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教做人

杜冥帶小孩做完檢查,報告要第二天才能拿,他給劉助理打了個電話後就知道了祁清越家的地址,開車便趕了過去。

路上,杜冥有點兒忍不住,問章澤小朋友說:“小朋友,你祁叔叔今天帶你去哪兒了啊?”

章澤看着自己手上的針孔,說:“叔叔老家。”

“去老家幹什麽?”杜冥車子行駛在光線并不好的馬路上,路燈一盞盞被甩在後面,“我哥也一起去了?”

章澤小朋友回答說:“嗯,一起的,叔叔說回去打臉炫富。”

杜冥笑了一聲,又問:“那你呢?你去幹什麽?”據他了解,祁清越是沒有私生子的,更別提來到醫院後還不忘讓小朋友去做檢查,全程就說了這麽一句話,還是為了這個來路不明的小孩。

“我?”章澤看着前面的路,輕聲說,“我也不知道,但是叔叔說了,他會養我。”

說完這句話,章澤卻不太确定,傍晚發生那件事情的時候,他就坐在副駕駛,看着叔叔遇到哪些難以忍受的事情,再加上叔叔……似乎是破産了,那他呢?

他還能跟着叔叔嗎?

他不知道。

杜冥還想套出點兒什麽話來,可是沒問幾句,小男孩就揉了揉眼睛,背過身去,說困了。

杜冥無奈,便認真開車,跟着路線走,等到祁清越樓下的時候,其實不算晚,他上樓的時候,劉助理來開的門,正巧有不認識的人将飯菜端上桌子,有不認識的人大爺似的躺在沙發上看電視,他大哥則靠在主卧的門邊上抽煙,眸裏的暗芒明明滅滅。

“這是……這麽熱鬧啊。”

杜冥走進去,讓小朋友随便坐,然後那個擺餐具的青年就走過來,一邊擦手一邊問:

“請問,你也是小祁的朋友嗎?”青年戴着眼鏡,斯斯文文的像個大學裏的年輕教授,“我是小祁的男朋友。”

杜冥這算是見到真人了,他看了一眼沒有任何反應的大哥,把手伸出去和對方握手,說:“你好,我是杜冥,清越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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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好你好,可是,是發生了什麽嗎?怎麽這麽風風火火的回來?回來後小祁就進了房間,也不出來。”

杜冥笑道:“沒什麽,就是清越身體不太舒服,對了,那是他說要收養的小孩。”他指了指站在沙發旁邊的章澤。

房東兒子陳豪傑看過去,發現那小孩黃皮寡瘦的,其實不太讨喜,不明白為什麽非要收養人,卻收養這麽個小孩。

但是還是說:“哦,我知道,小祁都和我說過了。”

說罷,房東兒子陳豪傑再次敲門,說:“小祁,出來吃飯了,都快八點了,今天弄的有點兒晚,別餓着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明的暗的放在主卧的門上,裏面的人卻還是沒有出來。

剛好抽完一支煙的戚桀将煙蒂在旁邊高腳茶幾的煙灰缸上按滅,然後丢掉,對着房間裏的人淡淡道:“祁先生,我對你說的話你自己考慮一下,同意的話就直接打電話,等你決定可以上班了,我會讓人接你。”

“走了。”戚桀說完就杵着手杖下樓去,他好像當真是個來看望病人的上司,而杜冥卻不大願意離開。

杜冥也試着敲了敲門,只不過他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麽,叫人家出來?還是讓他好好休息?

這些話都太蒼白,并不适合在現在說出來,更何況旁邊還杵着個自诩是小倉鼠男朋友的人。

很快,其實挺小的房子就恢複了寧靜。

祁清越站在卧室裏,看着窗外,窗外是越下越大的雪和瑩白的月,底下是兩輛車駛出小區的輪胎碾壓過剛堆積起來的薄雪的痕跡。

祁放第一次不敢嗆的自己智障哥哥出來吃飯,他也沒有胃口,像是也被吓到了一樣,确定了某些事情居然是真的,便回到了自己的側卧。

陳豪傑從來都不管這個祁放,不管祁放是如何對待的祁清越,他只是想要達到和祁清越睡在一間房裏的目的,多好啊,這樣的一個人,膽小又對人沒有防備,生活單調又孤獨,誰來給他一點溫暖,就這麽毫不猶豫的相信。

他等整個客廳都只剩下那個多餘的小孩後才再去去叫祁清越,他将手放在門把上,下意識的轉動,誰知道門居然是沒有反鎖的……

——那剛才那兩個人也還蠢了吧,直接進去不就好了?

