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補全）

趙船拼命克制着自己體內的憤怒，他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到了母體的情緒起伏，焦躁的翻了個身，趙船捂着肚子，深深吸了口氣，道：“既然人類那麽脆弱，你為什麽不用變異體來受孕？”

這時門被打開，錢塞緩步走到胡重溫身邊，聽到了趙船的話，便為他做了回答，“用變異體生下的孩子，在出生十天後，便迅速成長，器官在分秒內慢慢衰落，而那個生育的變異體也在懷孕過程中也被他的孩子榨幹了生命。”

胡重溫滿意的看向錢塞，錢塞微微颔首，淺笑道：“教授，顧司令來了，據說還帶了些人過來。”

趙船一愣，朝他望去，胡重溫則笑了，“把趙先生先送回房，顧司令的人應該不會差，似乎顧項城就是司令的兒子啊！”

趙船回到房間，在沒看到城城的身影後，心裏便愈加的不安。

小怪物在趙船肚子裏，感受着他的焦慮與不安，不知為何，努力翻滾的他慢慢停了下來，不再去折騰趙船了。

從胚胎開始，當他的感官神經逐漸長成，他感受到得第一份溫柔便是來自趙船的，大手撫摸着肚皮時，那軟軟癢癢的溫柔，讓他還未發育完整的大腦感到懵懂，可更多的卻是安心與依賴。

這份依賴會随着時間慢慢加深，他也會漸漸長大，不在蠻橫，不在任性，而是一步步的學會了體貼關心自己的母親。

小怪物伸展開手，手掌蜷縮成了小拳頭，小心翼翼的觸碰着厚膜的內壁，希望母親能夠安心下來。

這是他要保護的人，那些傷害過他母親的人，他會通通記下，一個都不會放過。

……

若說研究院為何能夠從國家獨立，那麽其最根本的原因則是其中與軍方的互惠互利，研究院所做的事，是國家體制不願沾腥的，若是被曝光，那麽其追究的也只有這個獨立個體本身。

再者，由胡重溫所研究實驗出的變異體大部分都在為軍方做事，出任務中最危險的不再是軍人而是打頭陣的變異體。當人類轉換成變異體後，他們便成了異族，在指揮任務的長官眼裏，這些變異體不再是人類，那麽随即的，他們的生命也将不在重要。

城城從圖書室出來後，就慢悠悠的朝趙船房間方向走去。

城城想着模仿一下顧項城冷淡的臉色，呆會兒在趙船面前蒙混過關了去，可無論他如何龇牙咧嘴，那雙興奮時會泛起幽綠色的眼一直都在出賣着他。城城揉了揉自己僵直着都酸疼了的臉，還是決定呆會兒見到趙船後，努力撒嬌，争取能多留會兒。

城城似乎是在天性上便和顧項城是截然相反的，顧項城冷冽嚴謹的那一套，在他身上則完全變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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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顧項城壓抑住的情緒，城城只會以數十倍去放大。

憤怒、悲傷、快樂，在城城的世界裏就像無數個彩色泡泡，只要被觸及，就會“啪”一下……破碎。

當顧項城感到痛苦時，也許他的反應只是聲音的顫抖，可城城卻接受不了，那種痛苦的情緒就會像潮水一樣，把他淹沒。他會暴走，他會崩潰，他會想盡一切辦法，以牙還牙。

那麽當他知道，那個“養育”他多年卻在一夕之間變換嘴臉，把他賣給研究院的……父親，來到了這裏，他又是會如何呢？

……

顧司令這次來研究院的目的，是想通過胡重溫的手，把自己手下一批自願成為變異體的戰士進行基因實驗。

近幾年來，來之北方鬼域的侵擾對于那些邊界的小城市越來越嚴重，鬼域的到來就像是陰霾一樣，籠罩了那些邊界的城市，而顧司令手下派去的軍隊更是傷亡慘重，最近一次去山城鬼域的軍隊，更是有去無回。

