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1-2

褚莊內有玄機,李世民在踏入褚莊那一刻起,便發現自己入了八卦陣,沒有眼前的自稱等候他多時的褚寧帶路,怕是走不進褚莊。他随着褚寧來到了隐書閣,仔細看過了這褚莊,這一路走來皆有順序與陣法,心裏微微一驚,沿路他也只見着三棟宅院,卻能養得起二百餘名奴仆,恐怕還有他未能走進之地。

莊內的三棟院宅,一棟為繁樓,另一棟也叫煩樓,字不一樣罷了。現在眼前的這棟便是隐書閣,此時他已坐在隐書閣等着這聞名於汴州的褚莊宗主。

喝着茶水,細細觀察,李世民想過這宗主很可能是十多年前消失的九風,若真是九風,他便要問清楚,當時為何要對他說出那句話。

門咿呀一聲,走出來的是位年過四旬的先生,臉型稍長,皮膚黝黑,眼神倒是有神,走路有些沉,不是練家子。

李世民有些失望,不是九風。

九風武功極高,他與九風相識之時,九風才不過十三,與之相處八年,九風模樣未有太大的變化,時隔十二年,縱有老态,也不可能和這褚風長得一般。

起身作揖,李世民對這褚風還是保有敬意,先不管是否為神機子,他還是想确定那名主是否為承乾。

「先生。」褚風見他也不畏懼,也不作揖行禮,只是自然地走到他跟前,請他入座。

「連聖上都來敝莊,看來老夫可以挂上褚莊的匾額了。」便是應了皇上,凡是所問,皆有應答,還望皇上賜塊匾額。

「哈哈哈…這好辦,先生,這可是應了朕的要求了。」還未看清此人,李世民又看了褚風一眼,打量了一下。

倆人對坐,褚風為李世民斟了杯茶水:「聖上乃是百世明君,雙眼看得透亮,怎地還想着來問老夫呢?」

「朕要問什麽,先生可知?」相互提問,無意回答彼此問題。

「是與不是,皇上不是早有定奪?」眼裏也沈着精光。

「果然是神機子,就是想問問此人是否為名主?」靠上椅背。

「皇上可真是擡舉老夫了,大唐國運當盛,百代千秋,怎能憑老夫一句話?」笑的客套。

李世民緩緩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也未有下人以銀針試毒,微微擡眼笑了一下:「朕啊,每日都活在以銀針、銀匙試毒的日子,先生,您這可真是塊淨土。」說的不着邊際之語,也為褚風斟了一杯茶,小指點了些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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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風笑着,将李世民的小動作看清,舉杯示敬,喝下那杯茶,心裏笑着他,怎麽還是一樣,為達目的不懾手段。

「朕啊,也只想要先生演一出戲。」看着褚風撐着腦袋,兩眼無法成聚,臉色發白。

褚風深吸一口氣,往李世民的方向看去,露出一抹笑。

李世民一愣,九風?

待褚風昏過去後,李世民檢查着他的臉,看不出易容,拉起手背,也無麒麟紋,笑着自己多心,扛起褚風,走出褚莊。

褚寧坐在褚莊門口的黑瓦頂上,看着李世民扛着褚風離去,直到看不見馬車,才轉身進莊

————

捂着頭,褚風沒想到少了麒麟蠱護身,身子對藥性如此敏感,看了看四周,應該已進了皇宮之中的某間書房,他也不慌,自在地逛了一圈書房,見了書架上的一本書「十年策」,他伸手摸了摸,十年策掌天下權,他助了李世民為帝,還幫他滅了胞弟李元吉,笑着看着自己的手,褚風淡淡地說:「血染雙指泣無痕,鳴馬快奔聞喪風。」往事映入眼簾。