陳豪傑以自己之心揣度別人,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可當他若無其事的開門進去,卻剛好面對着要出來的祁清越。

祁清越在沒有開燈的房間看着陳豪傑,在這一刻對陳豪傑之前的所有好感都消散一空。

他敏感的覺得陳豪傑直接進來這一舉動,就和之前每一次不經過他同意就進駐他房子一樣,和不經過他同意,就住在側卧的祁放一樣。

明明輪椅大佬和杜冥都不會這樣……

“你怎麽了?”陳豪傑問。

祁清越搖頭,越過陳豪傑走去衛生間,說:“沒事,今天沒有胃口吃了,先去洗個澡,晚上的話……”祁清越看了一眼還站在沙發前的小男孩,說,“晚上我和章澤睡沙發吧,把沙發展開還是很寬敞的。”

陳豪傑微微皺眉:“但是之後會收不回去。”這是他之前的借口。

可是祁清越已經不在乎了:“沒關系,等祁放走了,就重新買一張沙發就是了。”

祁清越說完,就讓小朋友先去吃飯,他拿了換洗的衣裳去洗漱,足足在衛生間待了一個小時才洗好。

他将自己渾身上下都搓的通紅,然後穿好睡衣,站在鏡子面前看着自己如今比學生時代還要炫目的容貌,沒有最初單純的開心,更多了一層複雜。

他對自己說,沒什麽好怕的,不可能自己遇到的每一個人都是特殊人群,也會有好人。

他還對自己說,沒關系,遇到變态,那麽自己就比對方更變态!他依舊沒有什麽好怕的了,沒有必要在乎所有人的感受,為什麽要在乎呢?只要自己開心就好。

不過在此之前,祁清越覺得自己應該想個法子才行。

他不願意再用許願罐許願,只覺得那是個惡魔的罐子,那麽就要靠自己了,靠自己的話他一沒有力氣,打不過別人,而沒有錢權,還欠債不少,遇到突發事件,如果是有他自己在的話,就完了……

祁清越覺得,如果真的要找一個人做自己在有能力自保前的靠山的話,毫無疑問就是輪椅大佬了。

戚老板對他有好感,把他當做認識的某個人來對待;戚老板一看就霸氣側漏各種吊炸天,秒天秒地秒空氣的那種;戚老板還是杜冥的哥哥;戚老板已經給他了一個機會讓他抱着這條大腿上去;戚老板是個好人。

那麽,先不提其他的事情,總結以上幾條,祁清越覺得這個大腿還非抱不可了。

雖然是在利用對方對故人的情誼,但是他已經說過了是認錯人,對方還是執迷不悟,這就不能怪他了……

好人,就是會被壞人騙嘛。

他現在是個壞人來着。

祁清越對着鏡中的自己笑了笑,當真的是人面桃花的充滿美感,哪怕心裏還是很忐忑,但是皮囊卻足夠給他自信了。

為了以後不被奇奇怪怪的人纏着,祁清越還決定不和任何人再糾糾纏纏了,他得去學一下跆拳道才行,要學那種一拳打碎別人三根肋骨的功夫,要成為一腳踹到別人旋轉着啪牆上,摳都摳不下來的大佬。

免得以後這個金大腿不願意被他利用了,幡然醒悟了,他沒有一技之長防身。

祁清越洗過澡後,終于願意冷靜下來分析現在的情況。

然而分析其實沒有什麽卵用,只是讓他清楚,自己除了許願罐給他的美貌,還是這麽的一無所有,并且還特麽有吸引奇怪的人的體質。

奇怪就奇怪吧,只要別湊上來就好,要是再湊上來,他就把那些變态都聚到一起,分別告訴那些變态自己只和最後贏的人在一起。

那他們都互相殘殺了,自己在旁邊看着,豈不是美滋滋?

自娛自樂着電視劇裏面經常播放的瑪麗蘇情節,祁清越終于成功讓自己心情變好了,只不過這次他并不打算只是幻想些有的沒的來安慰自己,他明天當真就去把公司的東西都收拾回來,不幹了,去輪椅大佬那兒避難、啊呸,是工作。

可章澤小朋友該怎麽辦呢?

祁清越覺得自己再利用輪椅大佬對故人的好,也不可能帶着小朋友上班啊,話說生活助理是個什麽玩意兒?

不會是保姆吧?

就像很久以前一樣,迅速忘記不想記得的東西,逃離現實的祁清越,又找到了一個讓自己好好活着的方法。

他哪怕遇到再多的糟心事兒,也從沒有想過去死。

為什麽要死呢?

