辦法都用過,她甚至有點害怕,推開這扇門,她是否還能全身而退,她的手心裏溢出汗珠,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的跳動,她第一次發現自己伸出的手掌那麽蒼白無力。

她遲疑不前,幾次握拳卻最終收了回來,汗珠一滴滴的滑落,周圍的人群也寂靜無聲,沒有人來為她開啓這扇大門,大家都在煎熬,不知道高高在上的皇帝會不會設下別的埋伏。

作者有話要說:倩倩是不是帥的不像人啊~~~嘿嘿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