「誰?」看着褚風的背影。

褚風轉身一愣,并未作聲。

「你是何人?如此膽大,竟在皇上的閱書房逗留。」身穿藍色段袍,說話這人長相英挺,身子骨也夠高壯,看着褚風的眼神有一絲銳利,他可是聽見了這人念了那詞。

拱手作揖:「在下褚風。」回過神,低頭掩飾情緒。

「褚風?」看了一眼,皺眉:「你怎知曉那句詩詞?」那可是在李建成被毒死之時,他抱着九風,九風哭着所念之詞。

依舊低頭:「随口念念罷了。」怪着自己大意了。

穿藍袍公子欲說些什,便被李世民打斷:「太子今日怎會來朕的書房?」雙手背過,走入書房。

「兒臣見過父皇。」又看了一眼褚風,那眼神似曾相似。

「這是褚風,朕請回來的謀士,是位神機子。」李世民說的霸氣,也不允許褚風說不。

「拜見太子殿下。」配合李世民。

李世民眼神一凜,卻也裝作若無其事,他果然看不透這褚風。

明明是被綁回來,不惱不問,還配合着他的說詞,此人要不即是貪生怕死之徒,要不便是聰穎過人,看破局勢,令人後怕之輩。

「那是兒臣唐突了,先生,失禮。」既然是父皇請回來之貴客,剛剛那番舉動倒是失禮了。

褚風作揖不語。

「承乾今日怎得空來朕的書房繞繞?」這時機未免太巧。

「回父皇,昨日與恪兒深談,談及一本十年策的政略書冊,兒臣想着父皇書房內有,便想來翻翻。」恪兒便是三皇子,李恪。

「難為你用心。」贊賞着太子,喊道:「李全,拿給太子。」李世民若有所思。

待李承乾離去後,李世民看着褚風:「先生這番鎮靜,好似已經算好,會進這皇宮似的。」笑得虛假。

「是算到了。」與李世民對視。

李世民心裏又是一凜,能與他這般對視之人,在這世上沒有幾人。

「老夫還算到了,皇上讓我選一名主,助他為皇。」褚風直接坐在他對坐。

李全看不慣他的無禮,欲喊話制止,李世民單手舉起:「李全,去暖壺茶來,送上幾樣小點。」

看了褚風一眼,李全未料皇上竟如此放縱這名叫褚風之人。

「原來如此,朕還想着,怎麽會如此輕易地就離開褚莊。」拍了拍自己的膝蓋,思忖着。

褚風看着他的動作:「褚風選的決定,不會是未來東宮之主。」皇上拍膝蓋了,代表他得謹慎些,說話不得再放肆了。

「喔…為何不擇?」停下拍膝的動作,看着褚風。

「褚風所選,是不是東宮之主,或能不能成東宮之主,并不重要。」看着李全端茶進書房,又閉上嘴。

「有意思。」讓下人全退了去。

李世民拿起一塊小點,咬了一口:「那你說說,什麽才是重要。」

看着李世民的表情,褚風彎起嘴角,他了解李世民:「皇上選的是皇上想保着誰的性命。」吹了吹熱茶,啜了口。

「哈哈哈哈…有意思,真的有意思。」原來是位聰明人,令人害怕的聰明人。

褚風看了他的眼神,起身作揖:「皇上,老夫無意成名,更對皇權毫無感知,自知能力有限,鬥膽妄言,還望皇上見諒。」

「果然是聰明人,懂得以退為進,放下身段。」看了眼褚風:「你這般謙和又帶着孤傲,倒是讓朕想起一位老友。」

褚風先是不語,微微擡頭,又說:「老夫愧不敢當。」

「便是像你這般,将朕看透,一個敲指的動作,那人總能說出合朕心意之語,可惜啊…」是真有感嘆,若是九風還與他共同打這大唐天下,此下也是一方大侯,偏偏留下一句話,就消失了。