依靠人類的力量是無法戰勝鬼域裏的畸形怪物，而軍中現在主要的戰鬥力便是變異體。

然而研究院裏進行基因實驗的變異體雖不少，可比起作戰需要的數量實在是不夠看，于是，顧司令便想到了讓自己手下那些願意成為變異體的軍人參加基因實驗。

那些鐵骨铮铮的硬漢自然是毫不膽怯，即便是知道自己成為變異體之後就不再是人類了，他們也好不退卻，為了自己的國家，他們甘願如此。

可……顧司令卻從未對他們說起，成為變異體的代價。

那些甘願進行基因實驗的軍人，還不知道自己變強的代價便是……縮短了的生命線。

……

大約是上位者的常态，顧司令的語速較慢，體态也早已不似從軍時的剛毅健壯，而是帶着隐約富态，原本粗粝黝黑的皮膚，也因為身居上位，慢慢養成了白胖。

他這樣看起來，還真不像個司令。

可就算是不像了，他手下的兵依舊是聽他的話，這大概是他盛年時的那些可以媲美傳說的事跡太讓人崇拜，那些熱血青年，只要一聽到顧司令的名諱就熱血澎湃了。

不過就算是在如何堅毅正直的人，就算他年輕時又多麽的剛正，當他沾染上錢和權這兩樣玩意兒，經過歲月侵蝕，他的身體也依舊會漸漸散發出腐敗的味道。

不過顧司令在這點上卻做得很好，在他身上你嗅不到一丁點兒銅臭味兒，可這不代表他不喜歡、他不貪，他同樣是貪，可他的行事卻是做得更徹底了。

憑他能夠為了自己的利益，把養育多年的孩子賣掉，就算這孩子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憑着普通人是絕對不忍心的，可他的心就是冷硬到如此，也絕情到如此。

城城走過長廊，面無表情的看着另一頭，幽綠的眼一眨不眨的定定注視着那個威嚴的男人。

城城就算注定是個不懂得“隐忍”的人，可不代表他沒有大腦，在看到顧司令的一剎那，他就閉上了眼，幾乎是在瞬間，當這具身體睜開眼，幽黑的眸子，冷淡的神情，顧項城回來了。

他眼裏閃過一絲錯愕，大概是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在走廊上，可當他擡起頭，看到迎面走來的顧司令一行人後，他冷淡的神情終究是裂開了一條縫隙。

……接上文

當人類完成基因注射後，将經過一段極其漫長的融合期，在這期間，人體會産生各種不同的獸化，最普遍的蛇類變異體，他們的身體會長出細密的蛇鱗，雙腿會的骨骼會變得柔軟，腿部的皮膚會漸漸融化在一起，變成蛇尾。

諸如這樣，當人類陸地獸類動物的基因時，如獅子、老虎時，他們的身體會泛出動物的花紋。

而顧項城的融合期，他唯一的變化，則是那雙眼睛。

如他融合基因的狼一般，幽黑的眼成了祖母綠般的色澤，熠熠生光。

顧項城一直能夠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而此刻，那雙幽綠的眼沉冷的注視着那個從過道口走過去的中年男人，他深吸了口氣，身體緊貼在牆面上，掩飾住了自己。

他的手不停的抖着，指腹反複的摩擦着褲子，喉嚨裏發出興奮的咕嚕聲，他仿佛是找到了獵物的餓狼，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筋骨都在叫嚣着讓他沖過去，變成狼，撕碎那個人的喉嚨。

那個毀了他的生活，那個讓他的信仰砰然倒塌的男人，那個他……曾經的父親。

“顧項城？”

突然從身側傳來了趙船的聲音，那個男人穿着寬松的衣衫，臉上寫滿了擔憂，嘴唇有些泛白，就着這樣的唇色，整張臉看起來都有些疲憊。

趙船看見了顧項城，臉上一喜，便朝他走來，他單手覆在肚子上，待走到顧項城跟前時，看到他幽綠的眼時，蹙眉道：“顧項城，你還好吧。”

顧項城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放松下了身體，單手環住趙船的胳膊，臉埋在他的頸側，“我沒事，還好你來了。”

他擡起頭，粗糙的指腹劃過趙船柔軟的臉頰，輕輕點了點他泛白的唇，“回去吧。”

回到房間，趙船坐在了床邊上，他旁邊輕輕下陷，顧項城坐在了他邊上，趙船看着他冷凝的側臉，不知道該說什麽。

面對把自己賣掉的“父親”，當再度相見時，當初苦苦壓抑的仇恨，會随着時間慢慢加深，怨恨這個人，為什麽可以這麽絕情的把自己抛棄。

“就在剛才，我看到了那個人……我想殺了他。”

沉默片刻之後，顧項城才說了，他頓了頓，纖長的睫毛垂下，遮蓋住了慢慢暗下來的眼睛，大拇指搓揉着自己的下巴，雪白的皮膚上揉出了幾道紅印。

趙船心疼的握住顧項城的手，站起身抱住了他，顧項城埋在他懷裏，又吸了口氣，嗅到趙船身上的氣息，心情竟慢慢平靜了下來，那種壓抑不住的怨憤仇恨慢慢的随着身邊男人身上的那股氣息漸漸消失。

這種味道似乎似曾相似。

他的大腦漸漸放空，腦中突然傳來了刺耳的聲音，他皺眉，那原本被趙船碰觸的地方，就像是被火燒着了一般，灼熱刺痛。

突然鼻尖傳來一股奇怪的味道，讓他的喉嚨發癢。

他推開趙船，眉頭緊蹙，“你身上是什麽味道？”

