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不貪心(修)
劉助理站在醫院的高級病房的外面,垂頭颔首,一副心虛的樣子。
杜冥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面,剛要點一根煙來抽,卻突然想起來這裏是醫院,便又放了回去,對着正在用眼神冷死劉助理的大哥說:“大哥,你也別怪他,他要是不和我說,我還不知道你們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也不能及時趕過來。”
劉助理偷偷擡眼,正好對上戚桀冷冰冰的眼神,頓時連為自己狡辯的話都吞了進去,有時候沉默比狡辯在戚老板這裏要好用的多。
“可我前天就說過,讓你回國外去,幫我看着那邊的總部,你沒去。”戚桀轉動着輪椅,回頭看杜冥,這個他同母異父的弟弟,冷淡的眼神裏沒有任何多餘的感情,好像只是單純的質問,沒有再多一點的別樣心思。
杜冥不藏私的說:“我都說了我不想回去啊!”
杜冥說起這個就是一肚子火,據說是他老爹親自找戚桀要來的這個職位,說是總部沒有人看着不好,讓杜冥回去,結果戚桀居然同意了!
“這太不公平了哥,你不是最不喜歡聽別人的意見了嗎?別聽那老頭子瞎說,我一點兒都不想出國,你也不在,我什麽都不懂,去了幹嘛?惹人嫌嗎?”杜冥從不覺得在大哥面前把自己貶低到塵埃裏有什麽不好,他本來就致力當一個纨绔,所以當真是什麽都不學的。
“而且裏頭那小倉鼠、不對,就是清越啊,他那個樣子我怎麽能走?我得留下來看着他,免得他被人欺負。”杜冥說起在病房裏面休息的男人,眼睛裏流露出的東西都是難以描述的心疼。
“你忘了哥?他就是我上次給你看照片的那個人,我說過我一定會得到他的。”杜冥聲音說的很輕,但是卻沒有絲毫的猶豫,“不過,你們是怎麽遇到一起的?還好我當時……咳,稍微查了一下他的手機的定位,不然還不一定趕得過來。”
混血的青年說起這個也沒有不好意思,他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是錯的,但是面對戚桀,他還是習慣的小心起來,說話都要想好比較好聽的詞語來修飾。
“碰巧罷了。”戚桀簡單的解釋了一下,就繼續問,“你查他定位?”
杜冥幽深的藍眼睛眯起來,是很迷人的彎度,他說:“就是擔心才查的啊,他也不給我電話,我就算知道他電話也不好直接打過去不是?發信息也不回,冷了他一兩天居然真的一點兒也不想我,我就只好看看他在哪裏,過去巧遇去……”
“誰知道……”杜冥垂眸,笑意全收,“那群渣滓我會交代人過去好好教訓他們的,最好多蹲幾年,在裏面也感受一下今天清越的感受。”
戚桀不置可否。
杜冥卻激動的一拳砸在牆壁上,他像是等不及,便說:“算了,不說了,提起來這件事我就火大,我進去看看他。”
說完,杜冥走去病房門口,剛要推門進去的時候,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他困惑的回頭詢問戚桀,說:“對了,大哥,你知道維夏特來國內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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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戚總安安靜靜的坐在輪椅上,雙手放在輪椅的扶手上,微微側頭,濃密漆黑的睫毛遮住了大半的眸子,黑發垂在耳邊。
“沒什麽,就是想問一下,因為維夏特說是你讓他來找我的,不然他也不知道我的地址,來找到公司來。”
“是嗎?”戚桀淡淡道,“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他問了,我就答了。”
杜冥心裏騰升起一股怪異:“就這樣?”這裏面絕對有不對的地方。
“嗯,我說過,我不會幫你再處理你的前情人。”說罷,戚桀轉動着輪椅背對着杜冥,眸色沉沉的看着剛放松了一點兒,貼牆站着的劉助理,劉助理被吓的瞬間又筆直的站好,眼睛盯着腳尖。
杜冥定定的看着他的大哥,顏色偏淺的睫毛上下扇動了幾下,仿佛也過濾出了什麽東西,發現了什麽似的,然後不在看着他的大哥,徑直的推開門走進去,緊接着便是房門輕輕合上的聲音。
“好了,現在有什麽想說的嗎?”杜冥一走,戚老板便這麽對劉助理說。
劉助理欲哭無淚,他當時也是太慌張了,媽的,自家老板都要拖着殘疾的雙腿下去幹架,警車還在來的路上,他下去也沒啥用,便直接打電話給了杜少。
劉助理想啊,就算這兩兄弟不是一個爹的,但是是一個媽啊,這麽多年,雖然不算是多麽親密,但是總還是會有些兄弟情義吧,退一萬步說,就算以後因為裏頭那個大美人,兄弟反目,開展豪門争奪大戲,那也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吧。
當然是先拯救現在的人比較重要,而且杜少也完全不知道戚老板對裏頭大美人也有想法的事情不是?