他還沒有活夠。

說不定……說不定未來的未來,他就發了呢?

語文課不是學過先苦後甜,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什麽的嗎?所以他得等着,等到未來的某一天,他擺脫了這個鬼許願罐,然後走上人生巅峰,迎娶高富帥,每天每天每天,都抱着他的高富帥逍遙快活,這個不行了,就換一個,做一個頹廢的富翁。

晚上,祁清越當真是抱着小男孩一塊兒睡的,小男孩也緊緊的抱着祁清越,像是在彌補自己現在如此弱小無能,所以當時只是被吓的在副駕駛看着。

祁清越不知道小朋友的心思,他一夜無夢,早上起來後就敲了祁放的門,讓他趕緊搬出去,他不再想委屈自己睡沙發,這是他租的房子,是他的家!

本來早就該這樣了,祁清越感覺以前還能忍着讓祁放賴着不走,真是腦袋被門擠了——就因為對方在當年稍微的幫過他,這些年也還清了。

祁放這次很好說話,他表示自己已經和同學都聯系好了,下午就走。

而陳豪傑則更早就走,似乎從今天起,已經開始上班。

祁清越想着等會來就能又少看見一個不想看見的人,心情就好了不少,他讓小朋友看家,給了一堆零食并且把電視都翻到卡通臺,希望小男孩能在報告出來前別胡思亂想,自己則是一邊給輪椅大佬打電話,一邊去公司收拾辦公桌,以後都不過去上班了。

接電話的是劉助理,但是還沒有開口說什麽,就被自家老板把電話要了過去,電話挂掉夠,劉助理就知道自己得去接人過來別墅這裏當生活助理了。

神他媽生活助理啊,有主人給生活助理安排房間在自己卧室隔壁的嗎?!

想要勾搭人的心思暴露無遺啊老板!

公司裏,主任和部門經理也都知道了祁清越直接去戚總那兒工作的事情,一個個談論着這裏面肯定有點兒什麽,卻又一個個都不點明,造謠全靠一張嘴,說的跟真的似的。

祁清越收拾東西的時候也發覺了,可他是當真都不在乎了,這些人和他當時一樣,在看見有人高升或者過的比自己好的人時,總會尋找那人的黑歷史,就算沒有也要編造出來,好安慰自己的無能不是自己的錯。

這都是在羨慕嫉妒恨,他該高興才是。

走出公司的時候,難得遇到了又下來取快遞的莫城。

莫城還不知道怎麽回事,看見祁清越抱着收拾好的東西,以為祁清越被辭退了,眼睛都亮起來,路過祁清越的時候,笑着說道:“啧啧,我早就說過,你會比我還慘。”

祁清越才懶得再和莫城這個人打嘴炮,莫城被忽視,很不爽的跟着祁清越再次走出公司大門,說:“不說話就是默認了,你……”他話說了一半,戛然而止。

因為莫城有來接祁清越的人,居然就是之前有過照面的老總助理。

莫城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不再跟着,匆匆忙忙的回到自己的部門,站在樓上往下看,當真是發現那助理親自為祁清越開車啊卧槽!

——這是,甩了杜冥,又扒上了更好的啊。

莫城咬着手指甲不明白祁清越到底是走了哪門子的狗屎運,在心裏不斷的咒罵對方早日從雲端跌落,摔個狗啃屎的同時,他被主任叫了過去。

主任剛挂掉電話,對着電話那頭的人一口一個杜先生,笑意盈盈的,但是看見他,就嚴肅了一張臉,說:“莫城,不是我沒有幫你,是你的确最近影響不好,業務也是最差的,我們公司是不需要這樣的員工,你看是你自己走辭職,還是我們發辭退聲明?”

……

祁清越走上樓,他的東西不多,但是也有兩個箱子,他的小植株,還有臺燈,各種筆記本和歷年來的放在辦公桌抽屜裏面的杯子、暖手寶等等。

開門進去後,祁清越發現電視還開着,祁放那個房間的大門開着,人已經走了,小男孩卻是倒在沙發上睡着了。

他對劉助理做了個請小聲一點的手勢,劉助理點點頭,看着這個大美人脫鞋,然後掏出鑰匙開主卧的門。

劉助理沒有進去,他站在門口,感覺大美人今天給他的感覺挺不一樣的,但是哪裏不一樣,他說不出來……

“啪。”卧室裏面傳來了抽屜不小心砸在地上的聲音。

劉助理看過去,只見大美人似乎在找什麽東西。

他問:“怎麽了嗎?”