依舊不發一語,聽着李世民感嘆。

「可惜啊…他就留下一句話,便消失了。」那句話擾了他許久,他沒理由也沒有這般狠心,為何九風要如此說。

褚風靜靜地吹着熱煙,又啜了口茶,他怕燙。

李世民看了覺得好笑:「像你們這般看透天機之人,都如此怕燙嗎?」九風也是如此,總是吹上好幾口才喝。

一愣,趕緊回問:「皇上的故友也是神機子?」

李世民搖搖頭:「是,也不是。」又斟了杯茶:「朕只覺得神奇,他料事如神,有他助戰,定有大勝,他離開之前,便寫下了十年策給朕,要朕好好讀熟,為中土百姓造福。」感嘆啊,如此聰穎之人,又怎麽會願意伴在如虎一般的君王身側,每日如履薄冰的過。

褚風黯了黯眼神,故作不關己事,他怎麽可能忘了那段與大夥奮戰的日子,只是那結局,是沾滿血腥的,是令人痛哭的,是往後想起還會心傷的。

看着褚風不語,李世民又說:「不如,先生為朕算算這朋友,如何?」

「可有生辰八字?」面無表情,放下茶杯。

「今年也有三十三了。」又頓了頓說:「這…朕也說不準,朕認識他時,他說他十八,可模樣分明只有十一、二歲左右,與他相處八年之久,看起來也只有十五六歲,和朕的承乾一般大。」

褚風愣着,是啊,便是看起來與承乾一般大,才會發生那件事。

見了褚風愣着,又補充了一句:「他叫九風,身上有麒麟紋。」

沒好氣地看着李世民,聽見這些,還算得出來的一定是神棍。

李世民笑了笑:「果然算不出。」很是失望,拉拉鼻梁。

見了他摸鼻子,褚風有些動容,這是李世民傷心或失望之時,做的舉動,當年長孫皇後被人下毒之時,他也是如此,拉着高挺的鼻梁,忍着眼淚,不舍長孫皇後受苦。

嘆了口氣:「老夫,無法測得。」

「大海茫茫,倘若他真想見朕,定會自己來找朕。」

褚風低頭,他可以胡謅個故事騙李世民,但他不想。

兩人靜了一會兒,彼此都有各自的心思。

「先生,我們回到原話,朕想保誰?」看着眼前的褚風,眼神不再是打量,而是詢問。

「李治。」原因無二,只因李治長得最像長孫皇後,個性也如皇後般溫儒,那孩子天資聰穎卻懂得隐藏自己,體讓兄長,皇上早已注意到這孩子,卻隐藏自己的喜愛,冷落他。

李世民眯眼,有一絲危險卻是一閃即逝:「怎會是他?」故意大笑。

「皇上想保當今太子安然讓位。」頸上已被李世民的短刀架着,按出了血痕。

褚風面無表情,眉頭也不皺,坦然地看着李世民,毫無懼色。

放下短刀,拿出帕巾,擦乾血漬:「褚風啊褚風,你可真大膽。」

若無其事地吹着熱茶上的白煙。

「當真不怕朕殺了你?」将短刀刺入桌面。

「衆人指汝為惡獅,吾卻認主為虎父。」虎毒不食子,李世民對李承乾的疼愛,他看在眼裏。

思及此,褚風眼神黯了黯,心裏發酸。

李世民一聽,心裏已是一驚,沒注意褚風的不對勁,起身背過手,走了兩、三步:「褚風,從來沒人敢如此說出那件事。」

褚風不語。

獅王為了争位,殺兄弑弟,甚至為了生存吃了自己的孩子,可老虎卻不同,再艱難艱困也絕對不會吃了自己的孩子,褚風剛剛那句,便是告訴李世民,一他李世民便是那虎,當爹的再怎麽樣也不願看見自家孩子如同他一般,為皇為争奪,血染皇宮,二便是他褚風認的是虎主,認得是有情的虎王,當然無懼。

李全在門外聽了直擦冷汗,這褚風說話恁是大膽,與當年九風一般。

「老夫定保太子周全。」放下杯子,說的肯定。

李世民大笑,褚風說的肯定,不知為何,心也安下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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