他給杜少打電話,叫杜少帶人過來,結果誰知道杜少早就已經在往這裏靠近了,來的飛快,沒讓老板過足救美的瘾。
等等!不會被他猜中了吧?
劉助理突然感覺自己真相了。
他當時看的清切,戚總簡直帥到爆炸的踹翻肌肉男,後來被那些幫手圍上來的時候,他下去幫忙,兩人自然是比不過十個人的,所以都受了點傷。
好不容易警車終于來了,他已經累的趴下,坐在車旁邊靠着就不願意動,可戚總沒有,戚總把大衣脫下來就去蓋在了那個身上被捏了很多痕跡的男人身上,然後就坐在那裏。
有潔癖的戚總坐在地上,讓那人抱着他的腰,像個攝取溫暖的小動物。
兩人的背後是一片枯木,枯木的深處是幾天來都沒有化幹淨的雪,而不知何時,有雪花從空中旋轉着掉落,落在那兩人的黑發上,慢慢的就一起花白了頭,交纏不休。
那畫面拍下來大約是能獲獎的,不是說一張照片,如果有人物,那麽人物的眼睛,便是關鍵,眼神便是使那張照片傳神的重點。
而憑借戚老板那溫柔的眼神,拿個金獎,是綽綽有餘了吧。
“沒有什麽好說的嗎?”在劉助理思緒像奔騰的草泥馬一去不複返的時候,戚老板開口再次說道,“那就去看着那個做檢查的小孩,別讓他走丢了。”
“啊?哦!好!”得到了新的命令的劉助理一溜煙跑去了傳染病檢驗科,生怕再晚一步,自己就要扣獎金。
戚桀在外面待了許久,這條走廊人很少,偶爾才會有護士抱着資料輕輕的看他一眼,臉紅着離開。
戚桀沒有注意到這些,他捏了捏自己的雙腿,英挺的眉輕皺,然後卻又很快的松開,氣淡神定的控制輪椅到病房門口,推門進去。
入眼的,是坐在床頭削蘋果的杜冥,和依然把自己裹成繭的祁清越。
杜冥見戚桀進來,修長的手指放在唇間,輕輕的做了個手勢,示意戚桀不要弄出聲音。
戚桀淡淡的看着,沒有回應。
好一會兒,杜冥才忍不住的說:“哥你這麽忙,還是先回去吧,這裏有我看着就好。”
戚桀雙手十指交疊着放在胸前,說,“不好,他還欠我東西。”
“什麽東西?”杜冥真是越發覺得奇怪了,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大哥和小倉鼠有交集的?
“很多。”戚桀簡短的道。
“那我替他還吧。”
“你?”戚老板一字一句清晰而緩慢的說,“你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我給的。”
這是事實,杜冥也清楚的知道這一點,以往戚桀也這樣說過,可如今在這裏,此時此刻被戳穿,杜冥有種被輕視的錯覺。
就好像自己努力營造出來的可靠是個巨大的氣球,而戚桀輕而易舉的就給捏爆。
他尴尬的笑了笑,沒有接話了,但是卻很在意裹在被子裏的男人是否是醒着的,若是,那麽他該怎麽說,不是,那最好。
被杜冥如此惦記着的祁清越自然是醒着的。
他聽到了兩個人的對話,但又好像沒有聽見,恍恍惚惚的想着自己今天的遭遇。
不,或者可以說是這一段時間的遭遇。
看着,好像是得到了許多好處,可是在某些細節上,卻總有一些變數在影響他的心情,從讓他覺得奇怪,到後來直接影響到了他的生活啊。
他是讓莫城被捉奸了,的确是變的非常非常漂亮了,的确是中獎有錢了,可他還得到了什麽?
