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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皇上一下早朝便進了書房,并未逗留與其他大臣商談政事,也未招見任何嫔妃入房随身服侍,一連十來日都是與褚風聊着大局、軍事與國事。

「…那薛延陀接管了東突厥,想趁勢崛起,臣以為立阿可那思摩為可汗,形成角崎之衡,制抗薛延陀部隊的興起,只能治标,并未能制其根本。」褚風雙指指着地圖,劃出一道三角線。

李世民看見他如此,有些發愣,這褚風倒有些像九風。

「皇上、皇上?」見皇上發愣,喊了兩聲,又說:「是臣多言了。」

「不,只是想起故人罷了。」李世民理了理自己的衣領,這秋風吹起來還有些冷。

褚風接過李全端來的熱茶,是上好的碧螺春,這味他很是喜愛,當年李承乾便常常從他母後的大殿之中,那些回來泡給他喝。

斟了杯茶給皇上後,褚風拿起茶杯,聞了好一會兒,嘴角彎起,輕輕地吹着茶上的白煙,李全見了也是一驚,雖然模樣完全不同,可那神情韻味,和九公子如撤一般,也難怪皇上會想起九公子。

「朕這幾日與先生相談,對先生很是敬佩,明日朕便下旨,太子就交給先生了。」語重心長。

「臣遵旨。」認了皇上這主,自然也謙稱為臣。

「與先生一談,勝過十年閱讀,朕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李世民豪氣地喝下熱茶。

只見褚風呼呼呼地慢慢吹着白煙,有些尴尬,他,真怕燙的。

一旁的李全憋不住笑意,噗差一聲笑了出來。

書房裏,難得一見的笑聲,響得整個皇宮都知曉,這褚風逗得皇上笑聲不斷

————

太子府上,李承乾并未給褚風好臉色,又是一位前來監視他的人偶,魏徵太師便罷了,請個算命先生來,李承乾真的不懂父皇在想什麽。

褚風就坐在一旁,與太子一起聽着魏徵說課,時不時還會讨教一番,這讓魏徵對他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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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已過四旬,仍與老朽相讨,實在不易。」摸着胡子。

「魏太師乃大唐第一清官,當朝二品上宰相,能有幸聽您講課,是晚輩的榮幸。」以前他便聽聞魏徵的學識,近日伴讀,時有感觸。

李承乾一臉厭惡,他真不屑這種攀附權貴之徒。

見眼前兩人相談勝歡,李承乾放下書冊便往大廳走去,見了太子妃點個頭,與她相敬如賓,便轉身離去。

褚風趕上之時,見了太子妃挺着肚子,傷神地望着已遠走的太子,對太子妃行禮後,便又跟上了太子。

「小翠,你看我,還不如那算命郎。」她打小就戀着乾哥哥。

「太子妃,太子只是有要事要忙罷了。」很是心疼自家主子。

太子妃拍了拍她的手,擦去淚水便進了自己的廂房。

褚風跟上李承乾,随身在後,忽地李承乾停下腳步,褚風便撞了上去,跌了一跤。

「父皇讓你來我府上,是為何?」睨視褚風。

褚風也不懼,拍拍自己的衣袍,起身與之對視:「太子可要下盤棋?」

「哼,同你?」很是不屑。

「不敢?」眼角微彎。

李承乾一愣,有些熟悉,卻又說:「有何不敢?」

走進書房,擺上棋盤,選好黑白,兩人便開始下棋,不到一刻,褚風便說話了。

「太子,老夫再下一步,你便…」立子於角。

李承乾皺眉:「再來一盤。」

「好。」語尾帶點輕柔。

李承乾一瞬間恍神:「九風?」

說得極小聲,可褚風聽見了,褚風裝作若無其事,收着棋子。

李承乾看了他一眼,搖頭:「你若連贏我十局,我便拜你為師。」

他可是從小摸棋子長大,至今只輸過一人。

「太子無須拜師,對在下少些戒心即可。」依舊低頭收棋子,眼裏有太多情緒。

「好。」聖旨已下,褚風注定待在太子府內,親近點也好防備。

再開一局,此次李承風設下陷阱,引褚風白子跟随,再下一子,包圍其中,現下褚風正思索着。

李承乾斟了杯熱茶給褚風,褚風順勢接過後,雙手捧杯,細細地吹着熱茶的白煙,褚風思索得深,沒注意李承乾的呆愣。

褚風的動作,讓他心酸,讓他想念,讓他想起與他相伴的九風。

「就這兒。」雙指定棋。

李承乾咳了一聲,看了看,摸着下巴。

看着李承乾摸下巴,他滿意的笑着,乾兒現下困擾了,褚風啜了口茶,還是很燙,眉頭皺得死緊,轉身捂嘴。

又讓李承乾一愣。

「認輸了?」故意問着。

「怎麽可能! 」李承乾專注於棋盤。

兩人一下便下了兩個時辰,李承乾甘拜下風,只贏了一局。

「先生的棋藝果真精湛。」下午這一來一往,這褚風看似在下棋,卻引導着他,讓他看見不同的棋路。

「若太子喜愛下棋,褚某定當奉陪。」作揖。

李承乾看了他的臉一眼,不是九風。

九風的臉精致小巧,白裏透紅,雙眼透着水靈,笑起來眼尾有道月彎,嘴角兩旁還有梨渦,很是可愛。

道聲晚安,李承乾便進房裏,坐在書桌前,他拉開小櫥櫃,拿起一支筆,一支刻着風字的木筆。

那是九風刻的,說着是要給他的生辰禮物,當時九風的臉透着紅粉,他情不自禁便吻上了他,兩人吻的情動,直到聽見了腳步,九風才抵着他的胸膛,害羞的偏過頭,兩人才停下。

摸上胸口,李承乾以為自己忘了,看着木筆,将筆放在額上。

九風沒有和他說再見,在他十七歲生辰的那一天,兩人還渴求着彼此的身體,只聽見九風對他說:「等我回來。」當時他還拉下他的頸與他深吻,一吻過後,九風摸着他的臉,輕輕地。