“什麽？”趙船嗅了嗅自己的衣服，只聞到了一股清香的味兒其中還夾雜着讓他羞恥的一股子奶味兒，便沒有什麽奇怪的氣味了，他不解道：“沒有什麽怪味啊。”

可顧項城卻皺起了眉，一張臉滿是壓抑，“你離我遠些。”

“顧項城，你怎麽了？”趙船被他推開，腳下踉跄了兩步，他皺眉，疑惑擔心的看着顧項城。

顧項城用手臂捂住鼻子，幽暗的眼似乎要冒火似的，朝他喊着，“你身上為什麽會有那種石蓮的氣味。”

趙船驀地瞪大眼，朝後退了兩步，“我不知道。”

“你快點出去。”顧項城咬着牙，忍耐着身體上的灼熱感。

趙船慌亂的看着顧項城，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上為什麽會沾染上石蓮花的氣味，這種會讓變異體發情的植物，他是一輩子都不想碰到的。

可是……他膽顫的看着逐漸失去控制的顧項城，身體踉跄的朝門口跑去，可顧項城卻似乎失去了理智，他痛苦的哀嚎了一聲，摔倒了在地上，四肢快速的長出毛發，粗壯的狼爪，寬厚的背部，臉成了狼面，略尖的吻，寬闊的口，低沉的咆哮着。

黑狼從地上爬起來，背抵住了門口，他直直的盯着趙船，這個人類的身上，有他所渴望的氣息。

黑狼一步步的朝趙船走近，他厚實的肉墊踩在冰涼的地面，無聲無息。

趙船顫抖的看着黑狼，微微上挑的狼眼，迸發出幽綠陰沉的光，這種眼神，趙船是見過的，在那個宛如風暴撕碎身體的夜晚，黑狼便是這樣一步步緊逼，如此看着自己。

他僵直着身體，慢慢往後退，直到退至死路，他有些絕望的看着完全被獸性所占據的黑狼，像是試探的喊了聲，“顧項城……你快點回來。”他喉嚨顫抖，指甲磕在了牆壁上，摳出了一層白灰。

黑狼濕漉漉的鼻子嗅了嗅，鼻尖拱了拱趙船，灼熱的呼吸撲打在他的臉頰上，突然黑狼伸出舌頭，趙船只覺得臉頰上濕漉漉的，溫熱粗糙。

黑狼擡起前爪，鋒利的獸爪在趙船寬松的衣衫上扒拉了一下，他的衣服就碎了，黑狼嗅着這股氣味，愈加的興奮，喉嚨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鼻頭一直拱着趙船，濕潤溫熱的呼吸，讓趙船整個人都僵硬了。

他用手推開黑狼不停湊過來的大腦袋，妄想掙紮，黑狼有些不悅，狼眼陰沉沉的朝趙船看着，突然尖利的牙齒咬住了趙船不停掙紮的手，血腥味彌漫在了鼻尖，黑狼似乎愈加的興奮了，可趙船整個人卻呆住了。

他的手臂被咬出了一排尖刻的牙印，溫熱鮮血滴下，而他的身體正在漸漸冰涼。

趙船的肚子突然抽痛，他現在整個人都似乎被抽光了力氣，他從牆壁上滑坐在了地面，肚子依舊在抽痛，黑狼則居高臨下的看着他，那伏蟄在它身下的粗壯帶有倒刺的猙獰巨物，讓趙船的臉色發白。

他的肚子痛苦難忍，抑制不住的發出了痛吟，近乎哭訴道：“顧項城我求求你快點醒過來，我好痛……”

那原本站立的黑狼依舊冷酷的看着他，又朝他靠近了些，黑狼踩在趙船滴下的血上，一步步的接近，高大的獸軀，整個的籠罩住的趙船。

可就在此刻，那黑狼突然狠狠的摔倒在地，四肢抽搐，獸軀痛苦的在地上翻滾，它的背毛沾染上了趙船的鮮血，它的狼眼裏閃着憤怒，獸爪狠厲的抓撓在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

趙船看着這變化，只見黑狼的毛發褪去，粗壯的四肢變得修長，狼面化成了人臉，男人潔白的皮膚沾滿了觸目驚心的血跡，緊蹙眉頭，四肢無力的蜷縮，趴在了地面上。

趙船捂着肚子，那小怪物似乎感到了危險的退去，便不再騷動，趙船的陣痛漸漸停息，他撐着地面，背脊靠在牆壁上，從地上爬起來，他捂住流血的手臂，慢慢的朝這個力竭的男人走去。

趴在地上的男人，翻了個身，他睜開眼，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赤身裸體，他眨了眨眼，鼻尖皺了皺，似哭訴道：“趙船，我好難受。”

趙船微微一愣，“你是……城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