祁清越慌張的猶豫了一下,才說:“有東西不見了。”

劉助理連忙脫鞋進去,這可是未來老板娘,能搞好關系就搞好關系啊:“我幫你找吧,你是放在哪兒了?”

祁清越說:“就是這個抽屜裏,一個存錢罐,很小的存錢罐!”祁清越雖然不想要那個許願罐,可是就這麽沒了肯定是不可以的!他還沒有找到讓自己和許願罐之間關系取消的方法!要是被別人拿走,那他這裏怎麽回事?會發生什麽?

光是想想,就很恐怖。

劉助理說:“別着急,是不是那個……你男朋友放到別的地方了?”

祁清越煩躁的抓了抓頭發,說:“什麽男朋友,他是房東的兒子,假裝和我在一起氣祁放的。”

劉助理一愣:“那還是找一下吧,應該是不會丢……”他突然頓住,走到挂在牆上的一幅畫旁,摸了摸畫上的一個小洞,然後掀開畫,只見一個針孔攝像頭就嵌在牆壁裏!

祁清越還沒有見識過這是什麽,但也知道這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劉助理卻是吓了一跳,立馬就給自家老板打電話,說了這裏的情況,當說到家裏有針孔攝像頭需不需要報警的時候,祁清越也是一驚,要是報警了,這個攝像頭還有可能錄下來他許願的事情,這件事要是暴露了該怎麽辦?

他現在管不了別的了,只要拿回許願罐就好!

“別,暫時別,我……可以看到一下它錄下的視頻嗎?”祁清越對劉助理說,“我想知道是誰拿走了我的東西,那個東西很重要!”

劉助理‘唔’了一聲,說:“可以的,只要是聯網的東西,都可以,只不過需要時間黑進來,戚總說要等一等。”其實這件事最好還是報警,找出放置針孔攝像頭的人,但是大美人都用那種水汪汪的眼神看他了。

劉助理表示他真的遭不住,就算是老板在這兒也只有說好好好的份兒。

時間一點點過去,祁清越心急如焚,他一邊期望着如果當真是有人偷走,許願了,他就和許願罐解除綁定就好了。

可之後劉助理手機收到了視頻內容,祁清越卻看見了昨天下午,祁放居然已經許了一個願望!他許了什麽?!為什麽最後又進來了一趟?!然後今天就把他拿走了!

劉助理看着臉色蒼白的大美人,他不是彎的也要彎成蚊香了,輕聲問:“那個,戚總把你弟弟現在手機的定位地址發過來了,我們過去嗎?”

祁清越心裏憋着一肚子的疑問和害怕,但是更多的是憤怒,他真的已經不欠祁放和‘家裏人’什麽了,什麽都不欠,這次被他逮到直接就送給警察叔叔做禮物吧,偷竊罪,不管是不是一家人,這都是偷!

劉助理按照戚總發過來的定位,很快就到了靠近城西吊橋的居民樓下,祁清越下樓,意外的看見了已經坐在樓下等他們的輪椅大佬。

祁清越已經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一見到輪椅大佬就感覺自己也好像變得鎮定起來。

他從小跑減緩速度,走到戚桀身邊,說:“謝謝你,祁放在幾樓?我現在就上去找他。”

戚桀身邊是他的司機,他坐在輪椅上,看着祁清越,恍然了一下,掩去眼底的深意,說:“先別上去,剛才我問了一下附近的人,他們說這棟樓二單元頂樓兩個對面的房子住了二十個人……每次帶進去的人也都沒看見再出來過。”

祁清越被這麽一點,就懂了,他挑眉,一想到傻逼弟弟應該是知道了許願罐的秘密,但是卻投奔到了同學這裏來,同學還是個疑似搞傳銷的……

真特麽戲劇。

也是天意啊,天意叫他教祁放重新做人啊。

他拿起自己的手機撥通的妖妖靈,一邊看着頂樓,一邊對着電話裏的人說:“喂,妖妖靈嗎?我要舉報一個疑似傳銷窩點。”

說完,祁清越就感覺自己胸前的紅領巾更加的鮮豔了呢。

“你笑什麽?”祁清越舉報完,坐等警車過來的時候,看見了輪椅大佬看着他笑,還笑的很好看。

戚桀說:“那你又笑什麽?”

祁清越說:“開心啊。”

戚桀看着男人久違的和記憶中相似的開朗,淡淡笑道:“我也是。”

卷二: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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