隔日便不見九風蹤影,連父皇也找着他,他們南征北讨,四處聽尋,就是遍尋不着九風。

「你在哪兒…」他聽話地等了,等了十二年。

門外的褚風,靠在門柱上,眼眶濕紅。

連着這幾日下棋,李承乾确實不再防着褚風,現在他拿着小點,正與褚風聊着魏徵大人早課所說的科舉。

「…這科舉一旦成形,便會造成階級之分,門戶之差,大唐的商、士、農、兵皆會有所更變,科舉若只是為了官人而辦,五年之內便起民反,若開放寒士入堂殿試,那麽将來必可再開啓一次大唐盛世。」褚風拿着筆,在書冊上作記,邊和李承乾說着。

「現今所開放的寒門秀才還是有限,縱有才氣,文品勝於官貴,仍是過不了門第之評。」怕是到了三品上書哪兒,便被退了下來。

「太子可與三品上書的人熟識?」門第,是嗎?

「三品上書是由紀王李慎管理,我這弟弟平日不管事,若真有什麽要事,也是…」沒有多說,不知是否該說。

褚風道是幫他接下去了:「也是韋貴妃交代之事。」

李承乾點點頭,喝了口茶水。

褚風看了李承乾一眼,想着是否該讓太子卷入這場科舉之戰,他提筆在書冊上寫字,時不時還将筆頭按上自己的臉頰,思忖。

未擡頭便問:「太子對寒門不能入仕這是怎麽看?」開國至今,縱有寒門入仕也無權過問朝政,倒是埋沒了許多才子。

「科舉這事一成,說的好聽事讓寒門入仕為官,但根本上是将百姓們分出個階級,有武有才便承官,若不同時并行賦稅經商,恐怕百姓一窩蜂地都死讀書,争着當官。」說完還笑了笑。

褚風定了定,微笑,李承乾這語氣,似曾相似。

李承乾轉了轉杯子,又說:「寒門入仕定是要辦,要讓百姓知道我大唐貞觀之治之下,是為百姓謀福祉,可科舉要辦得低調。」指頭摸着杯緣:「我大唐本體與外邦經商而生百姓居多,此時拉攏商賈,增開港口與關口,減少賦稅制度,增加對外商隊往來,先掀起一番風波,繼而頒布旨意,開放科舉引寒門入仕。」一來商賈之事,已為百姓增添生存活路,二來,此時再開科舉便是引着那些真才子前往大殿應試。

滿意的笑了笑,吹着熱茶白煙:「此事太子想得仔細。」

李承乾擡眼看着褚風,搖頭笑了笑:「先生,怕燙何不喝杯冷的?」

「我喜歡喝燙的。」也沒擡眼,說完卻是一愣,安靜地啜茶。

這場景與對話,似曾相似。

李承乾起身背過手,走至窗邊:「已經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他與九風見面時,那年也是下着雪,他才十二歲,父皇雖說九風年紀大些,可模樣卻比他還稚氣,以為他和自己同年,很快地就與他交心,玩了起來。

當時九風住在他的恒山王府裏,喝着熱茶,吹了許久,才喝,他問九風為何不直接喝冷茶,九風頭也沒擡就回了:「我喜歡喝燙的。」還要他再加炭火,将水熱得滾燙些。

之後,倆人共伴四年有餘,随父皇南征北讨,九風直說自己年紀較大,要他叫他哥哥,已經是便宜他了。他當時不以為然,憑九風那小孩模樣,說他有多老,他才不信。

直到倆人初次交合那日,他也才信了九風所言。

倆人沒有再多說話,李承乾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裏,看起來有幾分寂寥,褚風歛下眼,眼裏有着一絲心疼,忍着與他相認的沖動。

「終於下雪了,老夫有些乏了,想與太子要盆熱湯,待會兒在房裏梳洗一番。」故作慵懶,伸個懶腰。

「先生吩咐下人便是。」看了一眼褚風的背影,這褚風身形瘦弱卻穿着大袍,真是怪人。

褚風卸下易容,洗去身上褐粉,手臂上的麒麟紋被水澤燭光,照得透亮,褚風深吸口氣将自己埋入水中,他需要理理自己的情緒。

水裏的寧靜,讓他沉靜,卻也讓腦海中,不斷響起長孫的話。

「九風,你是…他的長輩,竟與他…」長孫皇後打了九風一巴掌。

九風臉偏了過去,任長孫皇後打。

「此事皇上可知?」圓潤的大眼滿是淚水。

九風搖頭。

「乾兒他是未來的儲君,你不能毀了他。」落淚乞求。

九風不語,他知曉李承乾的天命,當了儲君才是真要了他的命,可他卻不能說。

「乾兒十七歲生辰一過,皇上的谕旨便會下來了,九風,算姊姊求你,離開他。」他倆本就感情好,長孫一直以姊姊自稱。

褚風出了水面,也分不清是淚還是水,雙眼有些紅,臉上滿是水痕,踏出水盆,褚風細細地擦着身子,為自己的手上着褐粉,拿起畫筆,畫着自己的臉,遮住梨渦,畫上皺紋。

看着銅鏡中的褚風,摸上銅鏡,願皇上這出戲能平安落幕。

躺回床榻,褚風空出右側,那一年的相擁共眠,已經習慣的體溫與依偎,引他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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