一個時常跟着他的高中生,一個對他嘴上說着喜歡但是卻總騷擾他的杜,再加上打攪他生活的祁放,惡心到他的‘家裏人’和小男孩的‘親戚’,路上遇到的莫名其妙的交通事故和暴徒……
這群這麽特別的,一般人根本不可能都遇見,可他就是遇到了。
這些特殊的……
祁清越在唇間反複琢磨‘特殊’這兩個字。
突然,他掀開被單,拔掉為了讓他鎮定而深入血管的針管,直接下床要走。
杜冥愣了一下,瞬間抓住祁清越的手腕,說:“你幹什麽?好好休息一下,醫生說你現在需要休息。”
雖然沒有什麽具體的肉體傷害,可是精神上的損傷才是最恐怖。
祁清越像是條件反射似的甩開了杜冥的手,臉色很不好的要出去,一邊繞過坐在輪椅上的戚桀,一邊說:“我要回去……”
“你回去做什麽?!”
祁清越只是說他要回去,就是不說為什麽。
杜冥追上去,拉着祁清越,說:“那你別動,我送你!”
祁清越此刻對杜冥都很戒備,他慌忙看向在他心裏不同于這些人的戚桀,說:“可以請你的助理幫忙送我回去嗎?我有急事,很急!”
杜冥被甩開的手輕微的虛握了一下,沒有再追問為什麽。
戚桀則是深深的看了一眼祁清越,答應了,掏出手機,一邊打電話,一邊對站在原地不動的杜冥說:“你去看着章澤,我讓劉允去開車。”
杜冥沒說答應,也沒有拒絕,他手上還滿是蘋果的粘液,幹掉後,就像是膠水塗在手上那樣的難受。
他看着他的小倉鼠和大哥離開,咬了一口手中的蘋果就丢進了垃圾桶,忽然低聲喃喃道:“還那麽怕我做什麽……又不是現在就吃了你……”
杜冥嘆了口氣,走去衛生間洗手,最後才走到傳染病科,陪着那個據說是小倉鼠收養的孩子,說:“你好,小朋友。”
被叫做小朋友的章澤看着手中的手機上面的圖案,沒有理杜冥。
杜冥剛要說點兒什麽,小朋友的手機卻一下子響起了鈴聲,鈴聲是很規規矩矩的自帶鈴聲,但是小朋友卻不接。
“怎麽不接?”
章澤看着上面來電提示顯示的號碼,說:“是叔叔的手機。”
杜冥頓時挑眉,哄道:“那就更要接了,說不定是什麽重要的電話。”
小男孩說:“是嗎?那也應該由叔叔來接,你不能。”
“我為什麽不可以?”杜冥直接拿過小男孩手裏的手機,說,“我是他朋友,以後……不止是朋友。”
說罷,直接劃開接通鍵,對着那頭說:“喂?哪位?”
打電話的是祁放,祁放也莫名其妙,看了一下确定沒有打錯,便說:“我找祁清越,你誰?一直打電話都不接,這麽晚也不回來,不知道搞什麽鬼。”
“哦,他剛在醫院,現在已經回去了。”杜冥說,“你是他房東的兒子?”
祁放說:“不是,他在醫院幹什麽?”
“你問這個幹什麽?”杜冥也很不想和這個完全不回答別人問話的人說話,聽語氣就讓人不爽快。
祁放頓了一下,說:“你管怎麽多幹什麽?你不會是那個坐輪椅的吧?”
祁放越想越覺得自己腦袋轉的真快:“我跟你說,你真和祁清越是一對?你別被他現在那個勾引人的樣子被騙了,他現在和房東兒子才有一腿,你頭上的綠帽子都不知道多鮮豔啊。”
“你說什麽?”杜冥身體都由最開始的遷就小朋友而微微彎腰,變成了坐直,眸色也淩厲起來,“再說一遍。”
祁放隔着電話,沒有見到真人,完全是不害怕的,他肆無忌憚的說:“我說的就是事實,我就住在我哥家裏,每天你是不知道祁清越和房東兒子有多親熱,每天抱在一起看電視,洗澡也一起洗,睡覺一起睡,就是不知道一晚上用多少套套了。”
“你被他耍的團團轉知道嗎?還陪他一起回老家去,傻不傻?被他利用很開心嗎?”
“所以說,你們這些同性戀,都讓人不能理解!有病。”
說罷,祁放挂掉了電話,電視裏面正好在放晚間新聞,新聞裏面插播了一條尋人啓事,說是今天傍晚,有三輛小包車撞上了一輛白色的轎車,并對司機進行猥亵,已抓到的嫌疑犯共有十七人,另有的一人目前正在逃竄。
說着,電視上切換成了那被撞車輛的畫面,祁放怎麽着怎麽覺得那車子眼熟——這不正是前幾天傻逼哥哥買回來的車嗎?!連臨時車牌的車牌號都一模一樣!
剛才電視裏說什麽來着?
十八個嫌疑人?
祁放默默的放下手機,重新打開主卧的房門,找出那藏在床底下小抽屜裏的許願罐,這一次,他仔細的看着許願罐下面的小字說明,看的格外認真。
醫院裏。
杜冥卻維持着接聽電話的動作,沉默的看着前方。
章澤小朋友側頭瞧了一眼這個怪人,沒有說話,等到護士喊他過去抽血,才乖乖的跳下凳子,走過去。
大約開了一個小時,祁清越才到家,他匆忙的對開車的助理還有坐在旁邊的戚桀說了謝謝後就下車,跑上樓去。
樓道口坐着乘涼的房東阿姨和幾個老奶奶,悠閑的吃着幹果,瞧着住在三樓的小祁這幾天居然不是開新車回來,就是帶着非富即貴的男人過來,大家都有些心領神會的對視,然後搖搖頭,好像已經知道了這其中有什麽秘辛。
戚桀出來的慢,上樓也慢,等他走到三樓,走進祁清越租的房子,看見的是坐在沙發上等着吃飯的祁放,還有才回來沒有半個小時,在做飯的房東兒子陳豪傑。
祁放看了一眼沖進房間就把門鎖了的祁清越一眼,很淡定的繼續看電視。
陳豪傑則從廚房出來,打量了一下戚桀,敲了敲房門,說:“怎麽了?寶貝,出來吃飯啊。”
裏面的人沒有回應。
陳豪傑嘆了口氣,招呼戚桀随便坐,然後又走去廚房看自己炒的菜怎麽樣了。
戚桀沒有坐,他走到主卧門口,手上拄着一根細長的手杖,靠在門上,點了一根煙。
找出許願罐的祁清越正在看許願罐下面的那行小字,而小字說明應證着他方才一切的想法。
他,祁清越,真的是因為許願所以才會吸引那些變态,那些特殊人群,這,就是副作用!
他連忙找出一個硬幣,很是疲憊的帶着哭腔說:“我不要了,什麽都不要了,把之前所有的願望都收回去吧!”
說完,他想要将硬幣放進去,卻發現怎麽都塞不進去,好像有什麽堵住了入口,特麽還有彈性,使勁硬塞還會被彈出來!
祁清越害怕了,他感覺再這樣下去,他會瘋的!
他絕對會瘋的。
只是三個願望而已,只是三個,就有這麽多的人盯着他不放,強硬的進入他的生活,觀察他,尾随他,或者還有什麽人藏在他身邊,他也不知道。
“我只是想要變好,這有什麽錯?!”祁清越一邊流着眼淚,一邊不斷的往許願罐裏面塞硬幣,“我沒有錯,為什麽要遭受這樣的懲罰?!”
“我現在全都不要了!都不要了!還給你,拿回去啊!”
“啊啊啊!!”
祁清越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許下這個願望,他将許願罐一砸,小鐵盒子一下子撞在牆上,然後落在地上,滾到了角落。
他趴在床上,黑發落在他纖長白皙的脖頸上,動作像是死亡天鵝般優美,而不自知。
好一會兒,祁清越才鎮定起來,他爬過去,撿起許願罐,溫柔的笑着,親了親許願罐,說:“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求你收回去好不好?我不玩了。”
“讓我繼續當個所有人都不喜歡的人吧。”
“讓我沒有這樣好看的樣子吧。”
“我也不要錢了。”
“以前……以前也很好。”祁清越眼淚不停的從臉頰滾落,說,“我只是喜歡抱怨,我沒有做壞事,我不貪心了,不要這樣……”
許願罐不會說話,祁清越再次投幣也沒有投進去。
這一次,祁清越笑了,笑出聲來,說:“好,很好,原來是這樣的‘不可逆’,可我才不要被那些變态纏着,我會比他們更壞,更變态!他們不是喜歡我嗎?”
“那就再來試試看啊!誰怕誰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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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